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大人放過我家女兒吧,她不過才就是個十一歲的小姑娘,實在是伺候不來人啊。”婦人隨即又磕了幾個響頭,隻最後也換不來王然的半點憐憫。


    伺候?


    蘇苑音拿起托盤的手一顫,看向那個小姑娘,柳眉杏眼,麵上還帶著些嬰兒肥,就還是個未長開的小丫頭。


    也正是如此,她方才才未阻止她跟著母親同去。


    “我家大人能瞧上她該是她的福氣,你這個無知婦人懂什麽?還不快滾,莫要耽誤我們大人辦正事。”


    王然的下屬上前來,邊嗬斥邊作勢要將人給拽走,婦人卻哪裏肯罷休,一陣拉扯之下那個小姑娘也再克服不了心中的恐懼,嚎啕大哭起來,叫王然下屬放了自己的母親。


    小姑娘想到母親身邊又被王然拉住,笑得一臉猥瑣地假裝寬慰,實則手上並不安分。


    “東西放下你們全都出去吧,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他道。


    婦人聽罷反抗的更狠,掙紮間才瞧見站在門邊的蘇苑音,隨即又失控地向她跑來。


    “都怪你,定是你來收藥才將他們引來,都是因為你,我要你們放了我的女兒!”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我改了個筆名hhh~


    第146章


    蘇苑音被她大力推搡了一把,手中滾燙的雞湯灑了衣裙一身,油腥味實在熏人得厲害。


    “大娘可是認錯了人瞎說胡話呢?我是李四行的侄女啊。”蘇苑音瞧著情緒失控的婦人,麵不改色地將隻剩下半碗的雞湯在桌上放穩。


    見自己都還未及笄的女兒落在旁人手裏,婦人心中焦急萬分,哪裏還有半點理智可言。


    若不是他們瞧見了她收好了藥材,起了貪念,怎會將這些瘟神召進她家來,她家小盼又怎會落入惡人手裏。


    本想著要是她家小盼有什麽三長兩短,大不了魚死網破,便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可是瞧見那個女子一雙清眸她才清醒了些。


    若不是她,隻怕他們整個紅霞村現在都已經因為交不出藥材而命喪黃泉了。


    “大娘還是謹言慎行些的好,這王大人可是大官,若是不小心說什麽話得罪了,不單單是小盼,就是我們整個紅霞村都得因此受牽連。”蘇苑音過來扶人,後半句話嗓音壓得極低,已經帶著些警示。


    婦人一顫,也當真是被逼的走投無路,隨即又不顧齊兵阻攔,朝著王然那邊去,作勢要將女兒拉回來,歇斯底裏的樣子,嘴裏已經沒有多少哀求。


    莽撞固執,卻也都是處於本能想要保護。


    “大娘...”


    蘇苑音歎了口氣,跟著人上前阻攔的話還沒開口,身前的人先應聲倒下,隻瞧見一截冰冷的劍身從她腹部貫穿又無情收回,冷漠隨意得像隻是待一隻牲畜。


    王然將染血的劍隨手放置一邊,隨即再不看倒在地上的人一眼,末了隻評價道:“聒噪。”


    蘇苑音垂眸看了濺在繡鞋上的血,緊了緊手,見再沒人攔著的小盼跑到婦人身邊推了推人。


    婦人麵朝著地倒下,沒了動靜。


    蘇苑音忽然想,自己還是天真,信他們還尚算留有一絲人性,又總想求個萬全,倘若方才就在飯菜裏下毒,他是不是早就該死了。


    還未想出一個答案,就隻聽見同自己之間正好橫了一具屍首的距離之人開口發問:“你是誰?”


    蘇苑音斂盡情緒,抬眼淡笑:“大人這忘性可真大,民女方才不是才說過麽,我是這紅霞村,李四行的侄女,平日裏都在鎮上員外家中當差,前幾日才剛回來。”


    王然方才並沒太注意她,隻當是個稍微有些小聰明村婦,現在細細打量,拋卻一身粗布衣裳和蠟黃的麵色,哪怕是沒有華服加持又素麵朝天,都不難瞧出其五官的出眾。


    尤其是方才,那個瘋婦同她推搡之間,他瞧得清楚,她露出一截腕子,膚白勝雪。


    他似是看待獵物,一雙因為年老而渾濁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瞧,心中有幾分篤定,再聽見她的說辭也不反駁,隻顧左右而言它,慢慢說起另一件事。


    “前些時日,薛家尋回了流落在外的孫女,聽說她一向深居簡出,我還無從得見,可殊不知背地裏卻不安分,跟瑞陽王府家的賊子勾結,教唆薛家走到如今這個局麵的禍源。”


