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先生。如果你不想去的話我可以替你回絕他。”妮麗絲顯得有點忿忿不平:“他不應該將我的朋友卷入政治。”


    “沒關係,妮麗絲,隻是發表一個聲明,並不費什麽事,我非常願意幫助傑蘭特與他的國家。”艾文老人微笑著說。


    十天前,光明教會宣布修蘭帝國君主修蘭七世褻瀆了光明神的榮光,並且鑒於修蘭七世對國家內部的殘暴統治,教會將組建聯軍討伐修蘭,幫助修蘭內部無辜的平民們脫離水深火熱的生活。


    雖然位於修蘭境內,但其實這和法師塔沒什麽關係,芙蕾雅作為大魔導師擁有超然的地位,不管這片土地由誰來統治,都不會去招惹一名大魔導師,除非他願意和法師協會開戰。所以法師塔的人們雖然知道了這個消息,但並不是十分在意。不過今天,傑蘭特通過遠程通訊魔法陣發來了消息,表示在修蘭帝國整軍備戰的時候,國內的平民和軍隊中,對於與光明教會開戰有比較嚴重的抵觸情緒,他希望艾文老人和伊安斯能前往卡薩蘭,以光明神神民的身份為修蘭帝國作證,以此化解國內的抵觸情緒。


    “真是莫名其妙,如果修蘭的所作所為算是褻瀆了光明神,那教會之前搞出來的那個什麽獨立傳教權不等於是褻瀆了大陸所有的神祗?”瑞特忿忿然的說道。


    “光明教會自己就是最大的瀆神者,他們不會在乎這些,他們隻是需要一個名正言順開戰的借口。”艾文老人轉向伊安斯說道:“所以我更加應該幫助修蘭,他們將有可能成為我對抗教會最堅實的盟友。伊安斯,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伊安斯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好的。”對於傑蘭特這位隻見過一次,但卻給了他很多啟發的朋友,他依然印象深刻,雖然他的糾結也是始於那次見麵。


    “要不要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妮麗絲關切的說道。


    “謝謝你,妮麗絲,不過沒有這個必要,和我以前做過的相比,這隻是一件小事。”老人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好,既然如此,那就這麽決定了。”一直坐在旁邊的芙蕾雅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我還有個實驗要做呢。”


    …


    “艾文先生,我代表修蘭帝國對您和伊安斯的幫助表示感謝,有了您這樣的神民的作證,相信今天以後,將有更多的人相信我們的話。”在傑蘭特三層的那間書房中,傑蘭特正在向老人道謝。


    “這不算什麽,賽弗利特先生,揭穿教會醜惡的嘴臉,維護父神的榮光同樣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反而是我應該感謝您給我這個機會。”老人客套著,不管同樣難掩眉間的擔憂:“可是話說回來,賽弗利特先生,相信您也同樣清楚,盡管我們說的話全都是事實,但願意相信我們的人仍然將是少之又少,實際上這對您平複國家和軍隊內的抵觸情緒能提供的幫助相當有限。”


    “我當然清楚相信的人很少,艾文先生。但是有一點您說錯了,您的證明對我們幫助巨大。對於大部分的平民和士兵來說,他們隻是需要一個能讓他們安心的理由而已。”傑蘭特笑了笑,繼續說道:“您要知道,在民眾和軍隊的基層官兵當中,真正的虔信徒其實隻占相當少的比例,大部分人信仰神隻是作為一種寄托,當更真實的生死存亡,或者僅僅是更加實際的好處擺在麵前時,他們往往會輕易改變自己的立場。至於小範圍的反對,我們還是有能力壓製的。”


    “可是,這不是在欺騙他們嗎?”伊安斯在旁邊反駁道。


    “我們沒有欺騙他們,伊安斯,我們說的都是事實,隻不過他們自己不肯相信而已。而且,修蘭的人民們都經曆過教會的統治,如果我們的統治不比教會的統治更得人心的話,他們是不會輕易改變立場的。”傑蘭特低垂著目光,淡淡的說道。


    “可是,可是…”盡管說不出來,可伊安斯還是感覺有哪裏不對。


    但傑蘭特顯然知道伊安斯想說什麽,他誠懇的看著伊安斯:“伊安斯,陛下和我同樣希望讓國家的民眾和士兵們從內心裏信任我們,我們也知道,以這樣短的時間得來的支持,可能會有一些隱患,但是伊安斯,我們沒有時間向民眾慢慢的解釋了,教會的聯軍已經在組建了,我們必須立刻進入備戰狀態。不管怎麽樣,保住國家,我們才有未來。”


    “我不明白。這會是一場很艱苦的戰爭不是嗎?而且你們很難打贏,如果打和不打得來同樣的結果,那為什麽還要應戰呢?”伊安斯仍然疑惑,來之前艾文老人向他分析過,修蘭如果與教會開戰就等於和大陸上將近一半的人類國家作戰,即便以修蘭的強大,戰勝的希望也微乎其微。


    傑蘭特坐在那裏,低垂著眼瞼,用淡淡的語氣說道:“伊安斯,你說的沒錯,修蘭的確很難打贏這場戰爭,如果上下團結一心,或許還有一點希望,可惜我們的對手是光明教會,雖然有了你們的解釋,可是與神為敵的疑慮仍然存在於每一個人的心中。”


