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俞狐疑地看著她,一手用劍指著她,一手掐了個法決,在戰場上的嘈雜聲中,閉上了雙眼。


    他睜開眼時,心神巨震:“怎麽會?”


    “什麽怎麽會?”許疏樓還站在他對麵,隻是臉上多了兩道血跡,趁長俞掐算的工夫,她越過淩霄門弟子的守衛,順便去捅了範陽和範芷,說起來,她殺這兩人殺得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而陸北辰也被她搶了回來,此時躺在地麵上,大腿上正插著她的劍。淩霄門的普通弟子護不住他,她若真想殺他們,那當真是如砍瓜切菜一般。


    “我看到了一場血色婚宴……”長俞看著倒在地上的陸北辰,“我不明白,他是天命之子,承大氣運之人,為何會有另外的結局?”


    “我也不懂,我不想和你討論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許疏樓將長劍從陸北辰的大腿上拔了出來,“我隻知道,他作惡,我便殺他。什麽天命之子、氣運之人,那些附加的頭銜對我而言毫無意義。道理就是這麽簡單,你如何不明白?”


    她再次將陸北辰扔給魔族,這一次長俞怔怔地站在原地,沒有阻攔。


    魔族卻很信守承諾,在得到陸北辰後,即刻退兵。


    淩霄門痛失門主,喪家之犬一般離開了。


    許疏樓經過時,白柔霜看著她,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躲在山石後的那一刻,她幾乎是篤定許疏樓要害死她了,若易地而處,她自認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但沒想到……許疏樓不想殺她,隻想讓她喪偶。


    許疏樓沒有多看白柔霜一眼,她無意去管教這裏的師妹,如果還能繼續向前,找到白柔霜人生當中的岔路口,那就還能改變更多。


    不隻是她,其他人也一樣。


    隨著白光一閃,許疏樓再次回到了那條冰冷刺骨的走廊裏,換下了染血的衣物。


    這一次她有了經驗,抬手就去推附近的門,果然一扇門應聲而開,將她卷了進去。


    眼前是一處昏暗的山洞,許疏樓觀察片刻,從山洞中轉出來,正聽到陸北辰略有些不耐煩的聲音響起:“疏樓,我剛剛的話你怎麽想?”


    “什麽怎麽想?”許疏樓掃了一眼躲在他身後嬌嬌怯怯的白柔霜。


    “你……”陸北辰耐著性子重複,“白師妹修為不如你,更需要保護,你剛在洞中拿到的那件法寶,能不能暫時讓給她?”


    “……”許疏樓略有些驚訝地打量四周,這次的時間跨度似乎有些大,竟是在她被廢修為之前的事了。


    見她不說話,陸北辰又開口勸道:“你手裏的日月升恒簪於你而言並不是必需品,你先給她,以後我一定補償你。”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可太清楚往後的漫長歲月裏,他是如何“補償”許疏樓的了。


    她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閃著金光的東西,想來也是剛剛取得的珍稀法寶,微笑著點了點頭:“好啊。”


    許疏樓幹脆利落地將日月升恒簪拋給白柔霜,後者臉上一喜,對陸北辰脆生生地道:“多謝陸師兄!”


    陸北辰臉色稍霽,對許疏樓也多了兩分和顏悅色:“疏樓,你懂事多了……”


    話音未落,許疏樓已經逼到近前,抬腿踩在陸北辰胸口,將他踹飛了出去,手下靈力一卷,奪走了他手上那金燦燦的法寶:“我的讓給她,你的就讓給我好了。”


    第136章


    對稱的美


    陸北辰大概是整個人都懵了,趴在地上半晌沒爬起來。


    當然,也可能因為是許疏樓沒控製好力道,這個時候的他可還遠遠沒有渡劫期的修為呢。


    “陸師兄!”一行人都圍了過去,白柔霜也驚呼著要撲過去。


    “站住。”許疏樓卻叫住了她。


    “師、師姐……”白柔霜神色一僵,心下懊悔,看來今日是把她逼得太狠了,不過……平日裏見陸師兄在師姐麵前那般頤指氣使,還以為他一定比她厲害很多呢,誰也沒想到他竟然一下都抗不過啊……