    “想來這女子也是本事了得,薛照年那種最不知變通又將清譽看的比性命還重的人,竟能自揭老底,違抗皇命,成了整個上京的笑話,待日後皇上撥亂反正,這些一記入史冊,薛家連帶著那個狼子野心的亂臣蕭闕,隻怕是要遺臭萬年。”


    “這些上頭的事,民女不敢妄議。”蘇苑音道。


    看來如今已經沒有再繼續周旋的必要,王然必定是已經起疑。


    她想起剛才一路過來,王然撥了些手底下的侍衛去幫村民處理藥材,如今這院中拋卻門口兩名侍衛以及王然身後的一名親信,屋外院中還有二三十餘人原地修整。


    此時的他必定仗著人多勢眾而有矢無恐,倘若突然發難,保不齊真要出事。


    隻見王然卻並未如她所想那般,隻叫身邊的人都退下,看著麵前這個麵上瞧不出一絲慌亂的女子,心裏生出一計,若是成功,哪裏還愁不知如何交差,或可保將來一世榮華。


    “曾聽聞,那個現在正率兵謀反,叫天下大亂自立稱王的蕭闕,行事極其殘忍,似那地獄中來索命的修羅,最冷硬的心腸,卻有一軟肋。”


    王然站起身,跨過地上的屍體,慢慢朝著蘇苑音走了過去。


    蘇苑音漠然抬頭,沒展露出什麽驚慌失措,眸色裏是不合如今這個身份的滿目清明。


    “你說若是我以你做籌碼,他會如何取舍呢,蘇姑娘?”王然笑笑,若是將這個人抓在手裏,哪裏還需煞費苦心運糧草?如今蕭闕勢大,若是用她來給自己求個安身立命之所,一輩子衣食無憂,豈不美哉。


    若是蕭闕不應,他又好生瞧了眼她,心裏歹念從生,不知蕭闕嚐過她的味道了沒有。


    蘇苑音輕笑兩聲,既然已經攤牌,橫豎都要挺而走險,隻聽著他靠近,再把佘塗給她的好東西都招呼上去。


    她決不能叫自己成為叫他受製於人的負累。


    “你這個狗官!把我娘的性命還來!”小盼終是鼓起勇氣,衝上來對著王然一陣拳打腳踢。


    王然饒有興致的轉過身,一把就將人給拎起來,小盼惡狠狠朝著人的手掌咬下一口,王然才終是暴怒,將人壓在了酒桌之上,想要做什麽已經不言而喻。


    隻他又不將蘇苑音趕走,在小盼頸肩嗅了嗅,才帶著挑釁的笑,轉眼來瞧她。


    是故意做給她看,是警示,讓她安分。


    “禽獸,你放開她。”蘇苑音卻隻覺得惡心,開口嗬斥,又近身將小盼拉出魔掌,護在身後。


    不過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王然一開始便就沒將她放在眼裏,他抬腳,人就已經重重摔在他先前的用膳的桌前。


    他不屑笑笑,又伸手將小盼提起,這種還沒被破殼的小姑娘,尤其是到時候哭起來,說不出的樂趣。


    小盼叫聲淒厲,蘇苑音吃痛抽了聲氣,又不禁瞧了一眼那婦人的屍首,或許這裏的山民也並沒有她所想的那般懦弱,希望交托於他人,終歸是下策,不必拘著什麽仇怨,都要親手報償,才爽快。


    餘光瞥見一旁染血的劍,她眸中閃過一道暗流,她想起了此前,舅母教她防身本事的時候說過,有些地方若是致命一擊,可瞬間使人斃命。


    她神色一凜,隨即抬起劍就朝人而去。


    一劍刺入胸膛,鑽心的疼,王然半句話都說不出,重重倒在地上,滿臉皆是難以置信。


    她顫著手丟下劍,走過去將驚魂未定的小姑娘淩亂不堪的衣服整理好。


    “莫怕了,歹人已經償命了。”她攬過人開口安撫,耐心等著小姑娘情緒慢慢平靜。


    “你乖乖跟著我,我先帶你出去。”她去牽過小盼的手,一開始以為是她,後來才發現的自己手抖得厲害。


    到底是第一次拿劍殺人,縱是那人罪有應得,可是瞧見手染上的鮮血,也還是發怵的。


    她定定神,才牽著小盼走了出去。


    屋外的侍衛起初聽見裏麵傳來的動靜,都彼此心照不宣的不去打擾,隻覺得自家大人是越發勇猛,可後來突然就安靜下來。


    門突然被打開,一個女子牽著個小姑娘走了出來。


    “大人吃多了酒,不叫我們打擾。”女子在眾人的狐疑目光之下坦然開口。


    最是了解王然的親信頓時起疑,攔住兩人的去路,朝屋裏喚了聲“大人”。


    隻是等了片刻,無人應答,隨即又叫人將兩人先看好,自己進了趟屋子裏。


    見狀,身側的小盼已經抖得不行,被蘇苑音握緊了手安撫,這件事本就瞞不住多久,不過有這個間隙就已經足夠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進去查看情況的齊軍,才兀自朝著門口的石階下喚了一聲:“佘塗!”


