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未見過齊聿禮給過誰好臉色,但是那天,齊聿禮卻為南煙撐腰。


    南煙疲乏地從床上爬起來,裹著睡袍,將門打開。


    門外,是端著血燕上來的後廚阿姨,她側過身,讓阿姨將血燕放在桌子上,送阿姨離屋時,見到齊聿禮從三樓下來。他身穿藏青色羊絨大衣,下樓時手腕抬起,低眉看腕表上顯示的時間。


    步伐匆忙,從三樓到二樓的空隙裏,沒看她一眼。


    樓下傳來管家和他的對話。


    “三少爺,不在老宅留宿嗎?”


    “有事出去一趟,晚點回來。”


    “好的。路上小心。”


    南煙將門合上,她回到桌前,端起血燕小口小口地喝,手機在這時震了震,進來幾條消息。


    是齊月發過來的消息。


    【你去三哥那兒了還是回老宅了?】


    【今晚的接風洗塵宴就這麽沒了,我好不甘心。】


    【你能偷溜出來嗎?】


    【你別告訴三哥,三哥最煩我帶你去酒吧了。】


    南煙垂眸打字,【我在老宅,恐怕溜不出來。】


    齊月雙眼一黑:【三哥是故意的吧?明知道老宅裏遍地是監控,你大晚上出來大半夜和我一起回家,肯定有貓膩,不用猜大家都知道你被我帶去喝酒了。】


    【三哥真的,殺人誅心。】


    【我討厭他,我詛咒他找不到女朋友,這輩子孤獨終老!】


    南煙:【截圖了。】


    聊天框裏,顯示著一行小字: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齊月:【我早該知道的,你和他站在一個陣營,你倆奸夫.淫.婦!】


    南煙:【?】


    齊月:【不對,狗男女!】


    齊月:【不對,你倆狐綏鴇合。】


    齊月:【還是不對,你倆狼狽為奸,對,狼狽為奸!】


    南煙挑眉笑,懶得反駁,隻叮囑她:【快點回家吧,明天還要早起吃早飯。】


    齊家規矩眾多,其中一條是,三餐準時準點。早餐時間是早上七點,因此,在老宅過夜,沒有睡懶覺一說。


    一夜難眠,南煙的時差還沒調回來。


    半睡半醒中,頸間陡然一涼,涼意順著脖頸往鎖骨底下蔓延。身上莫名掀起一股熱意,冰火兩重天的考驗中,南煙眼皮掙紮著掀開,身前一片陰影覆蓋住她眼睫。視線由下往上,是他凸起的喉結,流暢的下顎線條,微抿的雙唇,高挺的鼻梁,還有漆黑冷淡的雙眼。


    “醒了?”齊聿禮問。


    南煙睡意惺忪著答:“嗯,你怎麽在這兒?”


    齊聿禮揉著她的耳垂,隻說:“六點四十了。”


    遲疑數十秒後,南煙徹底清醒,推開他的手,翻身下床。


    齊聿禮坐在床頭,看著自己被她拍開的手,半晌後,笑了起來。


    等到南煙洗漱完出來,屋子裏已經沒有齊聿禮的身影了,空氣裏似乎還有他的味道,濃鬱醇厚的木質焚香調,若有似無的勾纏著人的鼻息,令人貪戀。


    走到門邊的時候,南煙又轉身回到洗手間,髒衣簍裏,那件白襯衫尤為明顯。保姆要是過來收拾送洗衣服,估計一眼就能辨出來,這是男士襯衫,並且,是齊聿禮的襯衫。


    他的喜好從未變過,襯衫多年如一日是私人訂製,袖口鑲著淡淡的金絲線。


    南煙把襯衣從髒衣簍裏取了出來,塞進衣帽間的角落位置,心想,待會兒吃完早餐再讓他過來拿。


    她不會給他送上去。


    以往他趁夜深人靜或是像今天一大早偷摸進她屋裏的次數,不勝枚舉。說出去估計沒人信,衣冠楚楚的齊三少,最愛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兒。


    齊聿禮這人——


    穿上衣服,衣冠楚楚;


    脫下衣服,禽獸不如。


    禽獸不如的那一麵,南煙領教過無數回了;


    至於衣冠楚楚這麵,南煙到餐廳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後,又領教了一遍。


    她一抬眸,遲來幾步的齊聿禮坐在她對麵的空位。


    人都到齊,又難得南煙和齊聿禮都在家,齊老爺子頗為開心,連喝了兩碗粥。


    用餐快結束的時候,齊老爺子突然問:“我聽說你倆昨晚一塊兒回來的,是聿禮特意去接你的嗎?”


    還未等南煙回答。


    齊聿禮淡聲道:“路上遇到,順路把她帶回來的。”停頓幾秒,他眼皮掀起弧度,假模假式地問她:“不是在國外嗎,什麽時候回國的?”


    在場的人裏麵,沒一個能比齊聿禮更了解南煙的行程安排了。


    但他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裝的一本正經,裝的……他們兩個之間並不熟悉。


    南煙在心裏默默罵了他一句:斯文敗類。


    作者有話說:


    先說一句,大過年的當然得看甜文!


    俺就是要寫甜文!


    第四章


    瓷器碰撞,當啷聲響。


    “三哥昨晚不是送煙姐回老宅嗎,回來的路上沒問她嗎?”坐在南煙身邊的齊月,好奇疑惑,“那你倆在車上都聊了什麽?”


