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貴從身後一匹馬身上將東西摸索出來,遞給她,見她一臉嫌惡,要接不接的樣子,當即直接將東西往人懷裏塞,並冷笑道:“行了,給你你就拿著,學什麽姑娘做派,你真以為進了這陸府,就雞犬升天,連帶著高人一等不成?”


    被二叔這一頓嗆,月蓉的臉色就有些掛不住,但她也不是蠢的,知道如今自己在府裏無親無故的,有些事還得多依仗習貴,便又換了一臉笑意說道:“二叔哪裏話,我這不是都按你說的,多看多學,別鄉下做派嘛。”


    “你學,你學了有什麽用,我當初費盡心思替你擺脫那門親事,又把你接進府裏,是指望你當個任人驅使踐踏的小丫鬟?大房那邊也就罷了,大夫人的手段素來是厲害的,可這七少夫人剛進門才一個月左右,你不能取信於她,又接近不了七公子,怎麽,你打算這麽一輩子耗在聽雨軒當個三等丫鬟,還是過兩年讓你爹娘把你接出去隨意嫁給一個粗鄙村夫?”


    “那怎麽行?”月蓉想也不想就搖了搖頭。


    她自小長得就出眾,不同於一般的鄉下丫頭,膚白麵嫩,身段窈窕,是十裏八村出了名的美人兒,去年議親,上門提親的人都快把自己家門檻給踏破了,她是左挑右選,好不容易選中一個家世長相都堪堪配得上自己的人,結果定親沒多久,未婚夫就瘸了腿,她自然就不樂意了。


    為了擺脫那瘸腿的前未婚夫一家,她跟著二叔來到繁華富饒的府城,進了陸府,才知道什麽是頓頓山珍海味,日日綾羅綢緞的神仙日子,別說回去嫁人,就是離開她都是不願意的。


    可看著再神仙的日子,她一個小丫鬟能夠上什麽?不甘之際,二叔習貴給她支了一招。


    這底下的丫鬟要想一步登天,翻身成為吃香喝辣有人伺候的主子,最佳的捷徑就是···爬床。


    隻要攏住府裏一位老爺或者公子的心,做了姨娘,就是半個主子,若是得寵,生下子嗣,自然就是正兒八經的主子,吃喝用度享受不盡,跟做丫鬟比起來,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區別。


    月蓉被二叔的話攛掇的心動不已,這才有了接近陸瑾沉的心思。


    可惜,至今都沒有苗頭。


    習貴漸漸地也坐不住了。


    第44章 出事


    “月蓉,二叔我可是花了不少銀錢上下打點才將你塞進這府裏的,要是再沒什麽進展,來年你爹娘或是那姓田的人家找上門來,二叔可就幫不了你了。”習貴眯著眼睛,露出一口大黃牙,笑著威脅道。


    月蓉那摔斷了腿的前未婚夫就姓田,親事是退了,但她知道田家一直沒有善罷甘休,總想著要自己履行當初的婚約嫁過門去,可他們也不想想,在鄉下腿瘸了跟廢人有什麽兩樣,自己才不要嫁給一個廢物呢!


    可是七少夫人和銀瓶都防著自己,尤其是銀瓶那幾個丫鬟,一天恨不得把自己看死了連正屋的門都摸不到那種,再加上七公子近來也多宿前院,她是半點機會都沒有。


    她將這些都跟習貴說了。


    畢竟任憑自己有多花容月貌,姿色動人,這見不到人又有什麽用。


    習貴一聽就覺得此事難辦,一手摸著馬頸的鬃毛,一邊陷入思索,好不容易可能有的一條飛黃騰達的捷徑,可不能斷在這個地方。


    “若是三房不可為,不如想想其他房。”他是這麽覺得的。


    月蓉一聽,雖覺得是個主意,可自己在聽雨軒不過是個小丫鬟,銀瓶為了纏住自己,給了不少事做,想也不會放任自己隨意外出的,換言之,她根本沒那時間尋覓並接觸府裏其他公子呀。


    “這個你不用擔心,二叔幫你想辦法,你且先回去等我消息就是,記住,萬事小心,可別讓人拿住什麽把柄,亦或是做錯事讓人趕出門去,我可沒那麽大本事再把你弄回來。”習貴道。


    月蓉乖巧的點了點頭,拿著東西離開了。


    等回到聽雨軒,將東西交給銀瓶後,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一開門,就發現丹兒已經先回來了,正舉手欣賞什麽,冷不丁一聽動靜,還嚇了一跳,連忙先捂住手腕。


    月蓉眼尖,一下子就看到那是一副銀色的鐲子。


    丹兒還在嗔怪她嚇自己,埋怨完,又向人展示自己新得的鐲子,銀光閃爍,上麵雕刻的蓮花紋路不算精致,但也依稀可見。


    “別看刻的不怎麽樣,這一副就花了二兩銀子呢。”


    “這麽貴?”月蓉有些吃驚,她一個月的月錢也不過二兩銀子,隻能換這一副鐲子?


