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著眉欲言又止,旋即又轉過頭來,笑著拍了拍崔娘子的手臂,“能和誰家說親去呀?”


    崔娘子聽著已是分外心動,忙笑道:“不知這姑娘現今在哪啊,要不,你待會兒帶我去見見她?”


    “嘖,趕巧了不是。”陳二娘正中下懷,眼裏閃過一絲精明的光,“我剛才呀就見著她也來賀喜了,一眨眼給跑到裏屋去了,待晚上吃酒宴的時候,我再指給你看啊。”


    “好啊,這麽巧呢。”崔娘子喜不自禁,“那便有勞你幫忙引薦了。”


    “嗐,這是哪裏的話,兩全其美的事,擱誰不高興呢?”陳二娘用手肘輕輕推了推她,挑起眉,笑得一臉邀功樣,“到時候若真的成了,可別少了我老婆子的喜酒啊。”


    “你放心,這個是自然的。”崔娘子千恩萬謝,不禁滿含期待地將視線投到了裏屋的方向去,真想趕快見一見那位姑娘。


    **


    臥房裏。


    沈青棠簪了發髻,身穿大紅喜服,提著裙擺在王萍兒麵前兜轉了兩圈,微泛羞色的小臉上滿是耐不住的歡喜。


    “萍兒,好看麽,好看不好看?”


    王萍兒掩唇輕笑,左右打量了一番,倒被她這女兒心性給逗樂了,“你底子白,穿什麽不好看?”


    “怎的,突然想穿我的婚服,”她攬上沈青棠的肩,將人拉到銅鏡前坐下,有意打趣道,“可是因為,下個月初要及笄了,某些人也恨嫁了不成?”


    心思被好友戳破,沈青棠忙不好意思地用手托住小臉,以防那偷樂的嘴角忍不住笑上了天去,“我就是想先看看,穿起來是什麽樣子嘛。”


    因為她原本也打算著,等自家小夫君的身子好個七七八八後,便帶他到官府那裏安置附籍,待拿到戶帖之後,兩人便大大方方地成親。


    其他花銷倒可以省著縮著,但婚事是萬不能拖得太晚的。


    她不想,他每次出門都要遮遮掩掩的,連幫她拿個東西都有所避諱。


    她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入草堂,與外界往來。


    而她也可以坦誠明了地告訴鄉親,這個她想要共度一輩子的人,是她的夫君。


    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就是她及笄之後了,她可得多出門接點活,攢夠銀子才行啊。


    看著鏡子裏妝點過的自己,沈青棠忽然體會到了為悅己者容的感覺,不禁笑得更深了。


    “哎,那你心中可有如意郎君啊?”王萍兒幫她梳理著頭發,驀地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我可是聽說,好幾家嬸娘都有意要你當兒媳,尤其是梅嬸嬸,那話都說了好幾遭。”


    “哎呀,這種玩笑話,我們不都從小聽到大了麽,當不得真的。”沈青棠笑了笑,不以為意,“我娘就同我說過,嫁人,還得嫁自己真心喜歡的,若是遇不到中意的,那嫁了也是白遭罪。我自己會有主張的。”


    她抬起頭看向王萍兒,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滿含著甜蜜又期待的笑意,“那我到時候真的成親了,你會從夫家回來,親自送我出嫁麽?”


    她娘親去世得早,整個村子的人雖都對她照顧有加,但真正把她放在心窩裏疼的,到頭來也就那麽一兩個,陪她一起長大的王萍兒又何嚐不知。


    她隻比沈青棠稍大六七個月,但卻家庭和睦,吃穿不愁,也不用像沈青棠那樣,為了生計四處行醫,為了賦稅節衣縮食。


    是以,自小家裏但凡舂了米或是榨了油,她都會送過去一些。


    她無外乎是沈青棠最重要的人了。


    “你這話說得跟沒說似的,隻要捎了信,我怎會不回來?”王萍兒輕輕捏了捏沈青棠的鼻尖,話裏話外滿是疼寵,“不過,還是等你先遇到了如意郎君再說吧。”


    沈青棠低頭抿著嘴唇笑著,心裏懷揣著難以言說的小秘密。


    她也很想告訴王萍兒,自己同她一樣,也遇到了一個非常心悅的郎君,每天同他待在一處都覺得十分歡喜。


    可是這來龍去脈有些複雜,過程也有些驚險,還是等到時候成親了再一一細說吧。


    不知想到什麽,王萍兒忽然開口,“對了,鎮上的廟裏有棵月老樹你聽說過麽,可以掛符求姻緣的,我和裴郎去……”意識到說漏嘴的王萍兒麵色一紅,忙收了聲。


    畢竟照理說,還未成婚前,是不能這麽親切地稱呼夫郎的。


    “哦?你們都已經去掛過啦。”沈青棠轉過頭,笑著起哄,“所以是靈驗了對嘛?”


