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傾直覺她心情很好,連氣色都比上次見時好了很多。


    兩人高高興興手挽手吃吃喝喝,買了些喜歡的小玩意兒,發飾,盲盒這些小東西,這才繞去看禮物。


    何楚悅這些年收入不穩定,北城開銷不小,她家境小康多少可以給些支持,但積蓄不多。梁傾剛工作不久,情況相當。


    好在姚南佳絕不是計較這些的人。


    她們逛了半天,不想買易耗品,便宜的嫌不高檔,貴了的又買不起,總之十分抓狂。


    後來兩個人經過一家婚紗店。是個國外挺著名的牌子,當然也很貴,幾個一線明星結婚都是穿的他家的定製款,一時在國內也名聲大噪。


    何楚悅在櫥窗前停下腳步,櫥窗櫃裏展示的是一件綢緞質地的婚紗,剪裁大方立體,那射燈一打,織料流光溢彩。


    梁傾調侃她說:”怎麽,想結婚了?”


    “你覺得那個做禮物怎麽樣?”


    梁傾順著她目光,才發現她在看店內置物架上的一對笛形水晶香檳杯。杯身是一種濃鬱又流動的祖母綠色,杯頸是水晶珠鑲嵌成的。


    兩人都喜歡極了,價格也還算合理,當即便買了下來。


    兩人買齊了東西便往出口走。


    何楚悅提著購物袋左看右看,感慨:“結婚真好。”


    梁傾知道她在感慨些什麽。


    兩個相愛的人,用心搭建一種共同的生活,用一些物件來盛放共同的記憶 —— 用”有常”來抵禦這個世界的無常。


    這確實是件非常幹淨美好的事情。


    她記起,梁坤剛去南城做生意的時候,回望縣時也會帶回當時時髦的玩意兒,好像她也見過一對紅酒杯,有一年除夕梁坤和林慕茹還曾用來共飲慶祝。


    不過那玩意兒太脆弱,後來大概是被打碎扔掉了。


    -


    姚南佳和陸析的婚房是一套寬敞的三居,地段在東邊核心,光是物業費就貴得咋舌,據說有些明星也住在這個小區。


    她們進了電梯上了樓,姚南佳來應門,領她們走進客廳。


    “陸析呢。”何楚悅問。


    陸析向來對烹飪美食很有研究。


    “廚房呢。今晚吃銅鍋涮羊肉和烤羊排哈。”


    “哇,大補啊。”


    何楚悅口水流了一地。


    廚房裏傳來切菜備菜的聲音,是推拉門的設計,此時裏麵煮著什麽,飄出一些香味,上麵結了一層白霧。


    梁傾一看,除了陸析,裏麵還站著個人,她憑背影也能認出來,是周嶺泉,他還穿著昨夜走的時候那套休閑衣褲。


    何楚悅隻見過周嶺泉一次,問,“那是誰,陸析朋友?”


    “那個伴郎。”姚南佳衝她眨眼睛。


    “哪個?”


    “你說帥的那個。他前段時間滿世界飛,好不容易回了北城,陸析便說大家一起過來,人多也有趣兒。”


    何楚悅一副了然的表情,說,我記起來了,活兒好的那個。


    三個人笑成一團。


    裏麵的人好像是聽見了動靜,這時拉開了門。


    周嶺泉跟她二人打招呼,說“又見麵了。”


    梁傾也如常跟他問候。方才還有些捂著秘密的緊張情緒,此時也平複了。


    兩個男人能幹得很,負責支銅鍋,片羊肉,趕了女孩子們去沙發上小坐。


    姚南佳拆了她們買的禮物,喜歡得不得了,屁顛兒屁顛兒地拿去廚房給陸析看。


    陸析騰不出手來,就抬起手肘,蹭蹭她腦袋說,真好看。


    等姚南佳跑出去了,陸析才問周嶺泉:“聽說你昨天回家了。”


    周嶺泉心裏想,北城這個圈子真是捂不住事兒。


    “是,嶺玉生日。”


    “哦,我倒把這一茬兒給忘了。回頭給她補份禮物。”


    “他們沒為難你吧。”


    “老爺子的脾氣你還不知道?”


