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禾:“……”


    為何她有一種桃花美人暗中勾搭她的錯覺。


    她可是鋼鐵直女!決掰不彎的那種!


    她肯定!


    三千桃花雨,成功讓溫禾成為在場焦點。


    所有人皆朝她看去,甚至有些目光移至她赤足之上。


    溫禾隻得將赤足,往垂地的裙裾裏縮一縮,勉強蓋住乍現的春光。


    她欲轉身開溜,一道黑影籠至眼前。


    溫禾抬首之際,兩側臣民訇然跪倒,山呼君上萬壽齊天。


    溫禾對上赫連斷滲著寒氣的冷顏,他微皺了眉心,將呆站地上的少女打橫抱起,與此同時,溫禾的裙裾自行加長,直拖出三丈來長。


    百萬軍師,無計臣民視線之中,赫連斷將溫禾一步步抱回寢宮。


    溫禾耳根灼燒,掙紮幾下,往赫連斷耳畔輕聲道:“你放下我,我自己會走,你這樣會讓你的臣民認為你是個不顧禮製心無分寸,愛好美色的昏君。”


    赫連斷冷冷瞥一眼懷中不安分的少女,眼底含著威脅,臉上分明寫著,老子管雜七雜八之人如何想。


    方回殿,赫連斷粗暴地將懷中人往地上一丟,溫禾哎呦一聲,三丈裙裾散成灰。


    “不想穿鞋,就將腳剁了。”赫連斷切齒道。


    溫禾捂著摔疼的胯骨站起身,指著對方的鼻子,“你還氣上了,我穿不穿鞋幹你何事,你給我下蠱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


    外頭跑了一路,站了不久的時辰,腳心冰涼,溫禾去榻前尋鞋子,未尋到。


    黑檀慌裏慌張跑進殿,手中捧著一雙雲錦繡鞋,覷一眼渾身寒氣的君王,趕忙將鞋子放置溫禾腳邊,“溫姑娘跑太快,黑檀未追上,待追去門口,人太多,一時未尋見。”


    黑檀欲抬起溫禾的腿,給人穿鞋,赫連斷指頭一動,地上的雲錦鞋驀地躥出幾簇火苗,忽閃幾下後燒得不見。


    “你先下去。”赫連斷吩咐道。


    黑檀不敢多留,躬身退出殿門。


    赫連斷盯著少女一雙赤足,“既然不喜歡穿,就別穿,日後,隻要在這歸息殿內,若被本君瞧見你穿鞋子,你的腳不用要了。”


    溫禾氣惱道:“你幹脆讓我把衣裳也脫了得了。”


    赫連斷牙縫裏吐出三字:“不知羞。”


    “我隻是不知羞,而你,不知恥。你說,你何時又給我下了蠱,你為什麽要給我下蠱。”


    赫連斷冷冷別過臉去,“早便下了,誰讓你不老實。”


    溫禾赤足走兩步,站到赫連斷身前,叉腰,“雙子蠱是吧,給我解了,這事我就當做從未發生過。”


    赫連斷簡直氣笑了,“蒜苗,誰給你的膽量敢對本君這麽說話。”


    自打寰若鏡出來後,蒜苗脾氣格外見長,先前還撐著一張假麵虛與委蛇,如今是徹底撕破臉,不但態度不恭不順,還敢跟他當麵跳腳叫囂。


    隻要想到自己體內蠱蟲,又聯想蠱毒發作時那生不如死的疼,溫禾瞬間什麽都不怕了,“你都給我下蠱了,我還給你什麽好臉色。這些日子,我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伺候你,說盡了甜言蜜語討你歡心,以靈息鮮血哺育夜水仙,治你失眠之症,又給你煮甜湯做糖球,還被你時不時吸血,你怎忍心給我下蠱,良心被狗吃了麽。”


    “你當本君瞧不出,你的討好全是假,簋門塹誘本君入壇器的是誰,本君重傷之際,拔刀相向的又是誰。本君隻是給你下了蠱,你就這般委屈,你對本君所做,莫說下蠱,死千萬次不足平息本君心頭之憤。”


    溫禾瞬覺心虛,但絕不能承認,瞪大眼睛扯上對方玄袖,“我哪裏是引你去壇腹,我當時瞧著那壇子好奇,便上去瞧個究竟,險些栽下去,才喊了救命。幸而,被路過的狐族人救下。分明是你自己跳進去的,再說壇口又不是我封的。還有,你重傷暈倒,我拔刀是為了給你獻血,你莫要將人想得那麽壞。”


