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苑音看著桌上一遝堆起來還未拆開的書信,歎了口氣。


    幾乎都是從上京寄來的,她隱瞞了行蹤,他們都以為她在兗州,信全送到了這,都是夏琴一五一十給她收好。


    她將信全拿起,又慢悠悠爬上了竹苑,想著索性一次在這等他,順道瞧瞧信,見多半是父親寄的,還有幾封輕塵寫的,她想著先瞧完,再順道依次都給回了。


    蕭闕回來的時候就恰巧看到這一幕,她懶洋洋靠在榻上看信,身邊那個圓臉小丫頭捧著餅嘴就沒停下來過,言二又是研磨又是鋪紙,偶爾添茶,樣子瞧著頗有些不值錢。


    倒是會挑人使喚。


    他不緊不慢入內,她瞧見他回來,忙放下手中的信叫他來坐,但是做足了一副主人樣子。


    “方才外祖父都同你說了些什麽?”她見他坐下,湊上前去問他。


    她留了夏琴在澄輝堂守著,若是裏麵出了什麽岔子,夏琴早該來回稟她,隻是安靜到現在他人都已經全須全尾的回來,想必他們之間談的應該還算是融洽。


    見他叫人都退下,以為是要說什麽緊要的事,於是神情頓時又嚴肅了幾分,心提了提,卻隻見人長臂一攬,將她攔腰抱進懷裏。


    “薛國公說想另給你選一門親事,那人最好是兗州人士,不拘著貧富,讀書人也好,習武之人也罷,生的比我好看便可,找個能叫你過上安生日子的。”


    他開口,話音中帶著些怨念,像極了在外頭受了委屈回來告狀的。


    縱是有些狐疑,想他應該是油鹽不進的主,可是現下瞧著人一臉的挫敗,她還是遲疑地伸手去抱著他安撫。


    “旁的先不說,生得比你好看的隻怕是再找不到。”她輕聲道,反正就是誇讚,她也算信手拈來,隻話中是帶了真情實感的。


    她甫一說完,隻覺得抱著的人身子顫抖的厲害,她抬眼正見他憋笑的厲害,最後再也忍不住,露出些清淺笑意。


    “想不到我在阿音眼裏,竟是這般。”


    知自己被愚弄,蘇苑音咬牙笑笑,將人鬆開扣住他有力的臂膀,作勢要撲上去同他你死我活。


    還握不住一個圈的臂膀輕輕抬手就能擺脫控製,他卻看著人張牙舞爪,像隻小貓似的來鬧他,又恰好能在她鬧得最凶重心不穩的時候托著她的腰將人扶住。


    早知如此就不應該惹她,偶爾還會蹭到他,她可不管他死活,變本加厲著的來,他心猿意馬的想,若是早些將人迎進門,也不必忍得這麽辛苦。


    他對她實在沒什麽自控能力,現下果然還是該保持著距離最好。


    她鬧停,才又給人一個甜棗吃。


    隻見她開口,嘴裏像抹了蜜似的:“我就喜歡你一個,那日回頭就想好了同生共死,才不圖什麽安生日子,你安然無恙,我就安生。”


    作者有話說:


    第137章


    蘇苑音又收到封信,是蘇齊嶽寄來的,算算寄出的時間應該就是前幾日,前幾日她才剛將信寄出一茬,還沒有那麽快送到,所以那頭以為許久沒有她的音訊,累得記掛許久。


    她攤開信,信上說的大多是家常,兄長辦好了差事升了官,宋氏又開始張羅起了兄長的婚事,隻兄長不太配合,每每不歡而散,旁的應該是顧及著她同蘇落雪之間的那點齟齬,幾筆帶過,蕭旼新納了房側室,她陷在後宅裏同人鬥的混天暗地。


    最後他才帶了嘴自己壽辰快到,盼著她回來同往年一般全家小聚。


    蕭闕又在自己同自己對弈,見她已經安靜了好半晌沒開口,他掀起眸子往她這邊瞧,恰好看見她輕攏起的兩道眉。


    “怎麽了?”他出聲。


    “父親的壽辰快到了,催著我回去呢。”她笑笑,不知這信怎麽回,為了盡可能少的牽扯他們,暫且是回不去了。


    蕭闕默了默,落了顆子。


    “你若是記掛,不若我派人將他們接來,壽辰就在兗州過,之後也暫且不必先回去。”


    “不可。”她搖頭。


    “蘇落雪還在上京,母親定不會答應,她們都留下,父親又怎會來。”