    你說你既然打不過平時還表現得那麽囂張做什麽?平白給了她錯誤的信號,白柔霜咬了咬唇,生恐許疏樓下一腳落在自己身上。


    “誰教你靠這種手段搶東西的?”這個時間點,還沒發生過什麽不可挽回的錯誤,許疏樓對這裏的白柔霜,難免多說了兩句。


    “我……”白柔霜囁嚅著說不出話。


    “我是你師姐,往後喜歡什麽東西直接開口向我要,”許疏樓道,“適合你的法寶我自然會給,再敢借陸北辰向我施壓,我把你們一起吊起來打,聽明白了嗎?”


    “聽、聽明白了。”白柔霜戰戰兢兢。


    許疏樓又走到陸北辰麵前,連殺了他兩回,她此時已經能心平氣和地與他對視了。


    陸北辰正要起身,被她踢在膝彎,又“咚”的一聲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我是白柔霜的師姐,還是你是她師姐?”許疏樓訓斥道,“師妹向師姐要個法寶,你跟著摻和什麽?搞得我們好像為了你爭風吃醋似的,你樂在其中是不是?”


    “疏樓,你怎能如此誤解我的用心,我是……”


    他話未說完,許疏樓一劍鞘抽了過去,裹著靈力抽在他左頰,陸北辰左臉立刻腫了起來。


    其他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人揶揄地看向陸北辰,進秘境以來這家夥一直得意洋洋,看出隊伍裏一位男修被許疏樓的美貌驚豔,就故意在他麵前對許疏樓提出諸般要求,也不知是在炫耀些什麽?


    看著別人眼裏的天邊月,在你這裏被踐踏成腳底泥,很有快感是不是?


    之前就有人覺得他做得有些過分了,但偏偏許疏樓屢屢忍了下去,眾人隻能感慨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現在好了,大家壓抑著眼底隱晦的笑意,嘖,讓你嘚瑟。前半程這姑娘已經夠容忍你了,非要沒完沒了把人惹急了。


    陸北辰被抽掉了兩顆門牙,既驚又怒,卻愣是沒敢再開口。


    不想許疏樓站在他麵前端詳片刻,又抽出劍鞘給他右臉來了一下。


    陸北辰一聲痛呼,捂著臉驚怒交加地看向許疏樓,眼神裏還帶了兩分委屈,他明明就沒再出聲,為什麽又打人!


    “對不住,”許疏樓道了個歉,“剛剛看著不大對稱。”


    “……”


    眾人拚命忍笑,仔細一看陸北辰的臉,現在兩邊都腫了,果然看起來舒服多了。


    白柔霜在一旁站著,眉心微蹙,一副美人含愁的模樣。


    許疏樓看她一眼:“心疼了?”


    白柔霜不敢搖頭,怕陸北辰事後不高興;更不敢點頭,怕許疏樓當場不高興。


    一時間遲疑不決,欲哭無淚。


    許疏樓卻也沒為難她,看了陸北辰一眼:“起來吧。”


    陸北辰怒視了她一眼:“你未免欺人太甚!”


    許疏樓淡淡開口:“如果你不服,可以和我打一場。”


    “……”還打什麽?剛剛那兩劍鞘,他又不是心甘情願站在原地給她打的,他當然躲了,問題就是躲不過。陸北辰到底是名門弟子,自然看得出兩人差距,怎麽會自取其辱還要和她打一場?那豈不是加倍得丟人?


    卻不想周圍人暗自搖了搖頭,在他們看來,努力打一場,就算打輸了,也比連上場的勇氣都沒有要強上許多。看來這位淩霄門大弟子遠沒有傳說中那般英勇無雙,本來抱著結交之意的修士也有些卻步。


    “陸師兄,你看我們接下來……”


    這支隊伍是進入秘境後臨時湊成的,本來是以陸北辰為首,聽他號令。此時有人開口問話,陸北辰捂著臉,猶猶豫豫地看了許疏樓一眼,生硬地問道:“許疏樓,你有什麽建議?”