    周嶺泉十幾歲瞞著蔣振業跑回港城周家認祖歸宗,改了姓,這事兒一度把蔣家鬧得雞飛狗跳。祖孫有那麽十年的時間幾乎斷了聯係,還是這些年蔣思雪從中斡旋在蔣振業那邊說了不少好話,周嶺泉才得以重新踏進蔣家門檻。不過蔣振業也沒給過他好臉色。


    “年紀大了都這樣,你別太放在心上。”


    周嶺泉聳聳肩,說:“那是自然。多少人爭著給他養老送終的,也不差我這一個不是。”


    陸析和他是發小,了解他家這些七拐八拐的糟心事兒,聽他這語氣,心中不忍,卻也沒說什麽。


    周嶺泉正把菜往餐桌上送,見三個人頭碰頭地看搞笑視頻聊八卦,梁傾不知道因為什麽開心得很,後仰著頭,笑成了一朵花。他好像頭回見到她這樣大笑。


    她今天沒化妝,戴著眼鏡,穿著這套頭衛衣,顯得年紀很小。


    他咳了一聲,轉身回廚房拿菜。


    菜上得七七八八,何楚悅問要不要下去買酒。


    姚南佳看了一眼陸析,後者說:“等會可能還要開車出去一趟,要不今晚喝點飲料。”


    不過很快這事兒就有了更進一步的解釋。


    姚南佳懷孕了。


    “本來是一定要到三個月再說的。不過醫生說我很穩定,就想著先要告訴你們這個好消息。”


    何楚悅和梁傾又驚又喜。


    若不是姚南佳這幾天月事推遲,他們夫婦倆都沒往這方麵去想。


    好在他們已經備孕了一段時間,生活習慣還算健康,不過現在想想,姚南佳婚禮的時候蹬著那麽高的高跟鞋,還喝了些酒,到底有些後怕。


    新年加這個好消息,這頓飯吃得格外盡興。


    周嶺泉坐在梁傾和陸析之間,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這樣共桌吃飯。


    梁傾發現他狀態鬆弛下來的時候,譬如此時,其實話並不多,桌上主要還是姚南佳和何楚悅兩人雙簧似的嘰嘰喳喳。


    他隻是認真地聽,偶爾回應幾句。


    有時候夾菜時,兩人的胳膊便會隔著布料挨在一起。又或者是偶爾他撈起了好幾個丸子或者肉片,便也順手放兩個到梁傾碗裏。外人看來不過是出於禮貌的照顧。


    明明隻是一些細枝末節,比這□□無數倍的接觸他們也有過,但梁傾坐在這兒卻覺得沒來由地全身發熱。


    大概是羊肉暖身。她在心裏這樣下結論。


    吃了飯,她和何楚悅便自告奮勇去洗碗。


    廚房裏的暖氣比餐廳弱些,她伸手推開窗子的一扇細縫兒。何楚悅疑惑地問:“有這麽熱麽。”


    梁傾很肯定地點點頭。


    “我怎麽沒覺得。”


    “可能你剛剛話太多,羊肉沒吃夠。”


    何楚悅來掐她腰。兩個人又鬧起來。


    忽然姚南佳把門打開了,說:“何楚悅你電話... 1969.1打來的... 這備注好奇怪... 這誰啊... ”


    她話音還沒落,何楚悅便跟隻貓兒似的竄上來,拿著電話去廁所了。


    “什麽呀... 神神秘秘的... ”


    “南佳,楚楚是不是談戀愛了啊。”


    “誰知道呢,這孩子這方麵嘴倒是很嚴實,下次找個機會我嚴刑逼供一下...”


    “嗯,你把把關...”


    “放心!包在我身上。”姚南佳說著便挽起袖子要來幫她。


    梁傾大驚失色,隻覺得地上的水漬,沒收好的刀具,抽屜的邊沿,對於孕婦來說都是風險。急忙把她趕出去。


    “我是懷孕,又不是立地成佛,沒那麽嬌貴。”姚南佳哭笑不得。


    梁傾將她送到門外,隔著推拉門做了個‘你可以退下’的手勢。


    -


    算一算,這已經是她們相識的第九年了。好像小時候在望縣的日子格外漫長,她仍能回憶起諸多細節,反而上了大學後一切如同按了快進鍵似的。


    梁傾一邊洗碗一邊神遊天外,聽到身後推拉門響了,便說:“跟誰打電話呢。老實交代。”


    後麵的人不吱聲。


    她一時心中警醒,這才回頭,果然不是何楚悅,是周嶺泉。


    “梁律師要我交代什麽。”他輕輕一笑。


    梁傾隻垂首又打開了水龍頭說,”都快洗完了。你來湊什麽熱鬧。”


    周嶺泉走過來,站定在她身側,從她手中接過剛剛衝洗幹淨的碗擦幹。


    這行為和他們身處的地方都太過日常,梁傾有那麽一瞬間生出一種錯覺。


    周嶺泉偏偏添油加醋說,“來陪你說會兒話。”


    “哦,看不出你這麽體貼。”


    梁傾順著他話頭說下去,也沒過腦子。


    周嶺泉卻突然靠上來,梁傾麵對著水槽,背部是他身體的氣息,溫度,輪廓,起伏,和...


    窗上倒映他們相疊的身影,如同電視劇裏流行的後背擁抱。


    ‘啪嗒’一聲,原來他是在關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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