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知道的?難道你覺得,王侯之家貴戚門庭就不會將此事鬧到官家麵前麽?你為何如此篤定?”靳嘉無比冷靜問道。


    “樂寧,人是會為了切身利益趨向無垠膨脹而精打細算的。權力和財富越多,便越會倍加如此。”卓思衡低頭一笑,複又抬頭時眼中清光一片,“大多數有爵之家的繼業之子自出生起便由宗法與身份決定,這是不可改變的,所以上報此項會非常的快,這些人來與不來,在條則裏其實也沒有規定不來便不能繼承爵位,這我們國子監也管不了,看起來這隻是像個逼迫公卿世家子弟走過場點卯讀書的形式……是麽?但是,你要知道,為什麽公卿世家希望子嗣眾多,並不是為了優中選優繼承爵位,而是在真正的繼承人發生預料之外的悲劇後,能夠不至於香火斷絕富貴權勢旁落。但如若此,這個繼任者是誰,本朝卻有各種各樣的先例……”


    “你是說公卿之家會為了這些‘意外’的可能,讓其他子嗣也來念書?”靳嘉頓時明白了卓思衡的用意,“或者這些人,都是自願來的?”


    靳嘉的母親是郡主,他當然知道其中情況,雖然嫡子繼承家業是祖宗之法,皇位亦是如此,但當這個位置空懸,一切都失去了定數,會有競爭和覬覦出現,繼承人留下過幼子,卻被弟弟繼承位置的也有過先例;爵位持有者在繼承人離世後,也未必就選擇下一個順位,而找理由廢弛去選擇自己最寵愛看好子嗣上報宗正寺的,也大有人在……


    “因為國子監沒有資格認可繼業者,但別忘了,宗正寺有。”卓思衡笑著說道,“而他們不管願不願意,將簿冊交給我的時候,就已經上了這條船。”


    他總要說一些自己的打算給旁人,若是事事隱瞞,隻會讓親近的同榜和朋友都覺時刻猜忌自己,尤其是善意提醒過他的人,說一些別人早晚會想出來的關鍵,也是一種節省別人思考成本的關懷。


    “這樣一來,太學豈不人人趨之若鶩?”靳嘉想得通透後,也是搖頭無奈得笑了,他不是在笑卓思衡,而是笑自己竟然現在才明白為何自己這位同榜會這樣詢問,“最近有爵之家的走動都是多了,還有好些打聽對方家裏送了哪些孩子去國子監再來議親的……聽說好些家裏雖然門戶緊閉,可裏麵卻熱鬧得很,有爭執也有商量……總之,別的哪條是妙計我不清楚,但這一條,你死死握住人性的弱點,贏得真是漂亮。”


    第111章


    靳嘉聽了卓思衡在一個方略上的兜底,心情已是舒展很多,看到老同榜如此靠譜,他也不再糾結,便告辭準備回去複命,總算沒有白跑一趟,就是不知道何尚書聽完是何反應……


    但是走之前,靳嘉卻突然在門站住,神秘兮兮地回頭壓低聲音道:“雲山,雖然還在公時,但眼下咱倆的身份私下來往不方便,我還是趁著機會和你說一句私事吧……我表弟要回來了。”


    “軍務人事的安排倒也算公事,隻是和我關係不大。”卓思衡知道他說得是虞雍,但這小子死不死和自己關係都不大,更何況是一紙調令。而且軍務布防,七到九年是一個周期,算算差不多他也該回來了,想必也是高升。


    “他這次回來進了樞密院,任禁軍兵馬司副都指揮使。”靳嘉知道卓思衡和虞雍兩個人脾氣不對付,以自己的個性,也不會主動在對方麵前提及另一個姓名,可是他覺得必須囑咐一句,“哎你們還是除了朝會,其他地方不要見麵的好……當我多心了。”


    “樂寧,你話說一半,更讓人焦心。”卓思衡看靳嘉吞吞吐吐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不是我不願意說,而是這五年發生了很多事……你還記得邵家嗎?”


    卓思衡心中一驚,頓時全然明白,他問道:“你是說青州邵家當年遭遇的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你表弟所為?”


    這是什麽違反法製的私刑行為?


    “我若不說,你早晚也會知道,到那個時候鬧開來怎麽都是麻煩……我也不是擔心你知道後拿這件事攻訐他,隻是覺得,你該知道這個,有些準備在心底,也是好的。”靳嘉此時完全是一副操心的家長神情,“我表弟……是有些心狠手辣,他做事偏激有時不計後果,我怕他在朝中樹敵太多,你本就和他因性情有所不和,至少我希望你這樣同儕裏出色的人物,即便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會是他的敵人。”


    說完他和卓思衡行了別禮,匆匆離去。


    這件事信息量也挺大的,卓思衡始料未及。


    他正打算細細想過,卻見又一人入內禮道:“卓大人,各州學事司推舉的春季講學儒士名單我們已整理完畢,薑大人說請您來看看。”


    五年前的事隻能暫且先放放,該進行下一步方案了。


    見到薑文瑞,卓思衡將與靳嘉關於禮部的溝通告知,薑文瑞忍不住笑道:“你故意讓他們鬧起來,好不阻攔咱們其他的安排,這主意是好,可朝堂人人都盯著你和禮部的矛盾,偏偏你這時候主動服軟,人家會不會覺得你好言好語沒有魄力?若是以後效法此計為難你怎麽辦?”


