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半麵臉埋入燭光陰影,另半麵臉則顯出無比虔誠的求知欲。


    “是為了……是為了呈現反差萌,名字叫短,實則……不短。”後頭越說越氣短,最後倆字,溫禾自己都聽不清。


    魔頭卻聽的真切,嗬了一聲,“你倒了解本君。”


    溫禾:“……”


    不對,了解什麽,了解個錘子啊。


    溫禾老臉一紅,此話題必須得終止。


    赫連斷食指搭在封冊上,閑閑敲幾下,“你當初寫這些情節,作這些豔畫時,心裏是如何想的?”


    溫禾:“……”


    好刁鑽的問題,魔頭到底想問什麽。


    溫禾支吾半響,隻小聲道一句,“我忘了。”


    覷一眼耳根紅透的蒜苗,赫連斷眼梢一挑,“忘了?那麽接下來,影妃為赫連短按摩完之後的情節,可還記得。”


    當然記得,她寫得能不記得麽。


    溫禾咬咬牙,強力壓製內心翻滾的羞赧之意,帶有報複性道:“君上問的這般仔細,可是打算場景還原,那麽接下來的場景,是赫連短為影妃洗腳。”


    因著影妃一雙柔若無骨的素手,讓足控赫連斷聯想到一雙玉足,當即著魔衛搬來龍鳳盥盆,為影妃濯洗近乎一個時辰的玉足。


    這一節,若場景還原,溫禾占足了便宜。


    因赫連斷捧著影妃一雙足,便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之後,便沒了後續。


    魔頭的沉默,讓溫禾得意洋洋,“怎麽……”


    赫連斷拍手,“黑檀。”


    一道黑煙落地,黑檀拱手道:“君上。”


    赫連斷隻牙縫裏擠出一個字:“盆。”


    黑檀似早有預謀,單手施法召物。


    咣嘰,往地上擱了個鏨刻獸紋的鎏金盆。


    溫禾怔了一瞬,纖指掩唇,略帶猥瑣地斜倪赫連斷,“怎麽好意思讓君上給我洗腳,但倘若你執意如此,我可以滿足你的癖好嘿嘿嘿嘿……”


    獸紋金盆,自動浮至溫禾身前,赫連斷揚手往盆裏丟入不愈刀,邪魅一笑,“動手,放血,放不滿此盆,擰掉你腦袋。”


    “……”


    所謂樂極生悲,溫禾瞬間體會。


    她欲哭無淚道:“君上,你這麽玩,會死人的。這盆你不覺得有那麽一丟丟大麽,你端著盆喝血多麽粗俗不雅,我還是給您放玉盞裏的好。”


    溫禾說著,眼珠滴溜溜直轉,尋見桌案上擱著一隻水玉盞,行動快於大腦,邁開步,欲取玉盞來。


    手腕被熾熱大掌扯住,赫連斷牽著蒜苗,陰笑道:“本君就喜歡,粗俗,不雅。”


    鬆開指尖力道,“放,別逼本君親自動手。”


    溫禾強迫自己冷靜片刻,一瞬間抱住赫連斷的大腿,嚎哭開:“不要這麽待我,君上,放滿一盆血我會因失血過多而身亡,我不想這麽快就死。”


    “黑檀。”赫連斷複又召喚,“去熬一些補血的藥湯,再去無生藥師那取些養氣固本的丹丸。”


    黑檀得令離去,赫連斷盯著一臉呆滯的蒜苗,略一挑眉,眸底清晰寫道:補藥已備好,死不了,大膽放血罷。


    溫禾盯著對方那張邪佞的臉,看了又看,她不能這麽認輸,於是再接再厲抱上對方大腿,“君上,你真的不能這般待我,我沒同你打招呼便私離魔陰王朝是我不對,但我離開是有原因的。”


    赫連斷麵帶嫌棄,斜一眼死抱著他大腿不放的蒜苗,“又要作何狡辯。”


    溫禾仰首,滿麵真誠,“你知道為何我有時喊你君上,有時則直呼你名諱赫連斷麽。那是因為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啊。”


    溫禾騰出一隻素手,捂上心口之前,暗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眸底隨之氤出淚花,“因我每天會在心頭念你名字千萬遍。我當初擇你做書中男主角,純粹是無意中得見君上你的傾世魅顏,就一眼。”


