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有點沉,她第一次隻扯開一道窄縫,身子還跟著往前傾了傾,沒能進去。


    看她抱著禮盒開門有些吃力,江晏低眸一笑,闊步上前幫忙。


    骨節分明的手握上銀色門把,兩個人的手指猝不及防地重疊了一半。


    江晏的掌心溫熱,讓舒菀手指不由地一顫。與此同時,他柔順的襯衣料子又不經意地擦過了她的後背。


    舒菀今日穿的白色禮裙,後背是鏤空綁帶的設計。


    江晏靠過來的時候,襯衣剛好蹭上她裸露出來的一寸肌膚。


    朦朧的觸感讓舒菀的心跳在這一瞬驟急。


    這樣的姿勢,從正麵看很像江晏從背後抱著她。


    氣氛明明已經曖昧到了極致,可江晏一點都沒有停留。隻是手臂發力,幫她扯開玻璃門,自然而然地退了一步。


    舒菀屏氣凝神,低聲同江晏道了謝謝,腳步匆匆地走了進去。


    玻璃門重新被關上,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再是剛才的0.1。


    “下次有空,記得聯係我。”江晏看著舒菀往裏而去的身影,揚聲打趣。


    旁人聽起來,這不過是一句最平常的客套話,可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其中意味如何。


    舒菀臉頰潮熱,加快步子。


    江晏站在門口,唇角始終彎著。也不管她會不會回頭,就始終盯著她,看著她往轉角樓梯上走去。


    直到瞧不見她的身影,這才收回神來,轉身上了車。


    他想,既然上天再一次把舒菀送到他身邊。


    那這一次,他不要再用“甜蜜的花瓣和鋒利的刺說愛她,他隻懇求變成風傾聽她,變成流水蜿蜒向她。”


    他不要運籌帷幄,不要蓄謀已久,不要去製造一場又一場的心動發生。


    他要用她喜歡的方式,能接受的方式。


    要光明正大,要無所畏懼,要順其自然,要讓她自己徹徹底底地愛上。


    倘若沒愛上也無妨,舊情人變新朋友,肩並肩也能走到白首。


    *


    畫廊開業之後,舒菀和江晏的關係進入到了一種很奇妙的狀態。


    他們見麵的次數開始頻繁增加,也說不上到底是誰主動更多一些,隻是好像有一根隱形的線,牽扯著他們向彼此靠近。


    舒菀會在江晏的邀請下,跟隨他去參加一些宴會活動,還有朋友組的一些紙醉金迷的酒局。


    會在李承陽那兒畫畫的時候,碰上前來拜訪的江晏,再一並離開。也會在周末閑來無事時,主動發條消息過去,問江晏要不要一起吃頓便飯。


    兩人碰了麵,江晏又會有意無意地落下點兒什麽東西在她那兒,約好下次碰麵再拿走。


    她退一分,他進一步。


    她進一步,他便又退一分。


    不停地拉扯,徘徊,就好像這份感情變成了兩個人的博弈遊戲。


    夏滿月說,這樣下去舒菀遲早有一天會和江晏舊情複燃。


    能不能舊情複燃舒菀不知道。


    她隻知道,這份心動實在難捱。


    不管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也不管江晏對她有沒有步步為營,蓄謀已久。


    她對他,始終都在意,始終都用心。


    隻是,舒菀摸不準未來。


    她不清楚,他們再次陷入曖昧氛圍後,倘若重新在一起,會不會重蹈覆轍,再落得個兩不相見的結局。


    同一個人,同一份愛。


    若在不同的時間裏相愛兩次,卻都是一樣的結局,那未免也太痛徹心扉。


    舒菀不想讓一份愛衰敗兩次,不想要一顆心落雨灰蒙。


    她想要它永遠燦爛鮮活,永遠熱烈濃重。


    所以暫且選擇留在當下,選擇順其自然,把一切交給命運。


    直到一個月後——


    突如其來的一場意外,改變了舒菀保持現狀的想法。


    十一月,賀秋雅忌日。


    舒菀回嘉南市小住了幾日,祭拜完賀秋雅後,重新回了北清。


    回來那天,江晏來機場接她。


    她坐在副駕駛,看著窗外景致飛馳,光怪陸離,心裏始終有些空落落的。


    其實每年的這個時候,舒菀心情都會沉悶,酒癮和失眠也總在這個月額外明顯。


    車子即將開到到舒菀住所時,剛好碰上了一個紅燈,給舒菀思考的瞬間。


    雖然遲疑了很長一段時間,但還是在紅燈開始倒數時,她側眸看向了身邊的男人。


    “江晏。”她輕聲喊他,試探性問,“你還有工作要忙嗎?”