    赫連斷唇肌一抽,不打算徹底揭破對方謊言,隻涼涼道:“上邪古墓哪裏有你口中所說能使血液含香的花。”


    溫禾握拳,“……都這麽些年過去了,許是花枯竭了,是你命不好,沒見著。”


    見眼前少女死不認賬的嘴臉,赫連斷忍不住捏上對方的臉,狠狠揉了幾揉,“牙尖嘴利,胡說八道。”


    溫禾被捏扯痛,打下對方的手,“你無聊,隻會欺負我,快將我的蠱解了,要不我死給你看。”


    赫連斷垂下玄袖,冷冷盯著不停揉著小紅臉的蒜苗看,半響,唇角冷冷一牽,“死去吧。”


    一起經曆這麽多,她還看不出他不想他死,她就是傻子了。


    溫禾賭氣道:“好,大魔頭這可是你說的。我去死,你若不攔著,算你贏。”


    第65章 桃花煞【02】


    一片梨花穿窗而過,落在盤膝而坐之人眉梢上,雲汲方掀開眼睫。


    被商弦月強行投入體內的戾魔之氣,時不時衝撞他體內真源,連續運轉真氣七日,才覺胸口的沉窒之氣得以舒紆。


    三位長老欲聯手將他體內魔氣逼出,卻雲汲他拒絕。


    他先前施雙生血咒,潛入魔陰王朝,已散了一半靈力,意外得來的戾魔之力,抵得過那消散的靈息。


    雖仙魔之氣相衝,但隻要他多調運經脈之氣,克服身子的種種不適,戾魔之氣可為己用。


    放眼六界四合,赫連斷的功力,無出其右。幸而他內傷未愈,未有自信率領妖魔大軍一統六界,在這期間,他需加緊修習神功,待赫連斷內傷痊愈之前,將其擊敗。


    待六界再無大患,再逼出戾魔之力不遲。


    祝融長老為雲汲送來一枚固氣的仙丹,雲汲趁機向長老打聽鶴焉仙尊姻緣一事。


    他服下丹丸,問道:“當年仙尊並不愛千浮島首徒白芊芊,為何還要娶她過門。”


    祝融驚道:“你如何曉得仙尊對妻子無情。”


    整個仙門,誰人不知鶴焉與白芊芊伉儷情深,乃一對神仙道侶。


    後來白芊芊叛離仙門一事被壓,除卻幾位長老各大仙主,無人知曉此秘密。


    雲汲長睫微垂,此番,寰若鏡內,他的神識入的正是鶴焉仙尊的身。


    自然感受到鶴焉的心思,仙尊心裏的人,是雪莧,從來不是白芊芊。


    祝融歎息道:“雪莧消失後,鶴焉他尋了許久,後來得知,雪莧與商弦月墜入浩瀚淵,鶴焉便大病一場,病愈之後,潛心修煉,淩鴆仙祖殞身之前,將少室仙府仙尊之位授予鶴焉。”


    “商弦月失蹤後,魔陰王朝徒有空殼,眾妖魔又成一盤散沙,直至五百多年前,赫連斷橫空現世,成為魔陰王朝新主,妖魔歸心。”


    祝融眯眸,回憶道:“那日,我去尋鶴焉下棋,無意瞧見千浮島的白姑娘正與他談話,隔了幾重木棉花,我亦沒大聽清二人再談什麽,隻聽得鶴焉一句我想要個孩子。”


    當時,祝融心裏暗喜,不枉白姑娘深情不移等了他兩千多年,鶴焉終於過了雪莧姑娘的坎,接納白芊芊,他想著不久之後就要喝喜酒了,便笑著轉身離去。


    後來,鶴焉同白芊芊果然結為道侶,各大仙門前來相賀,稱一對新人乃天造地設,一代佳侶。


    祝融眼中,夫妻二人相敬如賓,一年後,飄著雪霰的初冬,誕下一女,取名淺雪。


    直到淺雪長至六歲,一雙夫妻,一夜成仇。


    祝融長老講敘完鶴焉與白芊芊不為外人知曉的往事後,天色漸晚。


    雲汲送長老出門,斜陽壓枝,遠山空穀的雲嵐越發濃鬱,他轉步,去了思過崖。


    剛好,崖洞口,碰到鬼鬼祟祟拎著食匣的杜棉棉。


    小彈彈守在崖頂一株歪脖鬆樹上望風,朝杜棉棉低低喊道:“一切正常,一切正常。”