    王萍兒一時難掩羞意,索性含嗔輕拍了下她的肩膀,道,“我在好好說你的事呢,你倒好,故意臊起我來了。三日後正式成親時,你必得給我好好送嫁,不然,我可不輕饒了你。”


    王萍兒抿嘴忍笑,故作羞惱地轉過了身。


    沈青棠明白她這副模樣是要人哄了,忙起身黏過去,抱住她撒嬌道:“哎呀好啦,知道了。等你成親的時候,我一定帶頭在前麵給你撒芝麻,扔穀子,準保一個人喊出十個人的音量來,行不行?”


    她直笑彎了眼睛,瞧著沒心沒肺的。


    王萍兒也是拿她沒轍,幹脆戳了戳她的眉心,“就你嘴貧。”


    兩人打鬧之間,天色很快也暗了下來。


    王萍兒是照例要待在閨房內的,沈青棠反正閑著,便幫著王伯伯和伯母招呼起了門外的客人。


    “嬸娘,你們往這邊來坐。”


    沈青棠熱心地搬過椅子,引著來客一一入席。


    她的聲音脆亮乖甜,一聽到她說話的聲響,待在不遠處的陳二娘立刻拍了拍崔娘子的肩膀,引著她看過去,“哎,娘子你看,那邊那個扶著人的藍衣姑娘,就是我下午同你說的,看到了不?”


    崔娘子順著看過去,倒不禁被那姑娘明媚的笑意給牽住了神,“哦,就是她麽?”


    陳二娘這一指,阿香也湊熱鬧瞧了過去,一見是熟悉的麵孔,不禁樂了,“誒,我下午瞧見的可不就是她嘛。嗐,她在新婦的房裏試喜服,模樣又標致,我還以為她就是你未來的侄媳呢。”


    “嘖,還猶豫什麽呢崔姐?”她起哄著推了推崔娘子的手,“這般好的姑娘,你若是再不下手,隻怕要教旁人先搶了去了。”


    崔娘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看向那忙活個不停的靈動小姑娘時,眼底不禁浮出了幾分頗為滿意的神色。


    不錯,人長得清麗,性子也溫良,還有出色的醫術傍身,配她臥榻的小兒,足足了。


    作者有話說:


    魏狗還有一秒鍾到達戰場


    雖然但是,魏狗跑路的日子也要開始倒計時了,心疼我的乖乖女鵝


    第20章 來接你


    明月高懸,屋內的賓客談笑甚歡,觥籌交錯聲不絕。


    沈青棠還未吃好,便被陳二娘匆匆拉出了門外,頗為不解,“二娘,你這麽急是要帶我去哪兒啊?”


    “嗐,去了你就知道了。”陳二娘滿麵激動,心急得很,“我跟你說,你這回可是遇到貴人了,以後說不準還要謝謝我哩。”


    “啊?”沈青棠沒聽懂她究竟要做什麽,左右看了看,倒是發現前麵的偏房似乎亮著一盞燈。


    陳二娘兜不住話,直笑道,“哎,是那個家裏有船的崔娘子瞧上你了,要跟你提親呢。你一會兒好好考慮考慮。”


    “不、可是我……”沈青棠麵色有些為難,話還未說完整,便被陳二娘一把拉進了門。


    門推開的一刹那,坐在桌邊喝著茶的兩位婦人抬眸與她對視了一眼,滿麵皆是像看到了親閨女般的喜色。


    尤其是崔娘子,立即起身上前,滿含親切地握住了她的手,“你就是沈姑娘吧?”


    “……嗯。”沈青棠有些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這崔娘子她確實也聽人提起過,可彼此之間並未有什麽交集,怎麽會突然提親呢?


    回頭看看陳二娘,對方也隻是眼巴巴地笑著,總給她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好孩子,來。”崔娘子牽著沈青棠坐下來,轉頭瞧了瞧阿香,含蓄地說出了一早就商量好的套話,“我今兒瞧了你一晚上,忙裏忙外的,待人好,說話也笑,我是打心眼裏喜歡。”


    “剛巧我小兒同你年齡相仿,性子也敦實,就是腿上略有小疾,需要多費心照看,聽說你還是大夫,在針灸方麵頗有建樹,我尋思著挺難遇到一個稱心的,就來問問你。”


    她搭上沈青棠的手,笑裏滿含著期待,“願不願意做我的兒媳啊?”