    屋外的侍衛順著她的視線向著身後望去,眼前隨之揚起一陣刺鼻紅煙,伴隨著屋內轉來的一陣大喝:“出事了,將人攔住。”


    門口手腳酸軟的幾人看著麵前一眾從天而降的蒙麵黑衣人,已經先一步知曉出事,隻是現在有心無力。


    李四行打酒回來,看著一路上美其名曰是來幫忙,卻隻聚在亭子裏談天說地,被好吃好喝供著,漠視在空地上為了手裏的事忙得山民的齊兵,無力地歎了一口氣,腳下的步子不自覺的加快了幾分。


    待走到老方家中的院子之後,瞧見眼前的一幕,隨即驚掉了手中的酒壇,忙在纏鬥著的人群中找尋那道纖細身影。


    隻見那個蘇姑娘站在不遠處,對這一切都異常的冷靜,隻瞧著那個夫人留下的幾名隨從竟將這個院子中的最後一個齊兵給殺幹淨。


    他頓了頓,還尚未反應過來怎麽事情就變成這樣,方盼瞧見了他,率先跑了過來,問她爹爹。


    李四行瞧見她麵上頸子上清晰可見的被掐出的紅痕,蹙緊了眉頭,抬眼看向了蘇苑音:“蘇姑娘,這是怎麽回事,那個王刺史呢?”


    “我殺了。”蘇苑音淡淡答道,也正巧在找他。


    李四行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這個蘇姑娘並不是個衝動的人,再瞧瞧一旁的方盼,心裏有些譜,也痛罵了聲“禽獸”。


    隻是現在王刺史死後該怎麽辦,這院子裏就隻留了一小隊人馬,自家大人死了,剩下的齊軍若是要發作他們該如何是好。


    “王刺史一死,那邊的齊軍早晚要知曉,與其被動曲意逢迎,瞧人臉色行事,倒不如我們自己先發難,他們大人死了士氣不穩,我們也未必會輸。村長,山民敬重你,所以我需要你同我一起勸說他們。”


    蘇苑音說罷,停下來瞧了他一眼:“若是遇事不公,一味的低頭忍讓隻會叫人變本加厲。村長,要守護紅霞村,一個人的力量真的不夠。”


    李四行怔住,因為蘇苑音的一席話,突然就有些醍醐灌頂。


    因為自己事事都抵在前頭,因而被大家寄予了厚望,隻也因為大家習慣性的依靠而讓村民越發怯懦。


    而他也因為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身上,有的時候是當真要喘不過氣來。


    他心裏打定主意,隻還未來得及表態,許是方才的這邊還有漏網之魚去到很不遠處的亭子裏報信,剩下的齊軍都向這邊趕來。


    看著一擁而至的齊軍,而現下她們這邊會武的就不過隻有六人,手心裏無端的生出些汗來,若是那些村民不肯相幫,隻怕都撐不過一時半刻。


    “阿音,現下該如何?”


    蘇苑音瞧著張皇趕來的齊軍,拍了拍一旁的小盼:“自己進屋藏好。”


    “佘塗。”她走上前兩步,看著越來越近的齊軍,他們訓練有素,人數又多,接下來會如何,她其實也算不到,隻是她會盡力讓自己和所有人都活下來。


    佘塗看著她的背影,莫名的心就靜了。


    良久隻聽她開口:“小心些。”


    瞧著院中橫七豎八的屍首,再瞧著現下院子裏的幾名女子,為首的齊軍的驚愕,一旁去報信的齊軍朝著蘇苑音的方向指了指:“就是她殺刺史了大人,還讓手下對陳大人他們下手,她身邊那個女子身上有一種藥,能叫人吸了之後就手腳使不上力,大家小心些。”


    刺史大人竟就隻是死於一女子之手?眾人聽之當即一片嘩然,為首的齊軍冷眸一眯,也壓根就不問什麽原由,隻想殺光這些人,替大人跟陳大哥報仇。


    見他抽劍,眾人也都紛紛將劍拔出,隻等他一聲令下就傾巢而出。


    齊兵身後還跟著一眾不明就裏的山民,聽見剛剛的話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隻方強瞧不見自己的妻女,兀自從人人堆了衝出來:“村長!我娘子和阿盼呢?”


    李四行歎氣搖搖頭,躲在屋子裏的小盼聽見父親的聲音先跑了出來,直直衝進了父親懷裏,將方才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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