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兄長會來這倒是一點都不足為奇。


    蘇苑音朝著樓下大殿裏立著的人喚了一聲,見人抬眼看來,她又朝人招了招手。


    蘇蘊之看清人,收起手中的折扇,隔著空朝著她點了點。


    “你這皮猴,自打從天一觀回來倒是愈發在府中待不住了,三天兩頭往外頭跑,早知你也來,我便就同一道了。”蘇蘊之也不用佘塗招呼,自顧自就上了二樓。


    她聽罷,也笑著調侃:“這話還是兄長留給自個兒吧,看兄長這般熟稔模樣,想必是要比我還來得頻繁些。”


    蘇蘊之不由得一窘,趕忙將話頭轉開:“你可是佘塗的東家究竟是誰?今兒個開業都不來瞧瞧,當真是做起了甩手掌櫃。這佘塗一個女孩子家,心思又單純得很,莫不要叫別有用心之人騙了才好。”


    現下又輪到蘇苑音噎住。


    也不是她刻意想瞞著,隻是不想將自己的底牌給大剌剌露出來,畢竟她現下也樹敵不少。


    蘇蘊之見佘塗實在忙的腳不沾地,隻怕是來同他們好生說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便就也不在這多添亂,說是要去拜會一位友人。


    蘇苑音本是不準備同去的,但聽說那人是蘇蘊之的師兄岐山君後,隻一改方才推拒的嘴臉,無論如何硬要跟著去瞧瞧。


    原因無他,隻是這岐山君同蘇蘊之都是授業恩師宋方冬的關門弟子,宋方冬本是先帝在時的朝中太師,後退位歸隱,擇有緣弟子進行教導。


    隻是蘇蘊之入門時岐山君卻已經出師在四處遊曆。


    也是聽恩師時常提起自己這位師兄,蘇蘊之後來也同這岐山君有些書信往來。


    蘇苑音也曾讀過幾首岐山君所作下的詩詞,辭藻意境都是絕佳,故而也甚是崇敬。


    現聽說兄長要去會麵,她又豈能坐得住,也很是想去瞻仰一番那人的風采。


    兩人走至同岐山君約好的酒樓,蘇苑音又頓了頓步子,其實有些忐忑本是兄長同岐山君的相約,她這般冒失前去會不會不太妥當。


    見兄長已經入了坐,岐山君還未來,蘇苑音鬆了口氣,丟下蘇蘊之說出去看看。


    倒是再不想回去,準備偷偷瞧上一眼便好。


    躊躇間卻是看見了迎麵走來的薛鳴岐。


    想不到自宮中一別不過數日,現下竟又會遇見。


    莫非當真是周觀主口說所說的良機。


    “薛公子也來吃酒?”蘇苑音笑笑,衝人打著招呼。


    薛鳴岐一身白衣,舉手投足皆都自成風流,一眼便知是個謙謙君子。


    他瞧著眼前這神色飛揚的女子,隻心中納罕,她其實近來也算是上京中鼎鼎有名的人物了,都道她清冷端方,可是他每回瞧見的卻都不是傳聞中說的那般。


    倒是出乎意料的活潑嬌俏。


    他低聲笑了笑,才回過神來溫聲問:“你呢?”


    見他問,蘇苑音隻是抿嘴笑笑,露出少見的敬仰神情。


    “不知薛公子可有聽過岐山君?”


    薛鳴岐聞言,不禁失笑道:“略有耳聞,倒不知蘇姑娘怎會問起他。”


    見他也是知曉此人,蘇苑音頓時來了興致,好奇問道:“拜讀過他做下的幾篇文章詩詞,所以有些好奇想瞧瞧這位先生的風采。”


    薛鳴岐聽罷,隻是手團成拳抵在嘴角,掩了掩那一彎向上揚起的弧度:“所以你是來這專程瞧他的?”


    她聽過後倒還是落落大方點點頭:“隻不知這岐山先生是不是在路上耽擱了,還是碰上了什麽事,竟現在都還不曾來。”


    “蘇姑娘見過他?”


    蘇苑音還未來得及回答,隻瞧見一位年歲同蘇齊嶽般,留了兩縷胡須的中年男子走進酒樓。


    見年紀倒是對上了,她趕忙伸手放在嘴邊噓了噓,示意薛鳴岐先噤聲,後就一直盯著那男子瞧,可那男子進的卻是旁的包廂。


    她沮喪歎道:“還不是!”


    “蘇姑娘為何覺得這...岐山君的年歲會這般大?”他淡笑。


    蘇苑音聽罷,竟還認真思考了一番,費解問:“不然呢?”


    薛鳴岐聽罷,笑意更深了些,還未說話,倒隻見蘇苑音身後走來一男子,朝自己做了一揖:“不知閣下可是岐山師兄?”


    聽見身後蘇蘊之聲音響起,蘇苑音也是一愣,左右都瞧了瞧,可眼下站在自己跟前的除了薛鳴岐,還能有誰。


    薛鳴岐就是岐山君嗎?