    “我……”


    崔娘子的語氣溫柔至極,沈青棠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絕才比較委婉,低吟了片刻,正準備說時,旁邊一個婦人又搖著團扇,忙不迭笑著開了口:


    “誒,姑娘莫要有太多顧慮,隻要你願意,自會有八抬大轎來娶你過門,吃穿也是不用愁的,隻要照顧好郎君起居,享享清福就成,這麽好的事你可得思量清楚啊。”


    “……”沈青棠緘口無言,頗有些為難地笑了笑。


    其實她又不傻,自是能看出這崔娘子是頗寵愛兒子的,可她這樣一介窮苦身份高攀過去,隻怕到時就得感恩戴德地服侍這家人一輩子了,哪有現在過的日子快活啊。


    再說了,那崔家郎君指不定還沒她小夫君長相俊呢。


    她小夫君雖說身子骨不太好,但好歹還能下榻陪她一起浣衣,可崔家的那位就……


    沈青棠心裏無名泛起了一絲惡寒,醞釀了一下,笑著對崔娘子道:“崔嬸嬸,我知道,你說的這些都是掏心窩的話。可是,真的對不住啊。”


    她用手指絞了下裙邊,滿麵歉意,“我已經說好人家了。”


    崔娘子神色微變,而陳二娘則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直接激動得從凳子上躥了起來,“你說什麽?”


    這反應實在不尋常,沈青棠向她投去了茫然不解的目光,連崔娘子和阿香也略有些起疑地看向了她。


    眾人的視線齊齊聚在了她的身上。


    陳二娘緊張地吞了口唾沫,穩不住了,有些慌張和無措。


    是她自個不打招呼就做媒,信誓旦旦地同人說沈青棠尚未結親,這下子直接搞了個穿幫,可教她的老臉往哪擱?


    可若真教沈青棠說的那樣,已經談好了人家,那她怎麽在村裏從沒聽過呢?


    頭腦精明如陳二娘,不消片刻便故作鎮定地捋了捋耳邊的發髻,笑著勸沈青棠:


    “我說姑娘,你便是再怎麽不情願,那也不能扯這等借口啊,村裏哪家同你談好了,你說說?”


    “我……”沈青棠張口欲言,但發覺說不出半點有關魏珩的話之後,又下意識頓住了。


    似是怕給她留時間爭辯,陳二娘急忙又裝好人笑道:“嗐,我知道你也有顧慮,可是你看看,”


    她指了指沈青棠一身洗了發白的衣裙,和那磨得破舊的鞋子,“你這衣裳,你這鞋,哪一個是體麵的?你成天在外奔走給人瞧病,到頭來又賺了幾個錢?每年的賦稅還不都是湊了又湊,緊巴得很。”


    陳二娘聽著是在勸她,可話裏的笑意卻頗有些奚落的意味。


    突然被熟悉的人揭了短處曝露於外,沈青棠麵色發白,驚愕、失落、無措的神色交雜在一處,難堪得就好像被人當眾打了一耳光。


    她不明白,為什麽素來尊之敬之的陳二娘,會突然說出這樣刺人的話來,一點顏麵都不給她留。


    “也……也沒你說的那樣吧。”她掩飾著笑了笑,有些窘迫地別過視線,勉強辯白了一句,極力想要挽留最後一點自尊。


    兩隻穿著破鞋的小腳蹭了蹭,就像她人一樣,局促又難為情地藏到了裙擺裏。


    陳二娘衝崔娘子兩人笑了笑,模樣像極了在哄使小性兒的孩子。


    “我也是為你好麽,”陳二娘彎下腰對沈青棠笑道,“你說你嫁到了崔家後,那還要為賦稅發愁麽?根本不用的呀,你也沒必要四處瞧病了,隻要瞧崔家二郎一個人,多定神啊?”


    這煽動人心的話聽起來聒噪極了。


    沈青棠攥緊了手心,醞釀了一番,還是決定轉過頭,坦誠又不過分傷人地笑道:“二娘,我真的同人家說好親了,你就別再勸我了。”


    “先失陪了。”她站起身,作勢悶頭要走,誰料陳二娘又拉住了她,不依不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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