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阮念原地糾結的時候,梁西聞端著原木的雕花案幾出來,上麵擱著淺色的茶杯和淺翠綠的茶壺,還放了幾瓶純淨水和氣泡水。


    梁西聞放到一旁的茶幾上,“不知應該怎麽招待你,泡了一壺茶,家裏目前隻有這些喝的。我等會要出去,你要在這休息的話……二樓除了第一間是我的臥室,其他都是客房,你可以自便。”


    “好。”阮念點點頭,梁西聞站在茶幾那邊。


    這又是短暫詭異的安靜,但她沒有不適,或許是房間裏如焚香一般幹冽的氣息,又或者因為梁西聞站在她的麵前——


    他的氣質,可以說得上是沒有任何攻擊力,是溫和與謙遜。


    那種冷冽和淡漠,也似乎別具一格,像是……僅僅因為他話少而已。


    又或者是結合這個房子,如果住所的風格能夠反應人的性格,那應該是孤遠和清冷,卻又有一種被歲月沉澱後的風雅矜然氣質。


    並不讓人反感或是恐慌。


    梁西聞靜靜站在那兒,如同等著她的下半句。


    她也在這短暫的分秒之中,捕捉到一些太細節的東西。


    比如他風衣之內的西裝外套胸口,有一根國內並不太常見的金屬駁頭鏈,或許鏈條上綴著一顆很細的鑽石,所以在室內光下泛著溫潤淺淡的光。


    比如梁西聞的骨相極好,眉骨稍高,眼型漂亮深邃,雙眼皮的褶皺有著最自然的東方韻味,鼻梁挺括,五官的立體感極好,尤其是神姿綽綽散朗,如玉如瓊。


    梁赫謙偶然提過梁西聞,她大約隻知道梁西聞三十多些,大約也知道梁西聞事業心極強。


    比如梁西聞的眼神平靜,自然而然的有一種深刻的感覺,寂然隱約的靜謐,藏著深刻而寡淡的欲感,好像在看她,又好像盯著她身後的花瓶出神。


    “那個……”阮念莫名結巴起來,嗓子發幹,“我……”


    “你休息吧,我現在出門,”梁西聞淡笑,率先開口,“不用這麽客氣。”


    “打擾您了。”阮念拘謹點頭,“我不會亂動您的東西。”


    “無妨,”他淡淡笑笑,眉眼之中平添一抹溫和,一灣鶴眸幽深,若寒雪灼香蘭,他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


    阮念仍站在那不動。


    梁西聞揚揚下巴示意她,“十一……它會從側門進來,它不會叫,我已經喂過了,你不用管它。”


    “哦,好。”阮念點點頭,主動跟他說,“梁先生,晚安。還有……謝謝你。”


    梁西聞淡笑,拿了車鑰匙出門。


    阮念的目光循著他,看著他走上回廊,竹林輕晃,小燈朦朧,男人頎長的身影映在院中漏窗之上,枯槁瑟然的枝杆樹影交錯,古韻而清冷。


    他彎了彎腰,邊牧搖著尾巴跑向他,他微微彎腰,伸手摸了摸邊牧的腦袋,小狗拱拱他的手,乖乖坐在地上。


    月光下,男人的手線條很好,瘦削有力,指節修長。


    她忙收回目光,梁西聞沒在院子裏多待,不一會外麵穿來車子啟動的聲音,她緊繃的肩膀鬆垮下來,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其實除了工作,大概也沒人找她。


    時間正是晚上七點半,對她這種生活寡淡的人來說,可真是個尷尬的節點。


    曾子怡大約還沒醒,沒回她的消息。


    無聊地翻翻朋友圈,倒多了一些動態。


    梁赫謙發了個定位,在洲際酒店,配圖還帶點心思,一張略有模糊的抓拍,他今兒穿了一件黑色的休閑夾克,肩寬腿長,散漫不正經的紈絝少爺形象,配文就拽的四個字:淺帥一下。


    下麵幾個好友不嫌熱鬧的吆喝回複:哪兒來的男公關啊?


    梁赫謙回:/微笑,不是發給你看的,ok?