    “筆給我。”她坐在榻上使喚他,那人揚揚眉,還是縱著她的脾氣,放下手中的棋子,去書桌前拿了支她平日裏最愛用的筆遞到她手裏,連紙都一次給替她在炕桌上鋪好。


    見她不再出聲,他才又坐回去,重新捋一捋方才下棋的思緒。


    她最近常常都往竹苑市集兩頭跑,藥還是有人再賣,但是不多,隻能零星收到一點,比起預想當中的數額,實在差的太遠,有的早已被施壓之下征收殆盡,多數人還是不敢得罪刺史。


    這邊的事不能操之過急,得先尋到症結所在才行,她得在這兒耽擱上一陣,其餘時候若是得空,她必定是回來找蕭闕的。


    因為廣漢那邊齊軍突然來了個二皇子派下來的副將,同趙乾交手小勝過幾場後齊軍士氣突然大漲,趙乾應對顯了些疲態。所以他這邊應當快要啟程,大概也就這幾日的事。因為離別在即,所以她得空總是會來尋他,算是珍惜他臨行前的幾日。


    在國公府,他仍舊被奉為座上賓,住在清幽竹苑裏,外祖父一早就吩咐下去,不叫閑雜人等來打擾,他的行蹤也沒泄露給任何人知道。


    隻是關於他們之間的事,外祖父卻一直沒鬆口,不知他們那日究竟談了些什麽,她後來有去問過幾回,又總是被蕭闕輕飄飄繞過,隨後便就是不了了之。


    他不欲讓她操心此事,知她最近收藥之事進展並不大順利,也不插手幹預,隻會替她梳理一遍關竅,引著她用自己的法子做應對。


    這般幾次,她越發愛來尋他,來看書小憩或是回信以及同他說話,看書的時候不許他吵,說話的時候又不許他不回應,分明很是難伺候,他卻將人寵的厲害,縱著她退讓,她就越發明目張膽,使喚他也尤為順手。


    她瞧見他對自己聽之任之的模樣,也是最近才發現,他哪裏天生就是那般壞脾氣,除了心眼小些,若是順著他來,他無有不妥協的。


    …


    蕭旼看著蘇落雪遞上來的那本名冊,上頭有蘇齊嶽的印章,瞧了眼上頭寫的名字,這名冊其實整理得已經大差不差。


    此次朝中官員升遷調動,吏部未偏私,皇兄手底下的人同他手下的都對等,還剩下旁的幾人,他用筆將幾人的名字悉數寫下,才抬眼看向蘇落雪。


    “這件事你做得不錯,瞧著這些日子你清減了不少,苦了你了。”他將人拉進懷裏,眸子裏帶著一點極具欺騙性的溫存,開口笑道。


    “若不是之前激一激你,我都不知你還能給我帶來這樣的驚喜,我就知曉你是我專程挑中的,不會讓我失望。這幾日我是多去湄兒那了些,知道你吃味,她有了身孕,你也就莫要同她計較,日後我定多來瞧瞧你。”


    蘇落雪眼中閃過一絲暗茫,心裏早沒有什麽期許,不過逢場作戲,她輕攬住人的脖頸笑得嬌媚。


    “殿下可要說話算話。”


    “那是自然。”他笑著應承,隨即將人抱起身,朝著內室去,對接下來要做的事,彼此都心照不宣。


    蘇落雪最近在府上又似是恢複了剛進府時的風頭無兩,頗為受寵,便就是出府回蘇家也無需再去瞧誰的臉色,近幾人蘇落雪如何她是有所耳聞的,現下親眼一見,瞧著人較之上次一別之後麵上的氣色好上不少,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些來。


    蘇齊嶽不重欲,連房妾室都沒有,蘇府後宅清靜,為人側室該在府上如何做,宋氏教不出她什麽,隻盼著她好,卻殊不知這種“好”,都是拿些什麽換來的。


    蘇齊嶽見她回來,沉著臉將人叫進了書房,名冊丟失了那麽久,蘇齊嶽必定會發現,對此蘇落雪並不意外,隻卻不知她如今將其全須全尾的換回來,怎就叫父親生出那般大的火氣。


    從前都沒叫她跪過,現在竟一言不合就叫她跪下不讓起來。


    “你可知這次你為蘇家帶來多大禍事?”他看著方才她送回來的名冊,如今對這個女兒也實實在在是失望至極。


    這話落進蘇落雪耳中就像心被針|刺般難受。


    “那蘇苑音同蕭闕那個亂臣賊子勾結在一起父親眼裏都不算是闖禍,怎我將名冊交由殿下瞧一瞧便就闖禍了?父親可知為何先前我在府中的日子會過得那般難,周蕪有周家全數身家傍身,尹湄身後有清肅伯府做依仗,唯獨隻有我,父親這時候偏就要講什麽不偏不倚,對我棄之不顧。我才是在幫蘇家!父親不願做的事情我來替父親做,父親信我,二皇子必定會前途無量,日後我們蘇家定會飛黃騰達。”她說得極為篤定,可是叫旁人看來,這話就像是魔怔了一般毫無依據。


    蘇齊嶽冷冷瞧她,滿眼失望:“你這門親事本就不該是我們能攀上的,倘若他心中有你便也就罷了,你可是當初蕭闕想要求娶苑音時是如何向我允諾的?單憑他願此生就隻娶苑音一人,就不知比二殿下強上多少。


    一條船上的人太多,出力的人多的確是行得更快,可是宦海沉浮,遇上凶險時必定會舍棄幾個負累,你覺得相比起旁人,我們蘇家這寒門裏破格提拔起來的,毫無根基的新貴,是做那替死鬼還是真能一步步走到最後?”