    也不待她細想,就見薛鳴岐亦是朝著蘇蘊之回了一禮:“蘊之兄。”


    鳴岐鳴岐,鳳鳴岐山。


    這已經再明顯不過暗示,盡管仍是有些不可思議,但要不是方才一時激動過了頭,她應該早就想到的。


    蘇苑音想了想自己方才竟都說了什麽,有些懊惱的隻想趕緊找個縫鑽進去。


    隻見蘇蘊之同薛鳴岐又聊了幾句,正準備著進包廂。


    “蘇姑娘若是無事,不如一道去?”薛鳴岐轉頭問她。


    哪裏還能一道去,她現在一想起方才自己的言之鑿鑿,竟還誤打誤撞地舞到正主跟前來了,且還是個讓她好生崇敬的正主,隻一想起便覺得莫名有些尷尬。


    她趕忙雙手擺在胸前,搖了搖,作勢要拒絕,卻見酒樓中掌櫃和跑堂的小二全都一股腦的湧了出來,越過他們,作勢是要迎什麽了不起的貴客。


    之前馬車緩緩駛來,人都還未從馬車之中下來,蘇苑音卻一看便就知曉,這哪裏是什麽貴客,分明就是蕭闕那廝。


    蕭闕慢條斯理下車,看見站在酒樓前那幾日,視線精準地落在了那清麗女子身上,揚了揚眉。


    他不露聲色將視線收回,看著掌櫃趕忙來迎著人進去。


    蕭闕轉了轉手上的扳指,麵上多了幾分玩世不恭。


    他馬車後又一輛馬車緩緩停下,眾人擁簇,又是搭梯子又是掀簾子,比起蕭闕方才鬧出的那陣仗更是不遑多讓。


    一個身穿藏蘭珠繡四色金水裙,發髻上簪著兩個對稱藍色蝴蝶釵子的嬌俏少女被扶了下來,忽閃著一雙圓圓杏眼。


    少女剛一站穩,便就朝著蕭闕身後去,扶住男子的胳膊:“阿闕哥哥,等等我呀。”


    蕭闕微仰著的頭朝著女子淡淡瞥了一眼,卻任由她挽著自己,沒將其推開,好看的嘴角噙著一絲笑:“你這不是也照樣跟來的嗎?”


    他輕笑,話音中有些打趣的意味。


    女子被他這麽一說,倒像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狀似嬌憨地在原地跺了跺腳。


    看方才圍在此處的人又一股腦散盡,蘇苑音慢慢抬眼,方才的那女子她是認識的。


    光祿大夫之女,也是淑妃的侄女,任昭昭。


    因著宮中的這層關係,所以平時裏同周蕪不太對付,又常常進宮中小住,跟淑妃作伴,所以也甚少同她們往來。


    之前還聽說因這任昭昭曾被永曦帝誇過其性子同芸貴妃像,所以明眼人都知曉,淑妃專門將她給接進宮中,為的便是給自己固寵,現下倒是又不知為何,又同蕭闕扯在一處。


    蘇蘊之自是認識蕭闕,況且這蕭闕還對阿音有恩,當即也同他打了招呼:“蕭闕世子好巧啊。”


    見狀,蘇苑音亦是在蘇蘊之身後,跟著兄長向他行了一禮,也算是打了招呼。


    蕭闕聞言,像是才認出他們一般,停下漫不經心的步子,朝著幾人看來。


    隻蘇苑音卻覺得他眸子涼涼,停在了自己身上。


    她移開視線故意不看他,隻聽見他跟蘇蘊之說話。


    “是挺巧的。”他道。


    片刻後,身上壓著的視線一輕,見蕭闕已經往裏走,蘇苑音頓了頓:“兄長要不你們先去吧,我想起找佘塗還有些事。”


    “阿音,你不是最欣賞這岐山君的文采麽,現下是怎麽回事?見到人竟還害羞起來了。”


    蘇蘊之隻以為她是見到了人害羞,所以才這般推辭,全然都沒有方才執意要跟著他來的那番氣勢。


    薛鳴岐聽蘇蘊之那般說,更有些樂不可支道:“想不到薛某同蘇姑娘竟還有這番緣分,既如此蘇姑娘也就不必推辭了,我其實也挺好奇為何蘇姑娘會覺得岐山君會是個年近半百的中年先生。”


    蘇苑音訕訕笑了笑,不知這事情怎地又繞了回來。


    幾人說話間,卻見蕭闕並未走遠。


    看著幾人進來,他笑笑:“幾位也是來酒樓的?”


    蘇苑音心中輕輕啐了他一一聲,在酒樓遇見,不來酒樓能去哪裏。


    見他主動搭話,蘇蘊之亦又同人寒暄起來,客氣道:


    “我在裏頭已經定好了雅間,世子若是不介意,倒是可同我們一起,上次你救了阿音我還沒好生謝過,現下正好給世子敬一杯酒。”


    本就是不太相熟,卻蕭闕像是還佳人有約,本以為他會客氣推拒。


    卻隻見蕭闕聽罷,隻是隨意點點頭:“也好。”


    蘇蘊之亦是愣愣,因著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可竟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所以隻笑著說好。


    倒是一旁的任昭昭先不滿意起來。


    任昭昭撇撇嘴:“阿闕哥哥這酒樓又什麽好玩的,不如我們去遊湖吧。”


    蕭闕不動聲色地將胳膊抽出,眉宇間已是有了些煩意:“遊湖哪裏有喝酒快活,若是你想去的話,你自個兒去吧。”


    任昭麵色當即有些要撐不住,又趕緊笑道:“好吧好吧,阿闕哥哥喜歡什麽那便就什麽。”


    於是一行五人又重新進到了雅間,圍著梨花木圓桌而坐。


    蘇苑音坐在自己兄長身側,另一旁是任昭昭。


    隻任昭昭刻意離得蕭闕近,同她中間倒還空出半個人多的距離來。


    作者有話說:


    場麵一時有點抓馬


    第50章


    店小二先送來了兩壺店裏的特色青梅釀。


    青梅釀是果酒的一種,並不烈,飲起來還有淡淡的果香。


    蘇蘊之有時候便就會帶一壺青梅釀回去給她。


    她沒什麽酒量,這算是她為數不多能飲且愛飲的酒之一。


    蘇苑之率先端起酒杯給蕭闕敬了一杯,為感謝那日在火場中他的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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