    “如果我不好說話,為難我的人就會少麽?牽扯多方利益的事,不是軟弱與否就能免除麻煩的。”卓思衡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處境,隻見他眉頭微動笑了笑,說道,“更何況在咱們這一朝,最不值得當一回事的就是麵子。”


    卓思衡意味深長的話點醒了薑文瑞,畢竟皇帝……


    “禮部下了台階,我們再招人的事他們也不好置喙,更何況說不定有人還拿他們做文章,我們擔心什麽?趁這個機會先將過了年後的講學與經筵辦起來,至於這些原本想吸納來的學生,我有辦法補齊。”卓思衡看了眼名單,各個州學已將自己和本地私學書院最有名望的儒士學者上報,這是弘揚他們本地學風和學政官員政績的好事,自然效率極高,還附帶有每人的履曆與治學成果,卓思衡一眼掃過去,果真各個都是當世大儒,多少有些他也有所耳聞。


    “大人,就讓這些士林清流名望學者從自己取入的書院選擇兩到三人,在他們在帝京講學期間從聽旁覽,一道進學,咱們國子監一直封著的院落就拿來講學開壇,以及各師開課。待到眾人都抵達後,在別苑為他們安頓食宿,以免奔波,這期間,國子監可以對天下士子開放,以旬為準,張貼講學名單與學者名號。”卓思衡的每條思路都是環環相扣,節奏緊湊。


    “那宮中的經筵呢?”薑文瑞覺得此舉甚妙,他心細,想起之前的安排還有一項沒有落實。


    “總得讓皇上自己選吧。”卓思衡笑笑。


    皇帝是什麽人?把權力看得比什麽都重,雖然將整頓學政的大權完全交給自己,但要是一丁點事都不找他確認,他一定會有所猜忌,卓思衡早就考慮到這點,就等著名單出來,也不拖延至第二天,當天下午便拿著數百餘各州推舉的講學鴻儒名單進了宮。


    總得調動一下皇帝的積極性,給他點參與感。


    皇帝沒有表現出多開心,但從他感興趣逐一詢問卓思衡各人的情況來看,心情和興致都是極佳的。


    “這位是前兩年重校過《三班文集》的隴州士林領袖,樊引,他所校注十分詳盡,是我朝史撰考論的一大家。”卓思衡知道皇帝愛讀《漢書》和《後漢書》,選出此人來專門介紹,“陛下若願意,便請他來宮中經筵。”


    “我也讀過其書,樊先生親自去到古戰場參看考證,校準了許多古人敘述不詳的地名與錯漏,可謂治史精微,朕願與之秉燭夜談!”


    有那麽一瞬間,卓思衡覺得皇帝眼睛都亮了。


    “這位是梁壁書院的陶茂之,他之文辭章句習成漢韻,與其弟子和擁簇一道,被稱為晉陵文派,他去年剛成一集,結成數十年鑽研,將漢賦四大家之作集成一部,收錄古今校義和他自己的評注,刊印之初,便是用當年左太衝的洛陽紙貴來形容都不為過。”


    ……


    除此之外,還有好些研究四書或是五經、陰陽周易、縱橫家學說等等全方位多角度人才,卓思衡仿佛是在推銷一般,每個都說出些門道來,皇帝難得如此鬆弛聽大臣的匯報,又見自己治下之世有如此多博學鴻儒,頗感驕傲,連歎道:“雖不及太宗之朝文治遠仁,總算朕也沒有辱沒祖宗……”


    皇帝崇拜太宗也不是什麽新聞,他曆來愛看太宗一朝的實錄,這事兒卓思衡最清楚,他還怕皇帝不提太宗,既然提了,便立即接道:“本次國子監正是開了太宗朝所營造的講廳文堂來舉辦講學。”


    “這是應該的,朕記得太宗曾欽此匾額?”


    “太宗所賜怎敢不敬?與太祖禦賜匾額一道懸於國子監正堂,才可垂範後世。”卓思衡看了看皇帝,“可是,太宗下令建造的主廳並未懸有匾額,不知臣可否請陛下禦筆?”


