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薛彩櫻帶著雨生編纂的書回了臥室。


    趙雪窩死死的盯著她手裏的書,有理由懷疑,如果當初小娘子沒給他配冥婚,她會更喜歡會讀書的雨生。


    趙雪窩心情複雜,轉念想到雨生明天就成親了,這個時候他應該心寬一些。


    可轉念又想到,他沒回來那年,小娘子和雨生又是怎麽相處的?


    整個晚上趙雪窩都沒怎麽說話,薛彩櫻奇怪道:“你怎麽了?”


    趙雪窩含糊道:“沒事。”


    薛彩櫻:“明早雨生還要接親,咱們得早起,你這個樣子怎麽好像不太高興?”


    趙雪窩將薛彩櫻按下,給她調整好姿勢,轉身滅了油燈道:“睡吧,今天一直忙,累了。”


    趙雪窩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傷感,薛彩櫻不信他的話,但想著明早要早起,也就沒再追問。


    官老爺成親,而且是趙家鎮出的第一個如此年輕的官老爺,婚事能不熱鬧嗎!


    除了趙家的親戚,趙家村的鄉親,鎮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也不管是認識還是不認識的,都來了和順大酒樓恭賀雨生成親。


    雨生提前叮囑過成親不收禮,趙老二和田氏都記著,更有老祖宗的樣板,生怕因小失大,連累了雨生。


    提前打好了招呼,喜酒管夠,但不準帶禮,否則就是故意跟他們趙家作對。


    所以雨生成親,竟然連一兩銀子都沒收到。


    成親的流程都是提前定好的,什麽時辰該做什麽事情,也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轉眼到了花轎進門的時候,楊二妮穿著極其漂亮的嫁衣蓋著蓋頭被雨生從轎子裏牽出來。


    兩個人跪拜天地,叩謝父母,夫妻對拜,然後將新娘子送進了洞房。


    趙雪窩成親的時候,楊鐵柱就參加過。


    那個時候他還帶了禮,一來雨生鄉試的結果沒有發布,再者趙雪窩沒有官職,收禮沒有限製。


    不過趙雪窩提前打過招呼,人來了就行,不用帶禮。


    但是帶禮了趙家也沒有拒絕。


    楊鐵柱跟趙雪窩關係好,為了好兄弟花費銀子不算事。


    如今雨生成親,他一分銀子沒花,隻帶了一張嘴就來了,心裏可高興壞了,就等著開席喝個痛快。


    誰不知道他們這大酒樓的菜品好,平時哪來那麽多銀子消費。


    楊鐵柱想的好,可惜這酒菜還沒到嘴,衙門就來人通知他了。


    說是王屠戶死了,懷疑趙雪窩是凶手,讓他立刻緝拿歸案。


    楊鐵柱自然是不信的,心裏老大不願意了,人家正在辦喜事,他衝上去拿人,趙雪窩不計較,雨生能不計較嗎?


    楊鐵柱準備等婚禮結束了再說。


    他先回了一趟衙門,如今衙門裏管事的是李主簿,他是趙雪窩的妹夫,應該能說過去。


    卻不想李主簿一改常態,鐵麵無私的勁往外一拿,堅持命他現在就把人抓回來。


    楊鐵柱無奈之下隻能再返回和順大酒樓。


    一開始李主簿想走雨生的門路,讓雨生幫忙跟上司通融一下,他這個主簿升知縣不過人家一句話的事。


    可被雨生拒絕了。


    一來雨生和吏部尚書不合,再者他也不是會為人走私的人。


    李主簿記住了這事,今天連喜宴都沒參加。


    聽到有人報案,說是趙雪窩殺害了王屠戶,不由分說就通知了楊鐵柱拿人。


    楊鐵柱相信趙雪窩,他肯定不會殺人。


    可李主簿言之鑿鑿,說是王屠戶的老娘報的案,王屠戶死前喊過趙雪窩的名字,如果不是他,王屠戶為什麽喊他的名字?


    楊鐵柱說不過李主簿,打算讓趙雪窩自己跟李主簿解釋清楚。


    楊鐵柱返回和順酒樓,眉頭都皺起了個大疙瘩。


    好端端的喜事,他把人帶走,這成什麽話!


    猶豫了半晌,他把趙雪窩叫到了一旁,打算悄悄把人帶回去,不驚動眾人。


    “雪窩兄弟啊,”楊鐵柱抓了抓腦袋,為難道。


    趙雪窩還以為自己招待不周:“怎麽了?今天太忙,招待不周,改天請你喝酒。”


    楊鐵柱搖頭:“不是這事。”


    趙雪窩:“那是什麽事?”


    楊鐵柱幹脆說實話了:“王屠戶死了。”


    趙雪窩一驚:“怎麽回事?”


    楊鐵柱如實回道:“我也不清楚,李主簿說是王屠戶的老娘報的案,懷疑你是凶手,而且過年的時候你也確實打過他,嫌疑最大,讓我把你帶回去。”


    趙雪窩無奈道:“我這兩天都沒出門,怎麽可能殺人,這事你該知道?”