    “沒。”江晏言簡意賅,但卻也品出她問這個問題另外一層含義,問,“想喝酒了?”


    舒菀有些意外,沒想到江晏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她也沒扭捏,直接嗯了聲,就抬手給江晏指路:“那邊,有一家清吧。”


    江晏笑了:“這麽熟悉?”


    “偶然發現的。”舒菀說,“有時候會去聽聽歌。”


    江晏想,那個有時候,多半是她失眠的時刻。


    他沒多說什麽,就把車子開到了清吧門口。


    這家清吧的店麵很小,舒菀和江晏進去時幾乎沒有空位。


    兩人在逼仄的空間一前一後往裏走去,挑了個靠牆的角落位置坐下。


    舒菀點了杯“尼格羅尼”,而江晏點的是最常見的“長島冰茶”。


    店裏唱歌的是個短發女孩兒,圓臉杏眼,甜美的長相卻擁有一副沙啞的嗓音。此刻抱著吉他坐在台上,手中的撥片輕輕掃動琴弦,低低緩緩地唱起了一首《同花順》。


    “要是你心裏真沒我 / 你不會剪去了長發 / 閃動如蝴蝶在雙頰 / 那是眼淚嗎


    要是你心裏真有我 / 你不會嘴邊無火花  / 靜靜觀察人世浮華心已麻 /


    假如說鋼鐵磨成針/ 隻要願意等 / 隻要肯愛得深是不是就有這可能 / 有可能打動這鐵石心腸的人……”


    燈紅酒綠最迷人,這樣的氣氛,也總會讓人慢慢變得卸下防備,變得柔軟。


    江晏後背靠在牆上,眼神有些許頹靡。


    閑來無事,手轉著玻璃酒杯,他有意無意地跟著節拍緩緩哼唱了幾句:“能分到多少福份/ 生命的同花順/ 底牌沒有你 / 我也認……”


    江晏的聲音溫潤清和,唱起歌來,又透著股散漫慵懶的勁。


    成熟和少年氣,總在他身上並存,卻從來都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舒菀舉杯,抿了口雞尾酒。


    聽到江晏低緩的歌聲時,她的唇邊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舒菀放下手裏的酒杯,托起下巴,看向了江晏暗藏溫柔的眼睛:“江晏,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唱歌還挺好聽的?”


    江晏眉梢輕揚,如實回答:“隻有你說過。”


    舒菀卻又詫異:“怎麽會?”


    江晏眼底光影變換,鄭重認真:“因為我隻給你唱過。”


    隻給她唱過?


    舒菀看著江晏,突然想起來在法國,在古堡的花園裏的那一夜。


    她說沒有音樂沒辦法跳舞,他就唱了一首《golden  hour》,牽著她的手,跳了一支舞。


    明明是三年前的事情,可卻好像就是昨天。


    舒菀頗有感慨,垂眸低低一笑,又喝了口酒,沒再繼續說這個話題。


    後來,兩人就這樣坐在熱鬧喧天的場子裏,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打趣著彼此。


    像是多年的好友敘舊,又像是一對溫情的戀人。


    直到不知何處突然傳來酒瓶破碎的聲音,再然後,一個黑影急速地衝上舞台,一腳踢翻了音響:“他媽的!我就說怎麽找不見你人,原來是躲在這裏賣藝呢!”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落在了台上。


    唱歌的圓臉女孩兒被男人扯住衣領,懷裏的吉他砸在地上,發出沉重地悶響。


    台下男男女女都被這一幕嚇到了——


    “什麽情況啊?”


    “幾個意思啊?”


    “要不要報警啊?”


    台上的男人聽見了最後一句,怒目圓睜地看著台下,罵了起來:“報警?操你媽的!誰要報警!”


    “我告訴你們少多管閑事!這個小丫頭片子欠錢不還,我是來要債的!”


    說著話,男人扯著女孩兒的衣領就往台下走。一邊走,嘴裏還罵著難聽的髒話。期間女孩兒反抗,他就直接轉過身,扇過去一巴掌。


    兩人關係到底如何無人知曉,隻是凶神惡煞的模樣,讓人不難猜出倘若女孩兒被扯出去,會發生什麽樣的意外。


    於是,人群裏有人衝上去阻攔。但男人還有同夥,不過一秒鍾,逼仄的酒吧裏,人群突然聚集在一起互相推搡起來。


    有個男人被推到舒菀和江晏的座位,腿部撞到酒桌,桌上的東西叮鈴哐啷一陣響,酒杯和擺件全部歪倒。


    舒菀沒見過這樣的場麵,大腦有些發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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