    蘇落雪難以置信搖搖頭,怎麽可能?蕭闕此前在上京是什麽名聲,怎麽會對她用情至深,一定是迷惑父親的手段...


    “有我護著蘇家,那替死鬼如何也輪不上我們!”她急於想證明些什麽,可是越急迫,反倒是越顯得心虛。


    心比天高,不擇手段,卻識不清自己,被那點盲目的妄念支配。


    “有時候我真寧願你流落在外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也好過如今這幅樣子。”


    他歎氣,隨即收回視線,再不去瞧她,隻是道:“你走吧。”


    她不肯認錯,隻咬牙站起,看了一眼仿佛突然之間就老了很多的父親,心裏突然就有些彷徨。


    有朝一日,她定會叫父親後悔。


    夜至子時,兗州長平國公府。


    澄輝堂內牆上一道影子被搖曳的燭光映射得忽閃,一個蒙麵的黑衣人從窗邊翻身而入,瞧見了坐在桌案前的人,俯身跪拜交出一封信。


    “主公,上京來的信。”


    薛照薛靜|坐了片刻,眼底可瞧出顯而易見的煩躁之意,良久他才伸手接過,乏累開口:“下去吧。”


    黑衣人點頭,又從窗邊悄無聲息離去,仿若無人來過,周遭寂靜如初。


    薛照年看著信又是愣怔,收到家書真相大白之後,他確實有一點秘密,一點叫他被永曦帝牽製,默默吃下暗虧無所作為,隻能終日活在愧疚中,能叫整個薛家都身敗名裂的秘密。


    一旦揭穿,或許第一個向他們揮戈的人就是蕭闕。


    良久,他才將信展開,一道不規律的風突然帶起燭光,案前突然一暗,他警覺握向身側的劍柄,抬眼隻瞧見一個玄青色長袍的身影。


    那人似是對他握劍戒備的姿勢置若罔聞,隻不疾不徐的邁步走近,近在那盞躍動的燭台前停下,恰巧順著滾下一滴燭淚。


    他伸手觸了觸,燭淚瞬間幹透,叫他有些敗興地蹙了蹙眉,見薛照年還是警惕地在瞧他,他不以為意笑笑:“薛國公難道不好奇,永曦帝十萬火急送來的這封信上,究竟都寫了些什麽嗎?”


    “你在監視我?”薛照年瞧著蕭闕,有些難以置信。


    蕭闕仍舊掛著笑,隻是那笑意並不深,將他的話默認下。


    “我曾經以為,薛家滿門皆是忠烈之士,乃至朝野上下是唯一配得上定國二字的肱骨世家,也曾讓我很是敬佩。可是...”


    他頓了頓,燭火撲簌之間,似也不怕燙似的,終是如願接到了一滴燭淚,方才還覺得有趣的事頓時就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可是我現在都有些弄不清楚,你們究竟效忠的是那個心懷天下的人,還是那個權柄。”他說得有些淡漠,不慢不緊路過燭台,抬腳向繼續向那書案走去。


    “說說吧,到底是個什麽秘密,能連那錚錚鐵骨做的脊梁都壓得彎。”他垂眸瞧薛照年,還尚且留了分情麵沒用強的去搶那封說不準能解開他所用困惑的信。


    他們彼此都知曉,今夜注定漫長。


    ....


    蕭旼大步進了興慶殿,自從將周寸方請進了宮中做了幾壇法事,父皇終是得空見他。


    他入內,看著那個神采終是比往日精神些,隻大抵是沒好好休息而雙眸赤紅的男人。


    “父皇,我有事要稟。”他跪地開口。


    最近奏報堆積成山,他瞧著奏報分出點精力去應蕭旼:“何事?”


    “我手下探子傳回的信,蕭闕自上次在梁州邊縣消失之後,已經久久未查到他的行蹤了。兒臣懷疑,他此刻已經去往兗州,恐怕是存了想策反薛家的心思,未避免叫我們陷入被動之局,兒臣以為還是得尋法子牽製住薛家才好,不若將那蘇苑音召回上京做人質...”他斂下眸子,說得倒真像是不存什麽私心的真切。


    永曦帝卻不以為意嗤笑:“薛家不敢。”


    作者有話說:


    卡文中……今晚大家別等啦明天更麽麽~


    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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