    她想點個讚,又覺得多餘,遂往下滑滑。


    同事的加班照,老同學的約會打卡。


    再往下——


    季霜也罕見的發了一張合影,說三五朋友小聚,麵龐都是偶然能在電視新聞上見到的麵孔。


    照片上的季霜笑得大氣溫和,阮念點開照片看了幾秒——她對季霜的感情,很複雜,她們是母女,季霜也給了她條件範圍內最好的生活和家庭,可她總覺得有一種近乎陌生的距離。


    她甚至不確定,這道隔閡,是什麽時候產生的——是大學時,又或者大學畢業時?


    她好像就是那個別人口中,乖巧懂事的乖乖女,季霜的光環太大,也很偶爾的,阮念覺得自己像流水線的工藝品,隻是因為父母的身份,她能夠走在稍前些的位置,可又再普通不過,於是那種莫名的愧疚感便更多一分。


    阮念翻了沒幾分鍾就把朋友圈翻完了,她有點後悔自己沒帶著筆記本來,至少還能忙些工作,但因為今天季霜的安排,她除了手拎袋,什麽都沒拿。


    這個房子太大太空曠,阮念也無事可做,抱著手機靠在沙發上胡亂看短視頻。


    她的腰有點疼,倒不是因為勞累,而是她每次生理期臨近,總是腰疼先至,但她生理期從不固定,以前總會隨身帶著衛生巾,然而今天聽從季霜的,搭配的包包裝不下,來時路過711又不好讓梁赫謙等著,眼下隻能盼著,這生理期至少捱過今天再來。


    時間尚早,阮念隻能幹巴巴在這看手機,到底是外人家,也不好太放鬆,她翻看了會明天要翻譯的文件,標記了幾處要核查資料的地方,勞累時便站起來。


    不得不說,她其實挺喜歡這裏的別致,有種隱居山林的靜謐放鬆,她圍著窗邊兒走了一圈,腳步停留在客廳一隅的檀木幾旁。


    鎮尺壓著薄宣紙,字帖翻開到某頁,似乎才臨了個開頭,男人的行書流暢舒展,字帖上,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


    案幾的另一側,許多臨帖折疊整齊,宣紙透出模糊字跡。


    那瞬間——阮念覺得挺奇妙。


    梁西聞,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樣。


    阮念捱了兩小時也不過才九點,她不想早早睡,就窩在客廳的休閑搖椅上繼續看手機,困神上來,睡著的前一秒,還在想半小時她就起來去洗漱睡覺,然後明早回家,然後去上班……


    阮念以為自己就睡了半小時。


    沉沉醒來的時候,下腹悶重,額頭出了一層薄汗,客廳的頂燈已經熄滅了,隻留下窗邊一盞落地燈。


    她身上不知什麽時候蓋上了一層羊絨薄毯,搖椅旁邊的檀木矮桌上,放著一盒止疼藥,一袋……衛生巾,上麵還放著一張商務名片,簡約的設計,她看到梁西聞的名字和號碼。


    搖椅的旁邊,更是擺著一個購物袋和鞋盒,品牌價值不菲,看起來是……女裝?


    阮念腦子一懵,瞬間茫然起來。


    她正盯著桌上的東西失神,視線裏,出現了一雙溫潤修長的手,他動作很輕,放下了一杯熱水,伸手將保溫杯墊打開,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霧氣。


    “醒了?”梁西聞的聲音響起,低沉如嫋嫋而散的熱蒸汽,他似乎不知該從哪兒開口,解釋地仍謙和,“我想到你今晚在這,想回來拿東西去酒店住一夜,沒想到你在客廳睡著了……這些,我想著家裏並沒有,剛剛在西郊外的藥店和便利店買來的,如果還有什麽需要不太方便當麵告知,你可以發到我的手機上。”


    “啊……”阮念終於清醒,慌忙從搖椅上坐起來,這一坐,她心裏瞬間咯噔了。


    “我先去樓上。”梁西聞示意桌上的名片,似乎保持著一種極為禮貌的距離,“你覺得冒犯的話,可以給我發消息。”


    阮念腦子仿佛蒙了一層呢喃的熱氣,看著梁西聞上了樓,她閉閉眼,有些絕望,抬起身,淺米色的坐墊上,有些許痕跡,她今天為了季女士安排的飯局,穿搭都是季女士配來的,內搭衣服很薄,白色的喇叭袖旗袍,布料上乘,有淺淡的珠光暗線刺繡,外麵兒就一件米色的中款毛呢大衣,頭發也乖順的半紮,是長輩會喜歡的清水芙蓉模樣。


