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月歎了一口氣,“窮人乞兒的消失,自然也是悄無聲響的。”


    蘊香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想來這劉禧修的不是正道,而是邪術。


    “湧泉鎮,這就更巧了。”


    朔風走到窗前,瓊州城南再行數十裏,便是湧泉鎮。


    他道,“羅刹門所在的聽潮樓,就在湧泉鎮,離瓊州城南隻有數十裏。”


    這一樁樁一件件,全部把他們往湧泉鎮引。


    一個是巧合,兩個三個便是籌謀了。


    窗外,似乎有貓兒在月色下的暗巷潛行,朔風眉眼一冷,瞬間拔出右手軟劍。


    沒有來追殺的人,而是一個包袱從窗外拋了進來,很沉,也有很多血氣。


    舟月皺著眉朝他點點頭,這包裹裏沒有殺器。


    於是朔風在木桌上將包裹打開,血氣也直噴口鼻。


    三個人的臉色都沉下來。


    包裹裏,是一顆頭顱,脖頸切口的血漬甚至還沒有幹涸。


    舟月和朔風都認識這個人,是在瀾州城裏曾見過的十七。


    還有一封沾了血汙的信函,寫道,“劉禧,湧泉鎮,顧府。”


    “湧泉鎮,看來不得不去。”朔風忽而笑了笑,話語很平靜,“想甕中捉鱉?也要看看自己的道行。”


    他再清楚不過,這是警告,也是誘餌,讓他朔風不得不前往湧泉鎮。


    朔風平生最恨旁人損毀自己的東西,即使十七隻是一個跟了自己隻有三年的屬下。


    羅刹門的門主,用一個虛假的承諾欺騙他三年,令他誤以為劉禧已經死去,最後還想設計他死於七護法手下。朔風想到那個一直坐在輪椅上似乎苟延殘喘的老人,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溫和無害的老人,讓劉禧在他的眼皮下活了三年。


    “這背後,有羅刹門的手筆。”朔風喚出寂華劍,撫摸許久未曾見血的刀刃,“背棄承諾的人,應當死去。”


    蘊香也起身沉聲道,“我也和你們一起去湧泉鎮,張瑾的魂魄,一定在那裏。”


    舟月沒有拒絕,現在他們在明處,敵人在暗處,多一個幫手,也是多一個機會。


    她輕聲呢喃,注視青綠色的靈力在指尖聚集,“瓊州城南,數十裏外。”


    少女在房間裏伸出右手,微微向下一劃。青綠色的靈力如利刃撕裂空氣,憑空出現一道裂隙。那裂隙越來越大,變作一條幽藍的通道。


    舟月的臉有些蒼白,但並沒有虛弱之態,她說,“這道空間裂縫通往湧泉鎮,支撐不了多久,我們得盡快。”


    她先一步踏入,然後朝朔風伸出手,“不要害怕,抓住我就好。”


    朔風不同於她和蘊香,畢竟是凡人。


    哄孩子般的語氣,但少年很開心。


    朔風眉眼的寒意驅散幾分,露出笑容和小虎牙,“嗯,我抓住你的手,就不怕。”


    少女的右手很溫軟,像他第一次牽住她時一樣。


    少年沒有絲毫猶疑地踏入裂縫,還不忘嘲笑最後的蘊香,“若是怕,便不必跟來了。”


    蘊香搖搖頭,亦是堅定地跟在二人身後。


    空間裂隙在完全吞沒三人的身影後,便消失了。


    空無一人的房間裏,月光將內室照得通明,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半掩在桌上的包裹裏。暗處的老鼠吱吱亂叫,而若是此時有人闖入房間,一定會驚嚇暈倒。


    作者有話說:


    第18章 殺仇人


    醜時四更,打更人正敲響了梆子,一下,又一下。


    這條小巷並不長,轉過拐角便可到顧家巷了。顧家巷如其名,隻住著一戶大戶人家顧府。但顧府的門房老仆很好說話,每次打更人路過時都會討上一杯清茶。


    這條路本來是隻有打更人一個人走的。


    忽而窸窸窣窣,不像是暗巷裏的耗子,倒像是兩三個人的腳步。


    打更人悄悄屏住呼吸,燃起手中的火折子。火花劈裏啪啦地響,寂靜更顯寂靜,打更人從巷口探出頭。


    三個人,有男有女,憑空出現。


    月色白慘慘的,打更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哆嗦地伸出食指喊,“鬼啊!”


    涼風吹過,他渾身嚇出冷汗。打更數十載,頭一回撞見鬼打牆。


    眼看著就要暈過去,那三人中的少女連忙走過來扶起打更人,她的麵容很是清麗,怎麽也不會讓人聯想到鬼魂。


    舟月放輕了聲音,“老伯,您知道顧府怎麽走嗎?”