    許疏樓笑了起來:“原來必要的時候,陸師兄也可以很懂事。”


    懂事,是剛剛陸北辰用來評價許疏樓的,他自然聽出了其中的嘲諷之意,咬了咬牙,默念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就算她以後再怎樣來討好他,他也絕不會原諒她的!


    “我的建議就是分開走,”許疏樓看著陸北辰,“你別來礙我的眼,我也盡量留你一命。”


    “……”陸北辰敢怒不敢言,看向白柔霜。


    許疏樓出言阻止:“她跟著我。”


    陸北辰握拳:“不行!她跟著你,還不知要被你如何磋磨!”


    許疏樓手裏劍鞘微動,陸北辰幾乎要下意識抱頭躲避了,但她隻是看了白柔霜一眼,微微一笑:“你放心去吧,我若真要對她不利,你也攔不住。”


    “……”


    白柔霜隱忍地對他搖了搖頭,讓他快走,陸北辰與她深情對視一眼,搞得就像生離死別一樣。


    眾人按捺著看了一出長亭送別,才看到陸北辰依依不舍、一瘸一拐地離開了,背影孤獨又倔強。


    許疏樓望著他的背影,眾人幾乎要以為她心軟反悔了的時候,她才收回目光。


    她隻是……忽然有些感慨,明明是一樣的人,偏偏在不同的世界中走出了截然不同的路,世事奇妙如斯,令人難以捉摸。


    陸北辰的岔路口又在何處呢?總不能是因為少挨了她兩頓揍吧……


    許疏樓回身看向白柔霜,隨手把從陸北辰手裏搶來的金色法寶扔給她。後者一臉驚詫:“這個……也給我?”


    “嗯,這是防禦法寶,你拿上它自己走出這個秘境吧。”


    “師、師姐,我一個人在這裏會死的!”白柔霜打了個寒顫。


    “哪有這麽容易死?快去吧,”許疏樓驅趕她,“好好想想該怎麽活下來,長腦袋不是讓你絞盡心思討好陸北辰的。”


    “……”


    白柔霜睜著一雙淚眼,可憐兮兮地看向周圍其他修士,這是當初在青樓裏蘭姐教她的一招,配上她那張清純俏麗的麵孔,便總能勾得男人為她出頭。至少,陸北辰就很吃這一套。


    可惜這一次她失算了,眾人就算難免同情,也拗不過強硬的許疏樓,隻能看著她被硬生生地驅逐出去。


    白柔霜到修界後沒多久便結識了陸北辰,從此不管是什麽秘境、探險都被他護在身後,哪裏經曆過這般陣仗?哭了小半個時辰,才起身向記憶中的出口處摸索過去。


    她餐風露宿,提心吊膽,隻要遠遠聽到什麽動靜,就第一時間發動防禦法寶,縮頭躲在法寶裏,等著怪物漸漸失去耐心走開。


    東躲西藏了幾日,才終於學會一邊躲在防禦法寶內,一邊拿劍去逼退它們。


    花費了數倍的時間,走了很多彎路,好不容易挨到了秘境門口,正待喜極而泣,卻一眼就看到了許疏樓不遠處笑吟吟的臉。


    她心下對許疏樓的恨意已經累積到了極點:“你一直跟著我?”


    “嗯。”


    “為什麽?”白柔霜的委屈爆發出來,“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許疏樓斜倚在樹上:“隻是忍不住想看看,麵對危險時,這裏的白柔霜和我的師妹有多大的差別。”


    “……”白柔霜自然沒能聽懂這句話,隻是憤怒地質問,“那和你有什麽幹係?要不是你把我從陸師兄身邊帶走,我本不需要麵對這些危險。”


    許疏樓笑了起來:“你就當我多管閑事好了。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他明明愛你,不想失去你,卻還敢三妻四妾地娶,現在我想通了,因為他篤定你離不開他。”


    “……你說什麽?什麽三妻四妾?”


    許疏樓看她一眼,沒有解釋。想養好一個人不容易,但養廢可太簡單了,人的天性裏就包含著怠惰,總會下意識選擇更輕鬆的那一條路。


    “我要走了,我們……過去再見。”


    ———


    幽暗的走廊裏,許疏樓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下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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