    “這算什麽,還不是真正銀鐲子呢,隻是外麵塗了一層雕花罷了,值不了幾個錢,你是沒看過府裏小姐夫人們的首飾,攢金錯銀翠羽琉璃,金呀銀呀玉呀的,哪怕是最便宜的一支,都要十幾二十兩銀子,更不用說貴重的了。”丹兒有些顯擺道。


    月蓉聽得目瞪口呆。


    丹兒就喜歡人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得意一笑,卻打擊道:“不過這些都跟咱們丫鬟沒什麽關係,主子的東西再好,也不會賞給咱們,就是賞,也是一般的物件,拿我幹娘來說,在這府裏幹了大半輩子,最好的賞賜不過是一副純銀帶金的簪子,拿外麵去典當,就十一二兩罷了。”


    說到這兒,她就有些泄氣。


    月蓉卻開始眼神亂飄地走起神來,丫鬟有什麽好,被賞的再多,也不如當那賞賜的人。


    ——


    鄉試的日子很快到了。


    裴歆一早準備好東西,送陸瑾沉出門,回來的路上,路過園子西側的一處涼亭,就被人叫住了。


    她抬眼一看,原來是四嬸楊氏,大嫂謝溫言還有一個臉色蒼白的妙齡少女,陸家四姑娘,曾氏所出,大房的嫡長女陸晚霜。


    曾氏就這麽一個女兒,可惜天生體弱多病,久醫不治,便很少出門走動,年芳十七,還未曾出嫁。


    裴歆記得上輩子陸晚霜最後是下嫁給了回春堂柳大夫之子柳逸,婚後三年有孕,難產一子而亡,當時死訊傳來,曾氏差點哭昏過去,連著病了大半個月,才緩過勁來,連葬禮都是自己一手籌辦的。


    她倒與陸晚霜沒什麽來往或是恩怨,不過那時可憐她紅顏薄命,卻不想到頭來自己也逃不過這四個字。


    “七嫂怎麽了?”陸晚霜察覺她眼神有異,又盯著自己不放,還以為是自己身上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詢問了一句後,低頭檢查起來。


    裴歆搖了搖頭,“沒什麽,隻是許久不見四妹,乍一看還在外麵,倒有些不大適應。”她玩笑了兩句。


    陸晚霜恍然,“原來如此,別說七嫂,許久不出院子,這外麵我也覺得很陌生呢。”


    說完人就惆悵起來,引得楊氏幾人好一通安慰。


    好不容易安撫下來,謝溫言又拉著裴歆走到一邊閑聊,聊著聊著,就說到柳無雙身上。


    “秦家?”


    “是呀,昨兒秦家來了個嬤嬤,說是奉秦夫人的命,來探望柳氏,還順帶留下一些補品,之前柳氏進門,查出有孕到如今,都不見秦家有什麽表示,這忽然來的,倒讓人覺得稀奇,我之前還聽說柳氏是父母雙亡寄居在了秦府,與秦夫人的關係著實是不好,沒想到這一朝出門,關係竟還緩和了不成?”


    謝溫言也曾私下打聽過裴歆與柳無雙的事,得知兩人確實沒什麽私交,這才放心找她吐槽的。


    裴歆聽得也稀奇,柳無雙與秦夫人的恩怨,她比謝溫言要知道的多些,兩人的關係要是能緩和,柳無雙就不至於給陸明涯做妾了。


    不過秦夫人厭惡柳無雙,多半是為其子秦暄的緣故,現在柳無雙進了陸府,沒機會糾纏秦暄,或許是這個緣故,又念著柳無雙腹中的孩子,秦夫人這才派人來也說不一定。


    畢竟柳無雙腹中的孩子,若是生的下來,又是男娃,便是陸明涯的庶長子。


    隻是···想到自己讓墨心暗地裏遞去的消息,裴歆有些不確定。


    這時,她見一個丫鬟匆匆自北邊角門跑來,一臉慌張,及近處,開口就是一句,“大少夫人不好了,柳姨娘她,她小產了。”


    “什麽?”


    謝溫言聞言臉色驟變,與裴歆對視一眼,雙雙驚愕不已,隨即問道:“好好的,怎麽會小產呢?”