    將皇上和太宗相提並論,絕對不是單純為了哄皇帝開心,這是一種政治需要。皇上自從主政以來,處處拿太宗的政事做榜樣,屢屢引政處置事宜,均出自太宗實錄,並非他真的是太宗的忠實擁簇,而是他需要給自己樹立接近太宗的形象來營造權威感與帝王形象。


    所以卓思衡的做法簡直就是讓皇帝的心坎裏湧出難以估量的喜出望外。


    皇帝當即提筆欽書“經綸範世”四個大字,叫來匠作監的內侍,吩咐盡快營造成匾額送至國子監,又命光祿寺籌備筵席,準備在崇政殿大宴天下選進學士。


    安排完全部,皇帝看著卓思衡道:“雲山,朕選你來執學政牛耳,果然沒錯,雖前幾日略有波瀾,然你也算勞心撫平,臣下一心為國治學,是你為公識得大體,自己卻受了委屈,朕都明白。”


    聽到皇帝說自己受了委屈,卓思衡很努力才忍住笑,憂思滿目深情道:“臣自幼支離,為求學奔波勞苦,一直以來便想大庇天下寒士,心懷讀書人再無臣之哀碌享沐學風之誌。是陛下給臣這樣的機遇,臣如何不傾盡全力以報此知遇之恩?”


    回到皇帝身邊,自己的演技不但回到了巔峰水平,甚至還更有精進,真是妙不可言。


    “朕原本還擔憂你因年輕,太過激進惹來旁人的非議,使得自身困頓,但你遊刃有餘,朕也放心了。”


    九五之尊的演技果然不輸自己。要知道皇帝擔心的可不是他卓思衡是不是被人非議攻訐,而是目的是否達到預期,又是否添了麻煩引發朝野震動給他的統治帶來隱患。


    雖然知道表象背後的真實,但卓思衡還是欣然接受了這一安慰,並且再度表態自己絕對在所不惜一定完成任務。


    然後,他又向皇帝提了個小小的建議:


    “陛下,宮中經筵不比國子監內講學,於諸位鴻儒來說皆是得仰天恩的德化,對於宗室諸位親貴,也都是不世遇的千載良機。陛下憂心宗室子弟不思進取,不若借此機遇,令諸位仰止學問大家,也好瞻仰陛下雖享盡天下,卻仍是虛心若渴求學不竭,若經此一役仍是不能感化,臣實在不敢相信竟有如此冥頑不靈之人了。”


    皇帝是個演技派,又多少有點表演型人格,能讓他在更多人麵前表演禮賢下士的古帝王之風和太宗的文治決心,他必然會答允。


    那些宗室的子弟連課都聽不下去,經筵上鴻儒們畢生總結的高深學問也定然入不了耳。


    可是沒有辦法,皇帝要他們來,皇帝還在認真聽,他們就得陪著聽完,否則便是不忠。


    “還可命宗室子弟聽完後,再書感懷之論心得之要,陳於陛下親自品評,這樣宗室子弟若有賢才,陛下也可用之。若皆言有所出,輯錄成冊彰顯文治也未嚐不是美談。”


    我真是太壞了。


    卓思衡忍不住想。


    皇帝當然同意,他並不喜歡這些不學無術的宗室子弟,希望他們吃點沒文化的教訓,君臣二人一拍即合,就照這麽辦。


    皇帝喜歡陪他演戲的人,卓思衡就更進一步,給他當導演當編劇,甚至還兼任製作人,滿足皇帝擔綱絕對主角的需求。


    雙方在友好的氛圍中結束了此次會談。


    而被害者們仍然不知道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飆戲很累,但確實很過癮。


    走出天章殿年僅二十八歲的卓直學士望著十二月灰幽幽的天空感慨。


    第112章


    隆冬深寒,雪絮如絨。臨近年節,酒肆茶舍都在雅間內添置了盆養的水仙,朵朵瑩潤玉瓣高潔皎輝,濃鬱的香氣也被橙紅火亮的燒炭小爐烘烤得彌漫暖甜。


    隻是如今酒肆雅間再清淨雅致,也被四下隔壁無休止的吵鬧破壞,那些尖銳的、亢奮的、富有穿透力的聲音不斷衝破牆壁,闖入卓思衡這邊廂的耳朵。


    “鬆善先生學貫五經,之中又以《書》最為精達,將他作為開壇第一講,實至名歸。”


    “不見得,隻推顯學不重其他,我看國子監是太世故而僵,隻重科舉學問罷了。論人望論治學,樊引樊先生都該是首座講論之選!”


    “王兄這話就偏頗了,難道我們不是士子,不為考學仕途麽?尹鬆善先生本就有門生眾多,佼佼者上次科舉名列前茅,尋常他隻在江州坐堂授業,如今能入京談道,以精識書經惠及我等士子,豈不妙哉?”


    “你們不過是按著自己的喜好編排,誰是真正替天下讀書人著想?年後將有無數人趨之若鶩入京而來,無不帶著一顆求學甚篤之心,我看就該他們都到了後再做評定!”