    齊聿禮:“什麽都沒聊。”


    這倒符合他的行事作風。以往齊月坐齊聿禮的車,也都是相對無言,不過齊月很享受無話可說的狀態,因為一旦齊聿禮開口說話,那就是訓斥她。


    但她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囔:“無趣。”


    聲音很輕,隻她身邊坐著的南煙聽到,忍不住翹起一邊嘴角。


    南煙這時候才得空回答之前齊聿禮問的回國問題:“三天前回來的,回來之後身體不太舒服,就回公寓了,這幾天也都在公寓裏睡覺,休息好了立馬回老宅來了。”


    一通解釋下來,齊老爺子又開心不少。


    齊家有條家規,規定還未成家的子嗣不準在外留宿過夜。齊聿禮和南煙是例外。


    齊老爺子早就知道自己管不住齊聿禮這孫子,好在齊聿禮不失所望,沒依靠齊家一分半毫,硬生生在商場闖出一條血路。齊聿禮在外購置房產,齊老爺子知道,卻沒阻止,因為他知道,他的意見,無足輕重。


    南煙是寄養在齊家的,不算齊家人。後來兩家有婚約,但沒過門,南煙隻能算是半個齊家人。她提出出去住的時候,齊老爺子內心是想挽留的,但南煙向來懂事,懂事的孩子偶爾撒個嬌要糖吃,齊老爺子哪會不給?他不僅同意南煙住外麵的請求,還給南煙買了套房。


    ——對於這兩位常年居住在外的小輩,齊老爺子一聲輕歎,無奈道:“每周至少要回家住一天。”


    無奈南煙搬出家後又出國留學,四年留學生涯結束,她又留在國外工作,連春節都沒回來。一晃眼,有七八個月沒見了,齊老爺子聽到她一休息好就飛奔回老宅,可不開心壞了嗎?


    更開心的還在後頭。


    齊老爺子問南煙:“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南煙偏過頭:“嗯,不走了。”


    齊老爺子樂嗬得不行,連說好幾遍:“挺好、挺好。”


    早餐結束後,齊老爺子把南煙和齊聿禮叫進書房。


    齊老爺子脊梁骨被生活壓折出弧度,微彎,雙眼卻如鷹隼般銳利,目光筆直,凝在南煙身上。


    南煙俯身給他倒了杯茶,莞爾一笑:“爺爺,有沒有人說過,您這麽看著人的時候,挺嚇人的?”


    齊老爺子倏地笑了:“齊月那小丫頭昨兒個就和我說過這話,你們姐妹倆還真是心有靈犀。”他拿起茶杯,似是想到了什麽,糾正,“不能是姐妹了,你倆以後得是姑嫂了。”


    話音落下,南煙一怔,瞳孔渙散出慌亂情緒,她下意識看向齊聿禮。


    人在危險慌亂的時候,會第一時間看向自己最信賴的人尋求依靠。


    齊聿禮被她這個小動作討好到。


    他和南煙分別站在齊老爺子座椅的兩側,見老爺子茶杯裏的茶喝完了,他順勢添上,滴答流水聲中,他沉聲道:“我聽說,爺爺打算讓小五和南煙訂婚?”


    “我倒是無所謂南煙和誰訂婚,反正她都是我齊岱淵的孫媳婦兒。”齊老爺子哼笑一聲,“小四、小五和南煙年紀差不多,他們應該有不少共同話題,但小六對南煙又比他倆對南煙好,雖然他比南煙小一歲,但這年頭姐弟戀好像挺流行的?不過我覺得,還是得問你倆的意見。”


    “南煙的事兒,問我的意見幹什麽?”齊聿禮不太走心地發問。


    “向來都是你管她的,你都算她半個監護人了,我能不問你嗎?”齊老爺子打量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但凡你對她有半點兒想法,我至於現在這麽糾結嗎?直接讓你倆訂婚不就好了麽。”


    齊老爺子最滿意的當然是齊聿禮,他私心是想讓齊聿禮和南煙結婚的。可齊聿禮看似對南煙麵麵俱到,但他望向南煙的眼底,一片清明,無情緒沉淪。


    眼睛最能觀察人的情緒,齊聿禮和南煙在一起時,眼裏透著的是寡冷淡漠,無關風花雪月。


    結婚是人生大事,齊老爺子不想強硬將他倆湊成一對,他希望南煙是心甘情願嫁到齊家的。


    齊聿禮將矛頭拋給南煙:“這事兒還是得南煙自己決定,你怎麽想的?”


    南煙一頓:“我才二十三歲,結婚未免太早了吧?”


    齊老爺子:“先訂婚,婚禮之後再大辦。”


    南煙默了默:“爺爺,您想聽聽我的想法嗎?”


    齊老爺子:“嗯,你說。”


    “一直以來,我都把他們當做哥哥弟弟,雖然後來有了婚約,但大家的相處模式很難改變。所以您突然和我說訂婚的事兒,讓我有點反應不過來,有種,和自己親哥哥訂婚的荒謬感。”


    南煙目光略移,由老爺子身上輾轉,定格在齊聿禮身上。


    “我是這麽想的,您讓我和他們多相處相處,感情是相處出來的,或許過段時間,我對他們其中某一個產生了好感,再訂婚也不遲。您說對吧?”


    空氣靜止,膠著氣氛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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