陡然,銅門被踢開,老皇帝舉著一把寶劍衝進來,身後跟著十來個小太監。


    蘇吟兒被嚇壞了,急忙忙往邊上躲,老皇帝卻像瘋了般,沒命地追著她砍。


    “賤人,朕要你下地獄!”


    “皇上,使不得!”


    嚴公公摟住憤怒不已的老皇帝,不斷輕撫他的後背,似在安撫他暴躁的情緒,“您好生看看,這是蘇小姐。您不是要寵幸她嗎?為何要殺她?”


    老皇帝呆愣了片刻,疑惑道,“對呀,如此漂亮的小美人,朕為何要殺她?”,他撫上頭上纏著的紗布,“那朕額頭上的傷哪來的?”


    嚴公公笑道:“您忘了?昨晚您喜得皇子,去玉華宮的路上不小心磕著了。”


    老皇帝愣愣地杵在原地,似在回想,卻什麽都想不起來的樣子。


    他手上的寶劍不知何時落在地上,喃喃自語,“原來如此......”


    少頃,他打了個哈欠:“朕困了,定是昨夜太高興,沒睡好。朕去補個覺。”


    嚴公公招呼其他小太監:“還不快扶皇上回承安殿?”


    老皇帝是被小太監們架著出去的。


    他步伐虛浮,走路的時候,肥碩的身子歪歪倒倒的,麵色看起來也不太正常。


    蘇吟兒恍然間明白了什麽。


    她喊住嚴公公:“公公,可否私下說兩句話?”


    嚴公公頓住,屏退了旁人,笑著問蘇吟兒有何吩咐,蘇吟兒開門見山。


    “公公為何要幫我?”


    昨個夜裏,若不是嚴公公及時趕到,恐怕她早已成為老皇帝的劍下魂;


    方才老皇帝要殺她,嚴公公更是當眾撒謊,引得糊裏糊塗的老皇帝亂了心智。


    嚴公公恭敬地行了一禮:“老奴曾受過安國君的恩惠。夫人放心,老奴不會傷害您。”


    聽到“夫人”兩個字,蘇吟兒的鼻尖酸澀地厲害。


    她是陸哥哥明媒正娶的妻,不是老皇帝用卑劣手段搶來的玩i物。


    她同這景陽宮,沒有半分的幹係!


    她偏過頭,用一張織著荷花的絹子,緩緩拭去眼角的淚滴,柔聲道。


    “陸哥哥現在怎麽樣了?”


    嚴公公歎息,不忍騙她:“戰事吃緊,宮中尚未收到消息。”


    蘇吟兒纖弱的身子輕顫,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掛在腰間的男士玉佩被她放到了裏衣的心口處,冰冰的,涼涼的,她捂了好久也沒捂熱。


    不緊要,陸哥哥回來的時候,她總能捂熱的。


    蘇吟兒抬起迷蒙的淚眼,啞聲祈求:“放我出去?”


    明知不可能,蘇吟兒還是問了。


    嚴公公沒有正麵回答她的話,隻是說:“夫人聰慧,聽老奴一句勸,您呆在這宮中,尚有一絲活下來的機會。”


    剩下的話,嚴公公沒說,卻如當頭棒喝。


    蘇吟兒秀眉深鎖、千般思量,結合昨日陸哥哥那些莫名其妙的交待,終於看清她當下的處境。


    “夫人且安心呆著,安國君定會來救您的。”


    蘇吟兒點頭應下,褪去她皓白手腕上戴著的血紅色手鐲,交給公公:“有勞了。”


    這手鐲產自西域,色澤瑩潤,極為稀罕,是陸哥哥親自為她挑選的,說是很襯她的膚色。


    嚴公公似要推卻,想了想,還是收下了:“夫人客氣了。”


    在兩人交談的同時,從殿外經過的一眾小宮女中,有兩個被敲暈了悄悄扔到花叢裏。沒多久,另外兩個“小宮女”混到了隊伍當中。


    嚴公公走後,景陽殿的銅門再一次被鎖上。


    窗邊有一張軟塌,不大,恰好容得下蘇吟兒嬌小的身子。


    蘇吟兒不敢去床上,她看見那張床,不僅後背生涼,胃裏還一陣惡心。


    她一宿沒睡,太困了。


    她在軟塌上縮成小小的一團,卻不敢閉眼睛,時刻準備著跳起來逃跑。


    模糊中,她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漫長的白日,陽光從半透明的窗戶灑進來,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反而冷得出奇。


    她捧著雙手,艱難地去追尋那一丁點的陽光。


    “陸哥哥,你要好好的,吟兒等著你。”


    第23章 懲罰


    出了城門往東行十裏路, 在一條三岔路口的附近,一座古樸的茶樓掩映在群山藍天下。


    茶樓不大,僅有幾間簡陋的雅室, 卻因著地理位置優越, 來往商客不斷,生意還算興盛。


    隻是接待的小廝不甚熱情, 麵對住店的商客懶洋洋的,隨手指向露天裏的茶桌——“滿了, 不好意思, 外邊請。”


    外邊天寒地凍的。


    前幾日剛下過雪,道旁池子裏的水結了厚厚的一層冰。三五個小石子斜著甩上去, 能在冰麵上滑很遠。


    商客們也不計較, 大喇喇地坐下,搓著凍紅的雙手喚小廝上熱茶。


    小廝進了後院, 隨手將生了鏽的茶壺遞給茶樓老板:“該你了,爺被他們煩透了!”