    “我支持公儀望先生!”


    “丁遜賢望才是吾輩該聽之學之的垂範!”


    “荒謬!”


    “滑天下之大稽!”


    “堂而皇之,姑妄之語!”


    ……


    討論到最後,隔壁雅間內的話題逐漸開始變成人身攻擊,這邊廂已經半個人都貼在牆上光明正大“偷”聽的佟師沛卻興致未減,朝同樣歪著腦袋一直聽得認真的卓思衡問道:“所以快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麽會選尹鬆善先生年後春壇作首個開講的座師?”


    “因為他第一個抵達帝京。”卓思衡實話實說。


    佟師沛頓時索然無味,以為有什麽千回百轉縝密審慎的安排,卻沒想到竟然這樣了當直接。


    “真是無趣。那入宮經筵的安排可出了?”


    “經筵的事宜官家想再聽聽諸位親貴和皇子的意見,看看他們有無推舉人選,畢竟此次經筵還有宗室與有爵之家子弟觀禮,咱們官家做事,自然都要照顧到的。”卓思衡沒有忍住嘴角一絲略顯得意的笑容,這當然是他的好主意,想到開學後諸位國子監新學生能從自己的口中聽到這個好消息,他就更是愉悅。


    “待一切安排出來,怕是又要因這經筵請誰不請誰吵得不可開交。”佟師沛一副很樂意看熱鬧的表情向往道,“說不定還會被人解讀出些隱秘來,那就有意思了。”


    “各地座師年後入京的安排都完全不同,可又要趕在三月初開講,可不得按照這個先後順序分配場地和提前籌備,哪有那麽多隱情。”卓思衡苦笑,“隻是我沒想到這件小事居然引起這麽大波瀾,看樣子,這件事不吵明白,這些讀書人年都要過不好了似的。”


    “你們這個樣子才是讓我過不好年!”三人當中唯一端坐在桌前的趙霆安怒撂酒杯,“你們說說,雲山好不容易得空咱們三個才能聚一聚,你倆可好,有功夫聽壁腳沒功夫陪兄弟喝酒,再過兩天年節,咱們哪有空再亂跑,年後朝廷事情又多,又聚不到一起,我看你們就是當文官當出病了,讀書讀書,人都讀傻了還讀呢!”


    佟師沛對自己這位大舅哥一點也不客氣,當即反駁道:“咱們這是江湖之遠仍不忘君子所負,你個武夫哪懂這個!”


    兩人眼看又要鬥嘴,卓思衡趕忙製止:“先喝一杯,酒要涼了。”他用溫壺替二人斟滿酒盞,笑盈盈道,“咱們三個下次再聚不知什麽時候,整個春天我和方則恐怕都得忙得不可開交,今年又是邊關換將調防的年頭,仲寧你也要不日啟程,這杯酒也是給你踐行。”


    趙霆安聽到這個更煩了,將酒一飲而盡,又自己邊倒邊罵:“姓虞的回來,誰願意和他在兵馬司待著誰待著去!老子還看他臉色?不如到邊關吹風,看旱堿地的裂紋都比他那臭臉要舒坦!”


    “聽說老令國公人快不行了?”卓思衡忽然想起前幾天聽屬下聊天時的一個八卦,“會不會是為這個才給調回來的?”


    “他襲爵後再掌管兵馬司的軍隊在京畿駐防?難怪此人一貫目下無塵,這等資曆誰人去比。”佟師沛如今就在中京府任職當差,當然知道個中關鍵,“京畿防務多重要,可見官家是當他自家子弟一樣使喚。”


    趙霆安最不愛聽人誇虞雍,奪下佟師沛的杯子說道:“我不是也在兵馬司任職?你怎麽不誇我?”


    “你就是個都虞侯,低他兩級。”佟師沛笑嘻嘻氣他道,“再到邊關熬幾年,回來說不定才能平起平坐……哦不對,那個時候姓虞的說不定就又拔擢了。”


    兩個人眼看又要嗆起來,卓思衡趕忙又給拉開:“你們要是不想聚,那我可就走了啊!”這才撫平氣氛,三人終於開始閑話家常,飲酒談天。


    趙霆安酒量最差又最愛喝,沒幾杯人就開始飄忽,待到喝完已是不省人事,卓思衡和佟師沛兩人一杯沒有勸過,全是他自己興起,簡直令人哭笑不得。


    天寒有雪,三人都是騎馬而來,酒局散時已是入夜,趙霆安又宿醉,兩人隻好雇馬車先送他回去,再折回取馬,並肩行踏在薄薄一層積雪之上。


    帝京冬夜的街道竟也是熱鬧的,總有挑攤的商販邊喊便經過,又有還在置辦年貨的行人裹緊袍子和披風,穿行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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