    溫禾豎起一根手指,“一眼萬年,我便淪陷,不可自拔。我輾轉反側不能眠,眼中腦中心底,全是你的影子,我隻好寫香豔文字,畫露骨丹青,以表我對你的刻骨相思之情。”


    “上天可憐我深情厚意,我被君上擄來魔陰王朝,我心裏頭十分激動,萬分歡喜。但我身為仙門中人,深知仙魔乃宿敵,我極力壓製內心洶湧愛意,不敢表露,怕有辱仙門聲譽,怕君上對我唯有敵意,隻恨仙魔不兩立,隻恨我瞻前顧後不敢表明心跡。”


    兩行清淚淌下,溫禾抽泣道:“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正是你就站在我麵前,我卻不能說愛你。比這更悲涼的是,不但不能傾訴愛意,還得克製壓抑,活生生對著心上人說不愛你。”


    溫禾隻覺掌下腿骨,驀地一僵。


    看來魔頭有被肉麻到,溫禾接力,拿指腹胡亂抹一把滿麵淚光,拔高音量道:“我喜歡你,赫連斷,我喜歡你。”


    掌下腿骨,登時更僵硬些。


    隻聽頭頂傳來一聲冷哼:“你以為,本君會信你。”


    不信你僵什麽僵,真是口嫌體直大魔頭。


    溫禾站起身,淚光盈盈望著赫連斷,“難道你未發現什麽蛛絲馬跡麽。為何我中了春情蠱,動情時刻拿不死藤纏上你,我怎麽不去纏別人。為何我醉酒之後主動爬上你的床,我怎麽不去爬別人的床。國師府內,我為何不替別人擋酒,偏替你擋酒。沽玉樓時,我擔心你被姑娘們惦記,故意說你壞話,我怎麽不中傷別人,那是因為我不在乎別人,我隻在乎你啊。”


    溫禾俯身,緩緩逼近魔頭,直接忽略掉魔頭陰鬱麵色中的嫌棄,雙手抱胸,一臉花癡道:“還有,你難道沒有發現每次你抱著我吸我血時,我暗自竊喜以至興奮顫抖麽,更有,每次我見到你,拔腿便跑,難道你沒發現,正是女兒家欲迎還拒的小手段小計謀麽。我所作所為,隻為引起你的興趣。更有你沒發現,我常直勾勾盯著你的臉看麽,你可知為何,因為你好看,因為你在我心裏,我想多看你一眼,哪怕你生氣的樣子,都想時時刻刻珍藏在心尖尖上……”


    溫禾一番冗長的深情剖白後,情不自禁閉上眼睛,雙唇緩緩貼近赫連斷的唇瓣。


    額頭一重,赫連斷直接將人拍開,一副被惡心到的模樣,“就知道,你存著這般齷齪想法。怎麽看怎麽不正常……”


    溫禾趁熱又加一把火,一把扯住赫連斷的袖子,輕輕晃兩下,嬌酥著嗓子道:“你要喝人家血,人家沒意見,你能不能溫柔的對人家,別動不動扔個刀嚇人嘛,你的牙不是挺好使的嘛,唇也滿火熱的嘛……”


    “滾。”赫連斷壓抑的嗓音吼道。


    達到目的的溫禾,決定再鞏固一下,又拽拽赫連的玄袖,“人家都對你告白了,你還這樣對人家……”


    “滾。馬上。”赫連斷舌尖舔舐下牙尖,暴躁吼道。


    溫禾不忘擠出幾滴眼淚,掩麵而逃。


    離歸息殿好一段距離,溫禾方氣喘籲籲停下,最後斜倚至一株花枝蕤蕤的桐樹下。


    花鈴隨之籲一口長氣,“小主,你這半真半假,捕風捉影的一番說辭,我差點信了。”


    溫禾拿袖子扇風,揩著滿額汗珠,“別說你,我說著說著自己都差點信了,好在成功挽救了自個兒一盆血。”


    歸息殿內,赫連斷於黑晶地磚之上走來走去,燈燭將身影拉長,更顯得他異常煩躁不安。


    蒜苗為了一盆血,倒是拚。


    他明知她又再飆演技,耍花腔,可他竟然有些莫名期待,她那一番胡謅裏多少含一點真。


    他為自己的自欺欺人而暴躁,為蒜苗露骨香豔的話而不恥。


    更可恥的是,他居然有些享受蒜苗的虛與委蛇,甚至對他的那點輕薄。


    這讓他更添煩躁。


    剛巧,兩隻倒黴催的嗜血鴉,打窗前展翅掠過。


    赫連斷大掌一揮,嘶叫聲中,血鴉碎成齏粉。


    赫連斷:“煩。”


