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棠馬上意會,殷勤地幫忙錘了一通,“怎麽樣秦總商,還滿意麽?”


    “嗯。”秦頌煞有介事地應了一聲,忽的又揉著上腹思量了起來,“嘶,感覺好像還少點力氣,拉不動弓啊?”


    沈青棠靈機一動,馬上掏出了懷裏的糖炒栗子,“你等一下。”


    她迅速剝了兩三顆,然後直接塞進了秦頌的嘴裏,“怎麽樣,有沒有感覺到一點飽腹感,來了力氣?”


    “咳咳咳,”被塞得快噎過去的秦頌笑了笑,咽下去一些後果斷服軟了,“可以了可以了。”


    圍觀射擂的人還有不少,秦頌越過人群來到內圈,隻見左、中、右側各擺著三隻五色定靶,距離分別約為五十步、七十步、八十步。


    而在六十步開外的橫杆上,則掛著一隻左右晃動的活靶。


    旁側用來取箭的木櫃上擺著一個沙刻,全部流光大抵隻需小半盞茶的功夫。


    隻要在規定時辰裏射出的箭離靶心最近,便可為魁者。


    至於射出多少箭則沒有限製,攤主自是希望打擂者射得越多,那樣他們才能賺得更多。


    “箭來了箭來了。”沈青棠熱心地取了一打箭,一路小跑著送來,擔心他緊張還安慰了一句,“不用太著急,射多少算多少,玩一玩就好。”


    秦頌輕揚起了嘴角,從她手裏隻拿過四支箭,毫無怯場之色,“看著。”


    鑼鼓咚的一響,沙刻立即開始計量起了時間。


    秦頌走上前張弓搭箭,先是第一靶。


    咻的一聲,箭簇穩中黃心。


    “中了!”人群裏掀起一片叫好。


    為爭時間,他邊走邊搭箭對準,到第二靶處幾乎沒有停頓,鬆指放弓,又是一箭穩中。


    “來了個高手啊這是?”看客裏有人邊鼓掌邊笑著交談,對這位身手不凡的少年滿是看好。


    作者有話說:


    魏狗 is watching you


    棠棠:喵喵喵?


    第68章 兔子燈(尾)


    很快又是第三靶, 因為距離較遠,秦頌稍稍頓了片刻, 目光盯住靶心, 果斷一鬆手,離弦的長箭又一舉射中了黃心。


    “好!”人群裏掌聲雷動,笑談不斷, “三連中, 是個三連中啊!”


    沈青棠歡欣地攥住衣裙,滿眼含光, 注視著秦頌走向剩下的活靶點,激動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恨不得也混在人群裏給他叫兩聲好, 可是怕自己的聲音幹擾到他, 還是生生給忍住了。


    最後一隻活靶被掛在麻繩上左右晃動著, 需仔細把握好它來回的速度方能射穩。


    眼見沙刻裏剩餘的細沙在不斷流逝著, 眾人靜下聲, 不禁為秦頌捏了一把汗,就在呼吸都提到了嗓眼時,一道破風聲自空中劃過, 射出的利箭霎時將晃著的箭靶一下定住——


    射在了黃心的邊緣,但也離黃心很近了!


    場下爆發出了一陣驚呼,掌聲如潮, 紛紛起哄, “不簡單, 這手上的本事確實了得啊。”


    “差不多也定局了吧, 這下子穩的奪魁啊?”


    沈青棠沒想到他當真贏了個滿貫, 激動得忍不住跳了兩下, “秦頌!”她笑著衝他直揮手,雙手擴在嘴邊大聲誇道,“厲、害!”


    秦頌扭過頭,舉著長弓對她示了示意。


    射擂自晚間開擺至今,攤主還未見過技藝如此卓絕的,不禁笑著走到正中說了兩句:


    “方才這小公子的箭術可真是讓我們大飽眼福啊,有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諸位可還有誰要上來比試比試的?”


    攤主仔細望了一圈,見沒有自告奮勇的,也樂意做起了結語,“既無人上台,那今日這魁首,便是……”


    攤主深吸了口氣,正欲隆重宣布,誰知,櫃台上驀然傳來一陣銅錢落入盆中的嘩啦聲,直接讓他要吐出來的那口氣又生生憋了回去。


    眾人循聲偏頭,正要瞧瞧這踢擂者是誰,便見,一位身著靛藍錦袍的少年投錢取了箭,徑自向擂台這處走了來。


    他步履穩健,一步一行中帶著股貴氣,可麵色卻尤為沉冷,如覆霜雪,讓人覺得他倒不像是來打擂的,而是來找什麽人尋仇泄恨的。


    因忌憚這一身不善之氣,眾人皆十分自覺地給他讓出了一條道來。


    可看到那從避讓的空隙裏走出來的魏珩時,沈青棠麵上的笑意立即不複歡悅了。


    怎麽又是他啊?


    這是她心裏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似乎每次心情不錯,或是有好事情發生時,她總會碰巧遇到這個煞風景的人。


    倒還像個避不開的劫了。


    沈青棠幹笑了兩聲,看向秦頌打趣,“今天出門忘記看黃曆了。”


    秦頌知道她笑得並不開心,斂下麵色,拍了拍她的肩,“沒事。”


    這話也不知是在說,當麵遇到了魏珩沒事,還是兔子燈被搶走了也沒事。


    總歸有他在。


    看客們似乎對魏珩的呼聲很高,沈青棠再轉頭看過去時,才發現魏珩連走都沒走一步,隻站在正中便一下子射穿了左側的箭靶!