    杜棉棉信了小娃的邪,大步朝前邁,冷不丁撞到雲汲身上。


    懸洞內,三位受罰弟子麵壁思過,聽到清晰腳步聲由遠及近,一致轉頭。


    見是大師兄來,草二率先嚎喪開,“大師兄是來接我們出去的麽。”


    竹已皺著小臉,“思過崖太冷了,我們知錯了,再也不敢偷令牌,再不敢跟蹤師兄了。”


    淺雪未曾開口,瞥見來人是大師兄,眸光亮了亮,又繼續扭回頭,麵壁思過。


    雲汲負手前行,“杜棉棉於外頭候著你們,你們兩個走吧。”


    腿腳早已跪麻,草二竹已相互攙扶起身,高興地往外走。


    及至洞口時,草二旋身,疑道:“淺雪不出來麽。”


    雲汲:“我與淺雪有幾句話說。”


    草二這才放心,轉回身直朝洞外的杜棉棉身上撲去,“小棉花,我可受老罪了,你不知,裏頭陰冷刺骨還有小蟲子……啊肉彈子,快給姐姐抱抱,給姐姐暖暖。”


    “不要啦,你好臭……”


    淺雪聽著外頭的熱鬧,起身對雲汲道:“大師兄,有個問題我始終想不明白。寰若夢境中,我的神識入了娘親的身,是因我們本就血脈相融氣息相通,而你為何入了我父尊的身,雖然父尊是你恩師,但你們並無血親幹係,為何你的神識未入商弦月的身。”


    出上邪古墓時,淺雪特意打聽一圈,凡是入了寰若夢境之人,男子皆入商弦月的身,女子則被選為雪莧。


    因墓靈本意是喚醒雪莧,神魂入其他人的身,並無意義,偏她與大師兄入的是白芊芊與鶴焉的身,她始終琢磨不透。


    雲汲道:“幻境生了靈識,自有它選擇的道理。”


    初出幻境後,他也曾遺憾,為何不是他的神識入了商弦月的身,為何偏是赫連斷。


    即便是夢境,他亦想做雪莧的心上人,因那個夢境中的雪莧,是溫禾的臉。


    雪莧望向雲汲,見他長睫半掩的眸底,藏匿幾絲不易被人察覺的遺憾。


    於是,雪莧直言道:“倘若可以自行選擇,你一定會擇商弦月對麽。”


    雲汲驀地抬眸,對著一臉坦然的小丫頭,他淡淡一笑,抬手撫上心口,“無論怎樣,我都會入鶴焉仙尊的身,因我這顆心,是你父尊給的。”


    兩人走出思過洞,天已稠黑,淡月半隱,星辰疏離,山崖的寒風攜裹幾縷草木香,吸入肺腑,隻讓人更覺幽寂。


    雲汲見身側之人一直垂首走路,他停步問道:“你好像不開心。”


    淺雪抬睫,眸底的淚光打著轉,被浮空的夜明珠一照,比星子要亮幾分,她略含顫抖的聲音道:“我才知,爹爹不愛娘親,那麽我呢,爹爹不愛娘親,又怎會愛我。”


    雲汲撫摸上少女的頭,輕聲安慰道:“你要相信,世上沒有一個父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淺雪垂下頭,盯著掩在袖下的煙灰玉鐲,逆著月光的臉,瞧不出情緒,她的嗓音比蟄伏草叢的蟲鳴聲還低幾分,“或許,我便是那個唯一。”


    —


    白烏思筠正打白白苑的枇杷樹下喝茶,金銀花報,墨見愁求見。


    白烏口中的敬亭綠雪,差點噴出來,他握著扇柄起身,“難得難得,太陽打西邊出來,見愁平日見我,如躲瘟疫一般,這會怎會主動來尋我。”


    他正兀自嘀咕著,披一身墨色鱗胄的墨見愁已走進院內。


    白烏熱情迎上去,“墨護法大駕光臨,白白苑蓬蓽生輝,你來的正好,思筠給我帶了好茶,這敬亭綠雪,芽葉如碧,白毫似雪,乃上上品,你來嚐……”


    墨見愁掠過他,瞅都不瞅他一眼,直往枇杷樹下玉桌前,淺淺嘬茶的思筠走去。


    白烏十分尷尬,默默靠近,後知後覺道:“不是來尋我的,我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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