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裏是頭一次喜歡上一個女孩。頭一次在高考後某個躁動的晚上,想明白了自己想要擁有她。頭一次裝作淡定地問她要不要跟自己談戀愛,頭一次親吻了她。


    頭一次體會到談戀愛的快感。


    仿佛從一間暗無天日的屋子裏走出來,逐漸被光芒照射,明媚、暖和,最後被繁花似錦簇擁。若是一輩子擁有,哪怕是死在其中也值得了。


    這種食髓知味的感覺讓他的理智抽絲剝繭地分離,隻想堵住她這張讓他又愛又恨的嘴。


    強烈的欲望瞬間吞噬了他。


    親吻的力度也稍微加重些,惹得底下的小姑娘好像更生氣了,唇瓣還未完全貼合時,時溪就用力將他推開。


    “顧延州,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


    顧延州被推得一個踉蹌,脾氣有點起來了,但還是忍了忍,沉著嗓音問:“那你想讓我怎麽樣?”


    “現在離改誌願還有一天時間。”時溪的目光無比堅定,“你趕緊回去改,今晚之前我要收到截圖。”


    “......”


    顧延州頂了頂上顎,掌心也慢慢握起,臉頰內收,心情突然變得煩躁。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死都不要異地戀,死都不要分隔那麽遠。


    時溪連忙用手推著他的背,“你趕緊回去啊,還杵在這裏幹什麽?”


    顧延州就是不肯動,筆直地站在原地,低頭隻看到她的發頂,一個元氣飽滿的丸子頭,發辮間還用五顏六色的小皮筋裝飾。


    明明打扮好看了才出來見他,現在卻催促他回去。


    一想到時溪是為自己而打扮,顧延州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連忙牽住她的手,低笑道:“你先陪我約會,晚上再說。”


    時溪抬起頭看他,一雙杏眼清澈懵懂,看起來很好騙,“你的意思是晚上就回去改,對嗎?”


    “再說吧,先約會。”


    ......


    當天晚上,顧延州躺在床上,手肘搭放在後腦勺,另一隻手心滿意足地玩起剛拿到的黑色小皮筋。


    上麵還殘留著少女的甜香,淡淡的牛奶味,跟她身上的沐浴露是一個味道。


    他的目光晦暗,將指尖的小皮筋撚來撚去,腦子裏全是時溪今天吃冰糖葫蘆,酸得眉頭緊蹙的模樣。想到這裏,他忍不住輕笑了聲,將小皮筋戴上自己骨節突出的手腕。


    心情比今晚的月色還美。


    手機振動一下。


    顧延州連忙拿起,看到的第一條是譚平的消息。


    不是她。


    不看。


    手機又振動了一下。


    顧延州心想肯定又是譚平發的微信,每次他都要發好幾條,全是幹巴巴的文字,還挺煩人。


    不像某個小姑娘,每次跟他聊天總會附上一隻棕色熊表情包。


    小女孩家家的,怎麽還那麽有童心呢。


    少年準備洗澡,伸手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肌,摸了摸,還很自戀地想著。


    某個小姑娘不是天天誇有腹肌的男明星嗎。


    他也有。


    ***


    填報誌願的日期最終截止,第一誌願院校最終定格在“南淮大學”,錄取通知書在兩周後寄來。


    回校填寫檔案時,顧延州看到時溪站在班主任老岑麵前,手上正拿著他的檔案。


    前天班長統一在群上收集大家的院校信息,現在檔案裏估計也已經填上錄取結果。


    本來還想給個驚喜給她,結果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顧延州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到時溪身後,低頭靠近她時,還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甜香。


    “怎麽?”他伸手從她手上拿走檔案,“看到什麽了?”


    教師辦公室的同學看到顧延州,趕緊朝他跑過來,“喂,老顧,你咋回事兒啊?居然放棄清北的保送重新參加高考,你小子可牛了!”


    老岑看著顧延州,聲音冷冰冰地問:“你說說看。一個狀元,放棄國內最好的學校,到底是為了什麽?”


    顧延州毫不在意,單手插著兜,用另一隻手去牽時溪。


    被甩開。


    時溪低聲道:“老師,對不起。”


    說完,她轉身跑出教師辦公室。


    顧延州看著小姑娘的身影消失,身後傳來其他同學驚訝,“我去!顧延州,你跟時溪不是互相看不對眼的嗎?怎麽回事兒?你們在一起了?”