    “奴婢也不清楚,是柳姨娘身邊的小菊過來通報,說柳姨娘今兒一早吃了些秦府送來的補品,沒多久覺得不適,下身浸血,正好趙嬤嬤在,就斷言怕是不好,已經讓人傳了大夫,大少爺那兒也派人去請了,你還是快去瞧瞧吧。”丫鬟語速飛快,急忙回道。


    謝溫言聽罷連忙跟裴歆和四嬸楊氏說了一聲,遂帶人匆匆離開。


    裴歆本想跟去看看的,但又顧及大房的人都在,便作罷了。


    “那柳姨娘也是可憐,好端端的,孩子沒了,大嫂又得失望一次,要我說呀,就是運道不好,改天得去廟裏拜一拜,求子求福,比吃什麽海鮮補藥要緊,這人呀,生不生得出孩子,還得看命···”四嬸楊氏在背後跟陸晚霜絮絮叨叨的。


    一席話聽得裴歆走神,看命嗎?


    裴歆回到聽雨軒,到午膳時分,聽銀瓶打聽到的消息,柳無雙確實小產了,孩子沒保住。


    “可聽到是什麽緣故?”


    “大夫說是秦家送來的那些補品有問題,裏麵發現有紅花研磨成的粉末。”銀瓶回道。


    傍晚時分,陸瑾沉考完回府,聽說此事,隻覺得奇怪,“這紅花研磨成粉,是需要一定劑量才能使人落胎的,怎麽見效如此之快?”


    “誰知道呢,現在柳姨娘一口咬定是秦夫人害了她的孩子,就算其中有什麽誤會,也是大伯母那邊該調查的事,與咱們倒不相幹,你還是想著明天的考試吧。”裴歆轉移了話題。


    鄉試是一連三天的,這才過了第一天。


    陸瑾沉笑了笑,吃完飯,又回前院看書去了。


    裴歆送人回來,環顧一圈,發現月蓉不見,以為銀瓶將人打發去辦事,誰知一問卻沒有,“下午前院馬廄那邊傳來口信,她二叔病了,就請假去看看,這會兒還沒回來呢。”銀瓶回道。


    “她一個小姑娘這麽晚還沒回來,可別出什麽事才好。”這幾日事情多,裴歆有些擔心,正想著要不要派人去找找,就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進了院門,忙使了個眼色,銀瓶立刻走出去,緊接著,外麵傳來一陣喧嘩聲。


    不多時,銀瓶拉著衣裳不整,發髻淩亂的月蓉進來,一把扔在地上,又嫌惡的擦了擦手,仿佛是碰到什麽髒東西一般。


    “這是怎麽了?”裴歆猶自不解。


    誰知月蓉竟直接朝她撲了過來,口裏嚷嚷著:“少夫人救我,救救我。”


    裴歆嚇得連忙躲開,銀瓶也忙上來,和聞聲進來的墨心一塊兒,將有些不正常的月蓉給鉗製住。


    月蓉口裏還是喊著‘救命。’


    這麽喊下去,遲早把其他人招來,裴歆讓人堵了月蓉的嘴,讓她什麽時候安靜了,再放開。


    “嗚嗚嗚~~~”


    就這樣,掙紮了大約一刻鍾的樣子,月蓉這才安靜下來。


    裴歆讓抽出她嘴裏的布條,但背對綁著的手還沒鬆開。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是,是二爺,他欺負奴婢。”月蓉說完,嗚咽著流下一行清淚。


    裴歆驚呆了!


    第45章


    陸家二爺陸敬原,好色輕浮,卻礙於妻子秦氏的潑辣,府外如何不好說,但在府裏還是有幾分明麵上的收斂。


    裴歆記得上輩子陸敬原是看上了青杏,青杏不從,被設計強要了身子,害的青杏羞憤自盡,沈姑姑為此往二房要說法,失手傷人,被曾氏下令杖責而死,由此三房才和府裏徹底鬧翻的。


    她記得這事,這些日子趁著往祈香院的功夫,也私下提醒過沈姑姑和青杏,無事別往二房那邊去。


    誰知這會兒青杏還沒出事,卻是月蓉遭殃?


    “七少夫人,求您為奴婢做主~”月蓉哭哭啼啼的,一邊抹了眼淚一邊說道。


    裴歆讓人先扶她下去休息了。


    待人一走,銀瓶就忍不住開口問道:“少夫人,您真要管月蓉和二爺的事?”


    這怎麽可能呢!裴歆搖了搖頭,且不說二嬸楊氏的脾氣,所謂“做主”,不外乎要麽給銀子私了送出府去,要麽送去二房做個妾室姨娘,可她一個侄媳婦,送丫鬟去給二叔為妾,這算哪門子事?


    她可不做這種落人話柄的事。


    “那,您打算怎麽辦?”


    “為今之計,還是送她出府比較好,這也是一個好機會,明日你去找一下她二叔,就說我以五十兩銀子做添禮,讓他通知月蓉爹娘,盡快來接人回去吧。”裴歆想了想,如此說道。


    “啊?”銀瓶不是很明白,“那月蓉那邊…”


    “你去跟她說一聲便是,此事是二叔的過錯,可二嬸又不是一個豁達的性子,她既讓我做主,我怎能推她入火坑呢?還是讓爹娘接回去,在府外做正經娘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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