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殿從前是先帝最寵愛的妃子所住的宮殿,如今雖是換了主人,但是其氣派華貴卻有過之而無不及,鍾芫垂眸笑了笑,便緩緩踱步回自己的榮華殿。


    走到一半的時候,鍾芫聽身後有人喚她名諱,她回過頭,遠遠地便瞧見朝她飛奔而來的侍衛。


    “這不是尋大哥,找我何事?”


    來人身形高大寬肩窄腰,腰懸兩把苗刀,一見鍾芫便笑著從懷中掏出令牌,“這不是陛下見你氣色不好,便命我領你去太醫院瞧瞧。”


    鍾芫聽罷笑了笑,“陛下如今倒是會使喚人,這種小事還來勞煩尋大哥。”


    尋安一聽這話立即朝四下看了眼,隨即嚴肅地看向鍾芫,“你這丫頭,今時不同往日,你怎還敢這般編排陛下……就是陛下不處置你,被旁人聽到也有你受得。”


    鍾芫聽著卻滿不在意道,“這不是隻有尋大哥在嗎,尋大哥又不是旁人。”


    尋安聞言臉上微紅,他抬手摸了摸下巴佯怒道,“你這丫頭,就會說好聽的話哄人……”


    兩人說著便來到太醫院,此時太醫院的宮門緊閉,尋安見狀直接上前大力的拍了拍。


    過了一會裏麵才傳來緩慢地腳步聲,等門被打開,那開門的老太醫頓時麵露驚恐。


    “尋……尋大人?這麽早是有何事?”


    鍾芫看著被嚇得雙手微抖的太醫,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聽說當初大殿下逼宮之時,尋安在這宮裏可是殺了不少人,也難怪會把人嚇成這樣。


    作者有話說:


    開新開新~


    架空,不合理處皆為自設,望君包涵。


    第2章


    ◎倒時候再怕也不遲◎


    此時天色尚早,不過太醫院的人大多已經當值,鍾芫不想惹出過多動靜,便上前一步道。


    “有勞太醫,婢子此番前來看診,不知現在可方便?”


    女子聲音清婉,眉眼含笑,看著倒是通達禮數的模樣。


    李太醫稍稍緩了些心神,他抬眸看了眼鍾芫身後的尋侍衛,頓了下才回道,“這……自然是方便的。”


    等把人請進了院中,老太醫便詢問道。


    “不知這位姑娘何處不適?”


    此時尋安的視線也投了過來,鍾芫猶豫了會才小聲回道,“其實……婢子最近總是難以入夢,也沒什麽力氣,偶爾還有些目眩,也不知是不是染了風寒……”


    聽到鍾芫如此說,太醫沉吟了會,然後將四指搭在鍾芫的脈上。


    鍾芫看了眼擰眉思索的太醫,心裏卻在想著該如何說才能既不引人注意,又能多討些補品。


    一旁的尋安看著卻有著著急。


    “陛下不是提拔你做了榮華殿的大宮女,以往那些粗活也不用你做了,怎麽現在身體反倒差了起來?”


    鍾芫聞言抬眸看了眼高大的侍衛,然後便垂著頭沒有說話。


    李太醫聽出了這個女婢的身份,心下也謹慎了幾分,他又觀察了下女子的氣色才開口道。


    “這……其實女子體虛也是正常,待老夫開些補氣血的藥膳,再配些安神的香料調理一下便可。”


    鍾芫聽罷卻開口道,“太醫可以再開幾隻人參嗎?”說罷又似覺得不妥,轉而又道,“隻要幾隻參須便好,近來日子冷,婢子想煲些參湯來暖暖身子。”


    聽著鍾芫略顯怯弱的語氣,尋安不由得回憶起當初殿下尚未奪位的時候。


    雖是皇長子,但因為殿下生母身份卑微所以一直不受聖寵,甚至因為先皇後的厭惡,還一度在冷宮遭人欺淩。


    而尋安自己,更是至今都忘不了當初鍾芫為了要些過冬的銀碳,而被內務府的人踢打辱罵的樣子。


    想著,他直接掏出令牌壓在桌上。


    “陛下有令,太醫隻管上最好的補品便是。”


    李太醫見了禦令也是一驚,他原本隻當這姑娘是個得勢的婢子,不想她竟得陛下如此恩寵,思及此他也恭敬起來。


    “下官這就去準備,還請大人稍等。”


    待李太醫走後,鍾芫卻把令牌又拿了起來。


    “我曉得尋大哥一向疼愛阿芫,可阿芫在這宮中終究隻是婢子,做奴婢的行事太過難免會遭人厭棄……”


    鍾芫聲音舒雅清淺,尋安聽著臉上卻有幾分不自在,在宮中多年,他自然是知道鍾芫的意思,不過此時他隻覺得鍾芫思慮太過。


    尋侍衛一身墨緞宮服持刀而立,即便麵無表情也隱著幾分冷肅狂傲。


    “想這些做什麽,這都是陛下的旨意,難道誰敢犯上不成?”