    那幾個男生中有時溪的追求者、暗戀者,還有不少曾搶在他之前表白的。


    他當然不可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是。怎麽了?”少年腳步往後退,目光卻銳利地盯著那些男生,鄭重其事地宣示主權。


    “她是我的女朋友。”


    ......


    追出去找到時溪的身影,她也在學校的花壇邊上等他。整個人小小地倚靠在旁邊,眼神安靜得過分,卻又因為她一雙圓溜溜的杏眼,顯得整個人又乖又討巧。


    顧延州來到她麵前,慢慢將上半身低下來,視線跟她相平。


    時溪明顯就是一副氣得快將自己憋壞的模樣,二話不說就往他肩膀上錘了一下。力道很重,剛打下去的時候或許沒什麽感覺,可是餘勁卻很強烈,像是穿透了肋骨。


    知道自己沒聽她的話,這段時間還騙她說改了誌願。結果現在小姑娘知道了,生氣也是正常。


    所以他仍由她打。


    結果這姑娘平時看著瘦弱,打人還挺疼。


    顧延州微微蹙眉,突然抓住她即將垂下來的手,努力壓製住心裏冒出來的脾氣,隱忍道:“時溪,夠了,別打我了。”


    “顧延州。”她輕聲道。


    “我們分手吧。”


    “......”


    他還想說幾句俏皮話逗逗她,結果聽到時溪這句話出口時,他嘴角的笑意猛然消失,身上的氣壓也瞬間變得極具壓迫感。


    難以置信。


    “我們才談了多久,你就跟我說分手?”


    顧延州很極力地壓抑住自己的感情,卻抵擋不住那股蝕骨錐心的痛,排山倒海地朝他席來。


    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連忙攀著她的肩,一字一句艱澀問:“你說什麽?時溪,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他努力做到保持冷靜,在心裏跟自己說:時溪不過是開個玩笑,不可能真的跟她分手。


    “我要跟你分手。”


    時溪垂下眼睫,臉上卻是異常的冷靜,甚至有些不像平時那般古靈精怪、有點小幼稚的模樣。


    “我隻是覺得,我們有很多地方都不像情侶。”她道,“你從來沒有將我的話聽進去,甚至前幾天還在騙我。如果你真正為我考慮,你就不應該因為我們這段感情,去改變自己原本的人生規劃。”


    小姑娘抬起頭,眼瞳依然清澈如同明鏡,眼神卻極其陌生。


    “所以,我們不如回到從前的關係。”


    顧延州死死地盯著她。


    時溪低著頭,似乎有點不敢看他了,“顧延州,我想要的戀愛不是這樣的。”


    顧延州慢慢鬆開她的肩,眼瞳的顏色似乎比以前還要幽深,“那你想要什麽樣的?”


    “......”


    他喉結滾動,“你倒不如說,你想要一個什麽樣的男朋友?”


    時溪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臉上還有些小愣。


    “我想......”她被他的眼神壓著,聲音也低了下去,“我想要一個乖點的。”


    少年沒聽清,“你想要什麽?”


    時溪重複道:“我想要一個乖點的男朋友,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


    刹那間,顧延州仿佛聽到胸腔裏有什麽炸開了,堵得他心裏難受。


    他有個很難改掉的生理上的小毛病,就是任何情緒激動都會讓他的眼尾泛紅。在別人眼裏看來,他就好像要哭了。


    一點都不爺們。


    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還派上了用場。時溪立馬不忍心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趕緊哄他:“顧延州,我們還是好朋友啊。”


    少年躲開她的觸碰,唇角輕扯,知道她是在哄自己,但她剛才說了分手,還說自己喜歡乖點男朋友,不是像他這樣的。


    不是像他這樣的。


    他這樣的。


    顧延州抓住時溪的手,將自己的臉頰貼向她的掌心,動作蠻橫中藏匿著偏執和霸道。


    不知道怎麽就想說這句話。


    他甚至有點委屈。


    “時溪,我比以前的我要乖很多了,你也都看見了。”


    顧延州感覺自己的嗓音情不自禁地微顫。


    “你還想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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