    長箭劈風而去,蓄著猛力,直接便射得草靶幾近脫線,彈出了些草絮來。


    尋常射箭根本不消用這麽大力,人們在驚異咋舌之餘,也很難不猜測,這位公子是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才順道過來撒撒悶氣的。


    他發箭速度極快,隻站在原地遠射,幾乎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第二支箭和第三支箭便接連飛了出去,次第傳來了射穿草靶的悶響。


    “好!”有眼力的人紛紛拍手起哄起來,“連珠箭啊這是,連發三箭!”


    “是啊,那也得射得快狠準才行嘞!”


    眾人紛紛感歎著魏珩的箭法,唯有沈青棠注意到了他那硬撐著的蒼沉麵色,以及額前滲出的絲絲冷汗。


    他到底在發什麽瘋?


    若她沒記錯的話,距離段府的那場大火才四日不到,他肩後還有那般嚴重的燒傷,能這麽大力地拉撥弓弦……


    麽?


    “咻”的一聲,離弦的箭矢如虛影般從沈青棠眼前飛過,猝不及防地射向動靶,直接將秦頌的那支箭擊斷成兩截,依次掉在了地上。


    沈青棠傻愣著閃了閃眸子,對魏珩的擔心瞬間消散一空了。


    這哪裏是踢擂,這就是衝著秦頌來砸場的吧?


    她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魏珩,隻見那人射完箭後,轉身便揚手還弓,冷著麵色離了場,清寒的眼神裏還帶了些許不屑一顧。


    沈青棠的好脾性一下子就消磨殆盡了。


    他這是什麽怪毛病?


    大家都把臉皮撕開了,他怎麽就不自覺避遠一點,還非要到人麵前來踩一腳。


    強壓人一頭就讓他心裏這麽好過麽?


    沈青棠頗覺不可理喻,可在這樣一個熱鬧的燈會上,為他糟蹋了心情也屬實是不值。


    “沒事兒秦頌,我們不和他這種人計較。”


    她反過來去安慰秦頌,語氣還有些著急,似是生怕他因此受了挫,“他、他那都是亂射,都什麽呀,連靶子都飛了,哪有你射得準。”


    她笑了一下,說得誇張,“回頭我就把你今天連中四靶的光輝事跡好好宣揚一下,保證人人歎服。”。


    秦頌不由失笑,配合地揚起了唇角,倒也不想讓她太過擔心。


    可心裏想的卻是,等下回機會湊巧了,他一定要好好去揍上那姓魏的一頓。


    不揍就不姓秦。


    “二位二位。”一聲叫喚忽從不遠處傳來,他們回頭望去,才發現是攤主提了通亮的兔子燈走了過來,“恭喜爭得魁首,本擂的彩頭,你們拿好。”


    魁首?


    沈青棠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不由看向了箭靶,“剛剛那個人不是連把靶子射穿了麽?”


    言下之意是,她以為是魏珩贏了射擂。


    “嗐,那位公子勇猛有餘,但準頭欠佳。喏,”他抬手指過去,順著方向,沈青棠也看到了被夥計扶起來擺好的箭靶,以及那上麵的兩支箭矢。


    “你說巧不巧,那位公子的幾支箭啊,回回都在你們下麵一點兒,到底也是惜敗了啊。”攤主笑著惋惜了兩句。


    沈青棠神色複雜地抱著懷裏的燈籠,倒不是很相信,那能一舉在活靶上射斷秦頌之箭的人,會連前麵三個定靶都射不準。


    可她蹙眉思量許久,怎麽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興許他行事也是看心情的吧,這誰知道?


    沈青棠終是沒再細究下去,索性跟著秦頌繼續挑江鳶的生辰禮去了。


    其實江夫人的生辰尚在下月,兩人也隻是尋個出來玩的由頭罷了,也不一定今日就非要尋到合適的。


    路過一家酥點樓時,秦頌又看中了它的招牌,打算買些像樣的點心帶回府給小廝們消遣消遣。


    可這樓高人又多的,沈青棠腳上有些乏累,笑著央秦頌給她帶一盒棗泥糕後,便偷懶地倚在附近的石欄上休息了。


    大路對麵便是波光粼粼的金水河,晚間看著倒也舒心。


    忽然,沈青棠在泛波的湖麵上瞧見幾盞蓮花燈漂來,頓時起了興致,起身向近處一看,這才發現河邊的石階上,有好些人聚在一處點著河燈許願。


    小女兒家心思稚嫩,總喜歡與許願相關的儀式,沈青棠也不例外。


    她湊熱鬧去取了盞蓮花燈來,挑了處沒什麽人的石階坐下,也緩緩將燈放到水麵上,滿含衷心地許起了願來。


    她希望,所有愛著她和她愛的人,都能身體康健,無災無難。


    國家安寧,百姓樂居,要是每天都有這麽熱鬧的燈會或者廟會,那就更好了。


    小燈載著主人的願景,一搖一晃地泛在水麵上,漸漂漸遠。


    沈青棠收回目光,無意間瞥見坐在旁邊的人拿著一盞空燈,遲遲都不放流,倒不禁有些奇怪。


    可細瞧了兩眼,發現那浸在暗處的人影竟尤其熟悉後,一股莫大的錯愕與掃興又兜頭澆了她遍身。


    怎麽能晦氣至如此地步?


    她說怎麽其他地方都人滿為多,唯有這處還較為清靜,原來是因為有他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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