    鍾芫聞言隻是笑笑,卻不再接話。


    很快李太醫裏尚藥閣包好了補品出來,鍾芫接下後,道了聲謝便離開了太醫院。


    尋安畢竟是禦前侍衛,辦完了事自然是要回去複命,鍾芫目送他離開後,才緩步往榮華殿走去。


    許是因為逼宮那日陛下實在殺得太多,如今偌大的魏宮竟顯得有些清冷,鍾芫呼了口熱氣暖了暖手心,然後抱緊了懷中的草藥。


    踏入榮華殿的時候,天上又飄起了雪,短短幾步路,雪便大了起來,鍾芫站在自己的居所外抖了抖身上積雪,才推門進了屋中。


    此時簫懷執正坐在床榻上一個人費力的更衣。


    隔著紗帳鍾芫隻能看到男人模糊身影,不過她還是好心的勸了句。


    “殿下傷勢未愈,還是不要亂動作的好。”


    簫懷執微微頓了下,然後便隻當沒有聽到,繼續固執的套著衣袖。


    沒過一會,鍾芫果然聽到男子吃痛的低吟,她淡淡地勾了下唇角,然後便不疾不徐地打開裝藥的紙包。


    簫懷執一個人掙紮了會,最終還是頹然的倒在了床榻。他轉頭望向床邊的屏風,錦紗透徹,女子所有的動作他都能看得分明。


    此時女子垂首站在桌邊,似乎是在挑揀什麽,簫懷執看了許久,然後微微蹙起了眉,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在她眼裏仿佛並不存在。


    “你把本宮囚在此處,難道就不怕被人發現?”


    “殿下隻需好好養傷,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


    說罷剛把草藥分揀好的鍾芫垂首掃了眼木桶,這一看她這才發現桶裏的水竟都結了冰,她轉而望向屋中的炭盆,銅盆裏已經不見一絲紅光,看樣子已經熄滅多時了。


    女子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然後便拎著木桶走出了屋子,屋外風雪正盛,鍾芫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然後闔上房門。


    沒一會簫懷執聽到外麵傳來磕碰木桶的聲音,床榻旁是一扇小窗,從他被關在這裏便沒見那小窗關上過,這宮婢似乎也不怕有人查看她的屋子。


    簫懷執一時不知她是太膽大還是太愚蠢。


    透過那微微敞開的縫隙,簫懷執能看到女子在風雪中晃動的衣擺。


    很快外麵的敲打的聲音停歇了,女子便拎著木桶朝院外走去,等她回來的時候,木桶裏已經裝滿了水。


    鍾芫回屋後,簫懷執便不動生色地收回了視線,他如今身體孱弱,目之所及也不過一間內室,別說逃出宮去,就是反抗那宮婢更是都是困難。


    更何況如今的他還被那鐵鏈鎖著。


    此時房間裏突然傳來一陣紙灰的味道,簫懷執下意識擰起眉,然後抬眸看向了屏風。


    果然,是那婢子正在燒書。


    隔著錦紗簫懷執辨出那書封上的顏卿字跡,然後他忍不住開口道。


    “本宮當初將這書帖給你,可不是讓你用來生火的。”


    男子的聲音似有幾分無力,鍾芫聽著卻抿唇笑著,“那……殿下是給婢子考功名的?”


    簫懷執一時語塞,他發覺自己總是會被這個女子三言兩語氣到,可他閉嘴之後卻聽到鍾芫的聲音幽幽傳來。


    “今日婢子去太醫院求了兩根老參,本想給殿下煲些參湯,可又怕補得太過,讓殿下虧了氣血,想來想去,還是給陛下送去合適。”


    簫懷執聽鍾芫提到簫成玉,臉色便頓時冷了下來。


    無論之前還是現在,皇兄對著這婢子都可以算是縱容。


    他甚至一度以為這女子與簫成玉……


    想著簫懷執的臉上又有些微熱,他煩躁地坐起身,卻又不小心地扯動到傷口。


    房間裏隱隱傳來一絲血腥味,鍾芫放下炭盆目光轉上床榻,然後緩緩勾起唇角。


    “之前就與殿下說了,傷口好不容易才漸漸好轉一定要好好養著,可殿下似乎總聽不到心裏去……”


    “既然殿下喜歡傷著,那婢子便依了殿下的意思好了。”


    女子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意,簫懷執聽著刺耳,礙著自尊他自是不可能與這小小的宮婢低頭,可內心上他也知道這些日子鍾芫為了給他療傷廢了不少心神。


    男人的糾結幾乎是寫在臉上,鍾芫靜靜的看著,臉上的笑意也漸漸延展。


    也不知當初的皇後是如何養的,他們魏宮這位二殿下,不僅是不善心機,甚至還有幾分寬厚仁慈,便是如今被她囚著,似乎也從未下狠心去恨她。


    鍾芫走到床榻前緩緩拉動鎖鏈,男人的手臂便被吊了起來。


    “這是最後一次,若是下次殿下再不聽話,婢子就把殿下脫光了趕到外麵……”


    “你大膽——”


    簫懷執怒視著鍾芫,臉上卻因為怒意而泛起不自然的紅醺。


    此時鍾芫卻緩緩在床榻上坐下,目光大膽而放肆的描繪著男人胸膛的輪廓。


    “婢子膽子大不大,殿下不是應該很清楚嗎……”


    簫懷執被氣得語塞,可此時的鍾芫眉眼彎彎地望著他,簫懷執瞪了會隻覺得疲累,索性閉上了眼眸不再看她。


    直到簫懷執徹底平靜下來,鍾芫才不疾不徐地拿起傷藥給他包紮傷口。


    “殿下這傷需要靜養,若是殿下不願以後日日被婢子奚落取笑,便好好養著,等身子好了,才能離開婢子不是?”


    女子的聲音柔軟輕緩,簫懷執原本的滿腔怒火一時不知該往何處發泄,他睜開眼眸看著麵前的女子。


    “你就不怕我傷好後殺了你?”


    鍾芫眼眸微垂,聞言卻緩緩理了下微亂的發髻。


    “等倒時候再怕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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