    少女的話語仿佛有清心寧人的魔力。


    鬼使神差地,打更人喃喃道,“顧家巷,就在前麵,拐彎就是。”


    舟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有些懊惱,就知道凡間乍然出現修士會讓凡人受驚。


    她想了想,右手的青色靈光在打更人眉心一點。打更人的眼神逐漸從清明變得呆滯,身體半軟,倚著牆壁睡了過去。


    這是一道消除記憶的小法術,可以使打更人忘記今晚所見。舟月又在他身邊布下一道防禦結界,以免有意外發生。


    “好了,我們這便去顧家巷吧。”


    朔風瞥了一眼昏睡的打更人,轉過頭時又對舟月露出一個溫和無辜的笑容,說道,“好。”


    他果斷撇下戴著素紗帷帽的蘊香,一蹦一跳地跟在舟月身後。也許因為來時隻記得披了一件外袍,此時少年高高束發後的雪白發帶也在輕盈地晃動。


    蘊香有些失笑,朔風是不待見她的,或者說他是不待見所有插在他和舟月之間的人。


    隻是——


    蘊香搖了搖頭。同為女子,她看得出舟月對朔風隻是後輩之誼,這少年大概要失望了吧。


    三個人各懷著心思,悄悄加快腳步。


    轉眼到了顧府。


    顧府修得很是氣派,朱紅大門,鎦金門釘,簷下掛著著兩盞紅紅的大燈籠。


    “那燈籠裏,有東西……”舟月伸出手指,青綠色的靈光在指尖一閃。燈籠的外皮瞬間剝落,裏麵沒有燭火,卻有一個仿佛被烙鐵燒紅的鈴鐺。


    這鈴鐺的製式很熟悉,正是當初荒園外懸掛的青銅鈴鐺。


    似乎有清風吹過,驀的,那鈴鐺響動起來。鈴音幽怨,如泣如訴。


    大門打開了,出來一個老仆。


    這是傀儡,舟月幾乎可以不用靈力分辨。


    老仆提著一盞白紙燈,動作很僵硬,語調也是僵硬的,“我-家-主-人-請-各-位-來-”


    舟月本想走在前麵,卻忽而被朔風擋在了身後,少年說,“我去,本來也就是我要報仇。”


    練氣期怎麽能對得上元嬰期?


    舟月拉住朔風的衣袖,“可我也承諾過,要陪你一起報仇。”


    她想了想,努力學著以前師父的口吻,耐心道,“朔風,你要乖一點。”


    眼神很真摯,看向他時瞳孔仿佛在閃光。


    她讓他乖一點誒。


    少年的耳尖慢慢染上緋色,他默默回到了舟月身側,卻還是不肯退後一步,“我就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


    罷了,反正她會護著他的。舟月想。


    顧府很大,有很多長廊,曲折回環。


    走到一處水榭,老仆無聲無息得地扭過頭,“主-人-在-裏-麵-等-你-們-”


    他又提著白紙燈,如同被扭動發條的木偶,步伐僵硬地離開了。


    水榭臨湖,四周有輕紗,一個陰柔的聲音傳來,“小友不遠萬裏前來一敘,劉某粗茶淡飯,還請不要計較啊。”


    輕紗隨著聲音拂起,水榭裏麵坐著的人確實元嬰期無疑,是劉禧。


    舟月邁出一步,周身劍氣如絲刃般瞬間絞碎輕紗,她終於看清了那劉禧的麵容。


    劉禧坐在香案後,看上去人至中年,但麵白無須,仿佛極好說話的樣子。


    舟月厭惡道,“殺人取心的勾當,便是你做的吧。”


    劉禧笑了笑,沒有回答,隻是道,“不錯不錯,怪不得神劍被你們所取。”


    他抿一口茶,歎道,“茶涼了,我很遺憾,看來今日無法邀請各位一同品茗了。”


    劉禧摔碎了茶杯。


    以此為令,隱沒在夜色裏的無數傀儡鑽了出來,圍在水榭四周,如同一堵堵人牆。


    劉禧偏了偏頭,這些傀儡是生前伴在他身邊數年的弟子肉身製成,可不是魏明那草包可以相提並論的。


    隻不過為了這麽小小一個練氣期,廢了那麽多弟子,他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


    想到聽潮樓的那個老人的“忠告”,劉禧不屑地嗤笑一聲。


    舟月也不想再和這個無惡不作的劉禧繼續糾纏,向蘊香點了一下頭,神色一凜,“速戰速決,我去擒那劉禧,你替我看好朔風,不要讓他受傷。”


    蘊香掀開帷帽,露出兩條狐尾,鄭重道,“仙子請放心。”


    “用不著。”朔風冷喝一聲,身法輕靈地攻向傀儡,“我可是殺手,而我手中的劍已經很久不見血了。”


    少年喚出了寂華劍,劍光如雪,撲向傀儡時又化作利刃。


    這些時日,他每日每夜都在修煉舟月給他的心法和劍譜,眼下正是檢驗的最好時機。


    若他連這些都做不到,又怎麽能報仇、怎麽能完成給舟月的承諾呢?


    他從不是會背棄承諾的人。


    劉禧放鬆了身體,朝舟月微笑,“你說要來擒我,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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