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南佳推推梁傾說:“嘖嘖,周嶺泉心甘情願被灌酒,這可是頭一回。”


    好不容易眾人放過周嶺泉,開始點酒唱歌搖骰子。


    周嶺泉在梁傾旁邊落座,將手搭在她椅背後,一種輕浮的姿態,見沒人看著,湊近她些說:“我頭暈。”


    “別騙我,你酒量明明就不錯。”梁傾側著身子笑著看他。


    “喝高興的酒,人容易醉。”


    “這又是什麽新理論。”


    “是真的。”


    周嶺泉來拖她的手,揉開來十指緊扣。


    “我記得,第一次牽你手,是那次唱ktv。”


    是一年前那次ktv,偶遇方建後,他們拖手走了一段路。


    “我怎麽不記得。”她扣住他的手,說反話,分明在說,她也記得。


    “誒誒,今晚禁止秀恩愛,蟹蟹。”何楚悅拿著話筒,調侃,姚南佳接過去說:“今晚壽星最大,梁傾你想不想聽周嶺泉唱歌。”


    梁傾笑著點頭。


    周嶺泉捏捏她手,便起了身去點歌。


    陸茗擠過來,說:“以前我們那一堆人裏,他唱歌最好,以前讀高中他被社團學長拱上去唱歌,第二天整個學校都在議論,說他唱歌聲音像李克勤。”


    他挑的也是李克勤,很冷門,梁傾第一次聽,因為是粵語,她聽不懂,隻認真在屏幕上看歌詞。


    “在這狹窄地方/跟你抱擁月下凝望/笑話低聲耳邊講/覺倦便說晚安。”


    唱歌的人也凝望她,她驕矜地不回看,知道這歌為她而唱 —— 此刻不用對望也確信被愛著,多麽好。


    眼前戀人好友,幸福太滿,她不敢眨眼睛,直到偷偷泛淚。


    -


    歌唱到一半,周嶺泉接了工作上的電話出去。


    梁傾唱了幾首歌,去洗手間。ktv的裝修風格總是全國統一,一種怪異的奢華感,天花板的燈管很黯,黃銅壁燈將現實鍛造得虛實不分。


    盥洗室在洗手間之外,她洗好手,對鏡端詳自己,嘴角笑得太多好像都有了笑紋,然後覺得有些醉。


    剛步入走廊,大腦似乎比視覺慢半拍,見周嶺泉在走廊上倚著牆等她,下一秒已被擁進他懷裏。


    背後牆壁比室內溫度低,他方才出門過,懷抱也冷,衣領上有煙草味,唯一熱的是落下來的吻。


    梁傾嫌冷,縮著脖子躲,笑著說:“這位先生,我認識你麽。”


    “剛剛聽完我的歌,現在翻臉不認人。”


    “什麽歌。”


    “情歌。”


    “唱給誰的。”


    “抱著誰就是唱給誰的。”


    不知道哪個包間出來幾個高中生,見他們在角落親熱,走過去又回頭看幾眼,大驚小怪地議論。


    梁傾不躲了,仰著頭,啄食似地輕輕吻他:“我覺得他們在說‘哪裏來的狗男女’。”


    “狗男女就狗男女... ”


    他似要坐實這種汙名。


    有一刻梁傾有些缺氧,昏黃的光線裏看他一雙眼睛,情/欲焚城,仔細看,又仿佛隻有自己的倒影。


    到處都是攝像頭,兩人最終不敢出格,牽著手回包間。


    忽然身後聽到一聲:“嶺泉?”


    梁傾先回頭,是個陌生男人,西裝革履的,與這環境違和極了。周嶺泉回身看來人,眼神冷下去,嘴角卻噙住一抹笑。


    他下意識將梁傾往身後牽了牽,這才說:“嶺章,好巧。”


    “大哥怎麽來了北城也不跟家裏說。”這個人換了對周嶺泉的稱謂。梁傾轉了個彎,明白這大概是他母親那邊的家人。


    周嶺泉不接他的話茬兒,隻是說:“倒是少看到你來這種地方玩。”


    “沒辦法,發小回國,為他接風呢,下了班就過來了。這一位是?大哥不介紹一下?”