    楊鐵柱:“我是知道,可是李主簿不知道,非讓我把人帶回去,要不你跟我去一趟,跟他解釋清楚。”


    趙雪窩看了眼酒樓裏邊大家都開席了,擔心自己忽然離開父母和媳婦擔心,猶豫了下道:“楊大哥,你先等一下,我跟娘打聲招呼。”


    趙雪窩沒跟田氏說王屠戶死的事,隻說楊鐵柱讓他幫忙做點事,一會兒就回來。


    田氏也沒多想,擺擺手讓他去了,還不忘囑咐道:“早點回來,免得你媳婦擔心。”


    趙雪窩就是害怕媳婦擔心,才沒敢跟家人說:“娘,我媳婦問起來,你幫我解釋一下。”


    田氏催他快點,趙雪窩便跟著楊鐵柱走了。


    田氏看著他的背影還笑了一下:“這孩子,雨生的婚禮還沒結束,有什麽事不能晚點的,非要這個時候出去。”


    她念叨了兩句,怕客人受冷落,忙不迭的招待客人去了。


    薛彩櫻今天左眼皮一直跳。


    按理雨生成親,這是大喜事,她應該高高興興的,可眼皮跳起來沒完,她月份又大了,身子不夠活泛,做什麽都力不從心,難免有些焦躁。


    她想找個人念叨幾句,可今天大家都高高興興的,她也不好擾人興致。


    想起去年她和趙雪窩成親的事,那個時候已經夠熱鬧了,沒想到還不到一年,雨生又成親了。


    看見雨生麵有喜色的招待客人,又想起去年趙雪窩招待客人的事,那個時候她蒙著蓋頭坐在屋裏,根本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麽事。


    雨生是讀書人,做事含蓄,趙雪窩是個粗人,行事沒那麽多講究,想來趙雪窩應該比雨生更擅長應付這些。


    薛彩櫻想起往事,不由得掃了一遍院子,卻沒見到她想見的人影。


    心裏奇怪,這都開席了,人去哪了?


    看見月牙端著盤子給客人上菜,隨手攔住她問道:“你大哥呢?”


    月牙也沒看見:“不知道啊。”


    薛彩櫻放走月牙,今天這麽多人,事又多,他去處理什麽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薛彩櫻沒往心裏去。


    可是酒至半酣,她還是沒看見人影甚至有人問起他,都沒人能回答上來,這就不對勁了。


    薛彩櫻找到田氏,問道:“娘,雪窩呢?”


    田氏下意識的回道:“剛才楊大人過來拉著他出去辦事了。”


    她想起之前趙雪窩抓賊的事,笑道:“沒準哪裏又出賊了,楊大人找他抓賊去了。”


    這青天白日的抓賊,薛彩櫻覺得不太對勁。


    有心出去找,她這身子不方便,等在家裏又實在心急。


    沒忍住在心裏罵道:“這人有什麽事不能等雨生的婚禮結束再說,還不跟她打招呼。”


    今天黃氏和趙大丫都來了。


    趙金寶開始沒見人影,酒席進行到一半了他才出現。


    趙老大和另外兩個兒子也在,幫著做些招待客人的事情。


    趙大丫眼見著婚禮辦得喜氣,她心裏嫉妒,表麵上還是說了些吉利話。


    “蘇大嬸子,這和順大酒樓的酒菜還可以啊,雖然比不上我家的,還能過得去。”


    所謂的蘇大嬸子知道兩房的過節,可今天是雨生的親事,怎麽也該說些喜慶的。


    不過她不好和趙大丫一般見識,人家是主簿娘子,隻能陪著笑道:“大丫如今是有身份的人,嘴叼的很,我們這些粗人哪懂這個,分量大,主家熱情就行了。”


    趙大丫又含蓄的指出了一些二房的過失,比如不夠熱情,招待的不夠圓滿,等等各種雞蛋裏挑骨頭,身邊的人都沒接茬。


    她自覺沒意思也就不想開口了。


    就在這時,有家裏的丫鬟過來找她,說是趙雪窩殺了人被抓了,如今已經下了大牢,她開始錯愕,等慢慢的反應過來,忽然起身大聲喊道:“二叔,二嬸子,我雪窩大哥呢?”


    滿酒樓的人都被她這一聲高喊給鎮住了。


    尤其是薛彩櫻,她總覺得趙大丫沒安好心,時刻盯著他們二房等著看熱鬧。


    趙老二在屋裏陪客人,隻有田氏在外邊,她也是有種不好的預感,擰著頭皮問道:“怎麽了?”


    趙大丫故意扯開嗓子,讓整個大酒樓的人聽見,“二嬸子,可不好了,我剛聽人雪窩大哥殺了人,被下了大牢了。”


    田氏沒聽明白。


    薛彩櫻大腦暈暈乎乎的,呼吸逐漸困難,她扶著旁邊桌子,不敢置信的看向趙大丫。


    此刻滿院子的人都被嚇到了。


    雨生正在給人敬酒,聞言也是驚了一下。


    隻不過他比別人能沉住氣,手裏端著酒壺,站在原地,默默的看向趙大丫的方向。


    趙大丫對於大家的反應滿意極了,她故意頓了片刻,才開口說道:“剛才府裏來人傳話,說是雪窩大哥被人下獄了。”


    有人反應快,問道:“誰死了?”


    趙大丫:“城西的王屠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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