    茶樓老板是喬裝打扮後的王將軍,而這不著調的小廝則是金少。


    王將軍瞧了眼緊閉的雅間, 笑道:“行,我去前邊伺候孫子,你在此好生看著。”


    雅間裏, 陸滿庭坐在太師椅中,手中的白玉纏枝蓮花盞徐徐冒著熱氣。


    他淺淺吹了吹茶葉,綠色的茶葉在盞中漂浮著打了個轉,濃濃的茶香四溢。


    即便他一句話也沒說,對麵垂首立著的人也不敢瞧他的神色, 戰戰兢兢一身冷汗。


    那人是六尚局的催尚宮, 正五品, 轄四司,統管各宮女事宜。


    “夫人很是英勇,一個花瓶砸在皇上的頭上,把皇上都砸蒙了。皇上提著劍,夫人也不怕,還對嚴公公說了好些感激的話。”


    催尚宮小心翼翼地講述蘇吟兒的表現,見麵前的活閻王沒甚表情,長籲一口氣,繼續道,“夫人不哭不鬧,沒人的時候就站在窗邊......”


    陸滿庭抬眸,冷冷地掀開長睫。


    “她兩日不曾用膳?”


    催尚宮心神一懼。


    其實她並不太清楚景陽宮的事宜,都是掌事姑姑匯報給她的。


    掌事姑姑說一切安好,她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夫人就該好好的。


    “宮女們給景陽宮送過吃食,夫人食欲不好,沒吃。”


    “當真?”


    陸滿庭醉人的唇側斜勾著一抹涼薄的笑,目中是瘮人的寒意。他放下茶盞,似不經意間提及,“可有給她用藥?”


    催尚宮還在思量夫人沒用膳的事,恍然間聽到安國君的問話,先是一愣,半晌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


    “下官該死,下官竟不知夫人受傷了,下官有罪!”


    陸滿庭眸色深深,俊美的臉龐依舊沒什麽表情。


    他優雅地起身,金邊麒麟皂靴踩著陳舊的木質地板,越過寥寥薄煙升起的炭火盆,緩緩走向地上跪著的人。


    光影穿過半透明的紙窗戶照在他臉上,襯得他半邊臉明亮,半邊臉陰沉。


    他斜倪著雙眸,眸光似刀鋒般銳利可怖,逐字逐句,帶著壓迫的口吻說道,似提醒、似證明。


    “她的手傷了。”


    她自幼嬌氣,被他養得矜貴,那雙比珍珠還要瑩潤的纖纖玉手,是他用人乳早晚浸養出來的。


    這幾個字沉沉的,似有千斤重,砸在催尚宮的頭頂。


    她猛然抬頭,陸滿庭卻忽地笑了,眸光溫和,眸子裏卻暗藏著陰狠的殘忍。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怠慢主子,應亂棍打死。”


    屏風後麵,暗衛拖出一具早已涼透了的女屍。


    女屍全身血淋淋的,血肉和衣裳黏糊在一起,隱隱能瞧見白色的小腿骨。


    許是死前過於痛苦、極力掙紮過,女屍的頭發亂糟糟的,混著鮮血掩住了大部分麵容,看不清她的長相,隻能從她的衣著和腰間掛著的“掌事”令牌上,依稀辨出她的身份。


    催尚宮驚恐地“啊”了一聲,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跌去。她一手捂住顫抖的雙唇,另一手哆哆嗦嗦指向女屍,許久說不出一個字。


    這女屍不是旁人,是景陽宮的掌事姑姑,這兩日伺候蘇吟兒的領頭宮女。


    陸滿庭:“認得她是誰嗎?”


    催尚宮急急點頭。


    陸滿庭又道:“剩下的宮女,全部拉去玄武門砍了,屍身扔到亂葬崗。”


    屏風外響起暗衛的應答:“是!”


    催尚宮癱坐在地上,惶恐地瞪大雙眼,所有想要解釋和求情的話全部堵在喉間。


    陸滿庭冷笑,眸底的戾色如排山倒海般襲來,駭人的狠辣盡顯。


    他將她踩在腳下,踩住催尚宮發疼的心口,如同踩死一隻毫無抵抗力的螻蟻。


    他一字一句,皆是瘋魔。


    “我讓你們看著她,沒讓你們給她吃冷的飯菜,更沒讓你們欺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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