    頭頂桐花簌簌而動,轉瞬間桐樹內飄出個言笑晏晏的公子。


    “小水仙,你竟回來了。”


    思筠手持一枝桐花,繼而道:“不知,是自願回來的,還是被赫連君主逮了回來。”


    溫禾隨手揪掉對方手中花枝上的一朵桐花瓣,“你看我的樣子,像是自願回來的麽。”


    思筠仔細打量幾眼,沉吟道:“瞧你頰側紅暈,春水潤眸,不像是不情願的樣子。”


    “我是跑成這樣的,方才你沒看見我一路跑過來麽。”溫禾炸毛解釋。


    思筠再笑笑,“傳聞赫連君主寵你,倒也不假,私自出逃被逮回來,竟毫發無損,竟還能四處晃悠。”


    溫禾怎麽聽怎麽別扭,“你可別忘了自己的根,你是花界之人,並非魔界。還有,你上次可沒說,逃離魔陰王朝的那道小門,有幻蟒守著,我差點被蟒蛇給吞了。”


    “我從未想過離開這,自然未曾關注出逃暗門處的動靜。不過,三千年前,確實沒有幻蟒看守。對了,你沒出賣我吧,君上若追究起來,你可別說那逃亡路線,是我指給你的。”


    溫禾肚子的壞水往外冒,“嘿嘿,你以後若乖乖聽話,這事我就不告訴赫連斷。”


    思筠:“……我好像救了個白眼狼。”


    “我這不被逮回來了,算你沒救成。”溫禾賴皮道。


    魔界的地盤,最好能培養幾個親信,日後好辦事。


    溫禾忽略心底的罪惡感,負手,眯眸,揣摩反叛大佬的五官表情,冷著嗓音道:“日後,你就是我小弟了,你若衷心,我自不會虧待了你。”


    思筠抬袖,拿掌中花枝拍了拍水仙的頭,“跟在魔頭身邊,好的沒學會,威脅人倒學了七八成。”


    溫禾氣惱,捂頭呲牙道:“你怎麽一點不怕,你把柄在我手裏。”


    思筠轉著手中桐花,“你可知,為何人人懼怕赫連斷。他渾身透出的肅冷殺意,是打骨頭縫裏散出的,讓人不寒而栗。而你呢,即便扮惡,連毛孔內皆透出一種很好欺負的感覺。”


    溫禾握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一定向大魔頭好好學習。”


    思筠嗬了一聲,“我可期待了。”


    “無生藥師,你快點,我家主子大出血,你這腳程也忒慢了點。”


    桐樹下的兩人尋聲望去,是白白苑的金銀花,催著一位提木匣的老道,正急急趕路。


    老道:“我這匣內的弱水,經不起晃蕩,腳程不可再快。”


    金銀花乃白烏近侍,她家主子大出血,說的豈不是白烏。


    溫禾向思筠告別,追上前方二人,不料,思筠也跟上,說他與白護法相識,與她一道去探探。


    溫禾乍見白烏,嚇一跳。


    往日纖弱文雅、好拿喬做調的左護法,裹得如木乃伊一般,挺直僵硬地躺在藥床上,隻露一張麵色煞白的臉。


    先前打冥界出來還沒事,溫禾撲上前,關切問道:“聽聞你大出血,我以為你小產了,你這到底怎麽搞的。”


    “小仙仙你就莫要損我了,你以為憶川井是隨意能去的地界?我渾身肌骨被千目妖灼傷,估計得躺上好一段時間。”


    “可是,可是,先前你自井口出來,身上沒見傷,怎麽突然……”


    白烏幽幽一歎,“哎,麵子。彼時用法力強撐,出了冥界便撐不住了。”


    無生藥師端著一隻琉璃玉瓶,趨近藥床,“左護法且忍忍,弱水澆上去,有些疼。但此水乃良藥,修養個一年半載,保證護法的肌膚,複原如初,不留疤痕。”


    裹覆的紗布層層散開,露出灼傷半腐的肌膚,無生藥師手中弱水傾倒,七色水澆上腐肉的一瞬,白烏哇哇亂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黑月光攻略手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神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神話並收藏黑月光攻略手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