    眼下,那抹有點刺眼的顏色也沾染到了坐墊上,她懊惱萬分,忙不迭地將坐墊套摘下來,疊好放在桌上,然後手落在購物袋上……


    裏麵是一件白色的毛衣,一條米色的休閑風的長褲,還另搭了一雙平底鞋。


    她拎著袋子,猶豫地往樓上看。


    這種感覺有些複雜,他的每一件行為,都是無可言明的熨帖和善意。


    她難以想象,梁西聞回來見到這樣巨尷尬的一幕,他沒有惱火,反而去循著給她買齊了東西,從用品至更換的衣服,她實在是難以思考,梁西聞是怎樣做到的。


    第一次到人家家裏,就鬧出了這樣一出巨大的尷尬烏龍,她實在不喜歡給人添麻煩。


    更何況,對麵這還是一個,成年男人。


    作者有話說:


    兩個社恐談戀愛。


    梁西聞:……(救救我我該怎麽解釋。)


    阮念:……(救救我我要怎麽解釋。)


    這個故事超日常溫暖的!!btw感興趣的一定去俺大眼仔看看,有說這個故事在講什麽。


    然後這個文裏有兩對副cp都是高潔哈不用擔心半途踩雷。


    美籍英法混血紳士x成熟姐姐(馬奎斯·蘇利文x蔣雯依)


    冷痞賽車手x美豔紋身師。


    老規矩,感謝大家支持,發個紅包吧!


    第3章 清晨心動【晉江獨發】


    阮念手忙腳亂去了洗手間換了衣服,被汙漬弄髒的裙子脫了,連同沙發套都塞進購物袋裏,她出來一看手機,登時嚇了一跳,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


    阮念呆站在客廳裏,客廳光線昏茫暖調,她覺得這會應該去跟梁西聞道個歉,但也猶豫著是否要上樓找他。


    於是拿起了桌上的名片,覺得梁西聞剛才似乎有些意外,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分鍾,拿出手機輸入了號碼,給他發了一條短信:我換好了,謝謝您,實在是太麻煩了。


    之後的,她想等梁西聞回複了再說。


    畢竟……第一次到人家家裏,弄出了這樣的事情,確實尷尬。


    梁西聞沒有立刻回複,阮念沒敢再坐著,傻站在那,腦子發蒙,但她的第一反應,她今天的行為很冒犯,趕緊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淩晨一點,她不知道能去哪兒,現在燕京住酒店身份證查得緊,她偏偏沒帶。


    回那個家可能是最好的選擇,她覺得季霜肯定在家,但不確定爸爸又是不是在家,她家的家庭關係,更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關係,明明父母沒離婚,爸爸很好,媽媽也很好,但家裏的氣氛格外沉重。


    阮念生理期不太舒服,腰酸小腹疼,不到迫不得已,她肯定不會回去,搬離那個家,對她來說,是一種難得的精神上的解脫。


    盡管她的生活也並不順意,但她仍覺得自在。


    阮念覺得今晚的發展十分荒唐。


    也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樓上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很細微,先反應過來的,是趴在客廳一角的狗狗。


    阮念看過去,客廳的檀木書桌旁,有一個玻璃的火爐,火光靜謐跳動,邊牧趴在地板上,耳朵動了動,抬眼看著樓上,然後口中哼哼兩聲。


    她才看到,梁西聞出來了,站在二樓的欄杆旁,中式的壁燈,淺色溫存的光,壁燈上似乎還有一些書法題字,他的胳膊撐在欄杆上,西裝的外套敞開懷,白色的襯衫領口規整,細細的一根駁頭鏈墜入口袋,深色的那不勒斯西褲規整,身形頎長性感。


    她眯了眯眼睛,看到他的腕表反射出一絲暗光,整個人透著淺淡的慵懶和倦意。


    “我可以下來麽?”他出聲問她。


    阮念臉頰一紅,點點頭,然後等他下來了,她有些慌亂,不知從哪兒先開始解釋,“對不起梁先生,我沒想到……坐墊我已經拿下來了,我可以給你送洗衣店洗幹淨,或者給你重新買一個……”


    “我……”


    恰逢這時,梁西聞也正要開口,阮念一口氣說了一串,將他打斷了。


    他略有一絲訝異。


    阮念更尷尬,“對不起……您說。”


    梁西聞搖搖頭,似乎也有些歉意,“我想說,我是不是有點冒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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