    “梁傾。”


    梁傾被這人打量得不舒服,未等周嶺泉開口,大方地自我介紹。


    那人朝她頷首,見他二人牽著手,神色曖昧不減。


    周嶺泉打斷,說:“朋友在等,我們先走了。”


    “大哥有空帶梁小姐回家坐坐。”


    周嶺泉沒回他,兀自領著梁傾離開了。梁傾沒回頭,卻感覺蔣嶺章的眼神黏在她背後許久。


    回了ktv,大家都幾杯下肚,更熱鬧起來。


    周嶺泉興致不如剛才好,坐下來繼續喝酒,陸析帶了瓶尊尼獲加來,兩人對酌閑聊。


    梁傾坐在他身邊與何楚悅合唱了幾首歌,打打鬧鬧總算話筒轉手,何楚悅與姚南佳開始合唱s.h.e的老歌。


    “剛剛那是你媽媽這邊的親戚嗎?”


    “是。嚴格來說是我弟弟,我媽再婚後生的。”


    “哦。長得不像。”


    “不像麽?”


    “嗯,你帥很多。”梁傾側身極其認真而嚴肅,甚至學他平時對她,捧著他下巴作上下端詳狀。


    周嶺泉笑起來,又來抓她的手。


    她覺得自己醉了,不著邊際地狂想,想應當將他囚禁起來,這張臉,隻能被她日日夜夜端詳。像個暴君。


    她抓過他的威士忌杯子,喝一大口,吐槽說:“天,好辣。”


    “不是叫你別亂混著喝酒。”他接過去。


    “那你醉了嗎?”梁傾湊到他耳邊,說話像吹氣。周嶺泉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隻捏緊了杯身,恨不能現在就帶她離場。


    “充其量微醺。”


    “好,你別喝醉。”


    “為什麽。”


    “晚上還有別的節目。”


    “什麽節目?”


    “你猜。”


    梁傾在他耳邊笑了笑。


    周嶺泉確定了她是故意的。


    -


    何楚悅喝醉了鬧著要續下一攤,姚南佳從梁傾手裏接過她說,“我保準給她安安全全送到家。你別管了。快走快走。”


    姚南佳是過來人,知道熱戀期異地多麽困難。


    她朝梁傾擠眼睛。好像也在說,良宵苦短,及時行樂。


    找了代駕,梁傾酒意也有些上頭,上了車靠在周嶺泉肩膀上假寐。


    有一刻她嘟囔著覺得悶,周嶺泉叩開一線窗,風吹進來,早春夜的朦朧氣息解禁了冬,人心裏有種鬆弛的癢意。


    她迷糊著想,周嶺泉說自己微醺大概是騙她的。


    等她再醒來,車已經快到小區,周嶺泉未睡,見她醒了,說:“是誰說要我別喝醉的?自己睡的這麽好。”


    “再眯一會兒。”


    “馬上到了,我抱你上去睡?”他調侃。


    梁傾臉皮還沒厚到那種地步,前頭還坐著不認識的代駕師傅,推推他,坐起來醒神,掏出手機問姚南佳有沒有安全到家。


    代駕走後,兩人共乘電梯,心猿意馬不敢對看,出了電梯門,周嶺泉欺身上來。電話卻響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放了梁傾去開門,兀自接電話。


    梁傾給他留了門,先進去開燈,將暖氣調高,身後周嶺泉也進了門,在聽對麵的人說話,偶爾沉聲答幾句。方才離得近,梁傾聽到了,對麵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說普通話。因為今天與蔣嶺章的偶遇,她猜想是他的母親。


    她先進臥室洗漱,去一堆衣物裏將何楚悅給她準備的那套內衣掏了出來,在床頭看到一個藍絲絨黑絲帶的盒子。


    她猜,是周嶺泉給她的生日禮物。


    電話那頭是蔣思雪。


    蔣嶺章向來是個耳報神似的角色,接到這通電話他也不意外。


    他的少年時代蔣思雪忙於自己的小家庭,甚少給他關注,其實她再嫁後住的地方離老宅不過一條街,但她也隻是來探望父母時過問一下他的學業生活,僅此而已。他理解她的逃避,哪怕少年之心有過怨懟,但稍稍懂事後也都釋懷。


    可是一旦接受自己並不被愛,也就對浮於表麵的愛的表達有些厭倦。


    “今晚嶺章在外頭聚會,說遇見你了。你這孩子,好不容易來一次北城,也不跟家裏說。”


    “隻是過個周末,周一就要回去。”


    “也不跟家裏來個電話。你外公身體最近不太好,請了醫生在家裏陪著。”


    周嶺泉皺了皺眉,踱步至窗邊說:“醫生什麽說法。”


    “不是什麽器質性的病,隻是人老了,難免三病兩痛。”


    “那好。聽說嶺章愛人和嶺章最近搬回去照顧了。”


    “是... 這次有空你也回家來看一趟。”


    “下次吧。”


    “嶺章說今天見你是和另一個姑娘一起... 下次帶回家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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