    他緩緩的站起了身,走到落地窗前站定,凝望著卡薩蘭的夜景,淡淡的道:“伊安斯,在二百四十年前,我的先祖奧威斯.賽弗利特追隨修蘭一世陛下,打下了這諾大的修蘭帝國,建國後,受封世襲公爵爵位。從此以後,曆代皇帝陛下,都視我賽弗利特家族為帝國的基石,排擠打壓這樣的事情從未發生在我的家族身上。


    腳下的這片土地曾經是我家族的封地,賽弗利特的家族城堡據此不到一百公裏。一百六十年前,我的先祖安魯.賽弗利特,在這坐要塞為帝國堅守了一個月,當修蘭三世陛下親自帶著援軍到達要塞,見到我的先祖時,你猜他說了什麽?”傑蘭特頓了頓,沒有等伊安斯的回答,就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他見到先祖後,大笑著對先祖說,‘安魯,我們換一換封地如何?’於是,賽弗利特家族的封地變成帝國的舊都,現在帝國最富庶的崔爾斯郡,而這裏,才有了卡薩蘭這座新的王都。當初三世陛下做出遷都決定後,麵臨群臣的反對,他曾經說過‘要入侵我的帝國,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現在的皇帝,修蘭七世陛下,和我親如兄弟,敬我父親如師長,他在他剛剛即位時,曾經對我說過,他夢想成為一名和他的先祖一樣的英明皇帝,他要在他在位的期間,讓修蘭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富庶,都強大,也讓人民過上比任何時候都好的生活,他希望我幫助他一起實現這個夢想。”


    傑蘭特豁然轉過身來,眼睛裏仿佛有燃燒的火焰在跳動,身體挺得的筆直,全身上下再也看不見一絲的淡然,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把已經出鞘的利劍:“伊安斯,你說,我有沒有不戰而降的理由,把我祖先親手打下的土地拱手讓人,把他們誓死捍衛的家族榮耀變成恥辱?


    當把教會趕出修蘭以後,修蘭七世陛下曾經喝的酩酊大醉,哭著說,他終於可以實踐十一年前對我,對他自己,也是對這個國家的承諾,那麽,我又怎麽能忘記自己的承諾,最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伊安斯深深凝視著傑蘭特,良久,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默然無語。父神曾經對他說過,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把信仰獻給神。那時的他並不理解,但是今天,他從傑蘭特的眼睛中分明看見了信仰的光輝。


    當艾文老人和伊安斯通過傳送陣回到法師塔以後,伊安斯就徑直去找芙蕾雅了。


    “這有什麽可奇怪的,他們當然會選擇應戰。”芙蕾雅理所當然的說道:“那麽你跟我說這些的意思,是希望我幫助他們嗎?”


    “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不過我的確是這麽希望的。”伊安斯有點難為情的說道。


    “其實也沒有什麽,我在這裏生活了很久,這個國家的皇室和貴族們對我一直保持敬意,事實上,我的研究成果一直是對他們開放的,應該比在協會總部買要便宜不少。前一陣子是因為教會把持了這個國家,我才停止了對他們的支持。”芙蕾雅理所當然說道:“就算你不說,博爾和妮麗絲都是修蘭人,妮麗絲的父親還是帝國的財務官。為此我也會幫助他們的,不過他們現在開戰在即,給他們技術也沒什麽用,他們根本來不及轉化成戰鬥力的,怎麽幫助他們我還要好好想想。”


    “那樣的話真是太好了,隻是這樣做會不會給你造成什麽麻煩?”伊安斯略有點擔心的說道。


    “不會有什麽麻煩,我也是一個人,我當然有權利去幫助我的朋友和弟子。”芙蕾雅看起來一點也不在乎,隨後,她若有所思的看向伊安斯:“倒是你,看起來你終於有了自己的立場了?”


    聽芙蕾雅提起自己的立場,伊安斯顯得有點迷茫,他想了一會,說道:“這些日子以來,我詢問了每一個人的看法,另外,書籍也告訴了我很多,我經常思考你們每一個人給我的回答,和那些曆史上褒貶不一的事件。我得到結論是,戰爭和殺戮很多時候在所難免,它們就像是工具,本身並沒有對和錯,對錯在於手握工具的人,戰爭和殺戮的對錯要看為了什麽而戰。”


    看著芙蕾雅讚賞的笑容,伊安斯知道她認可了他的話,不過他又露出了苦惱的神情,道:“可是,雖然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可它們仍然和父神的教導相悖,我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伊安斯,你的結論沒有錯,光明神給你的教導也沒有錯,它們相悖是因為神國和這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你感到困惑是因為你曾經在神國的價值觀在這裏並不適用。你認識了解的人連十個都不到,雖然從你墜落已經有三個多月了,可是你仍然不認識這個世界,你不能隻靠聽別人講述或者書本上的介紹來了解世界。去四處走走看看吧,用你眼睛認識這個世界,用你的懷抱擁抱這個世界,隻要經曆的多了,你自然會找到答案的。就像我年輕時所做的一樣,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行萬裏路不如閱人無數。”芙蕾雅說這些的時候,曾經遊曆大陸時的一幕幕仿佛再次展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我該去哪?”伊安斯一愣。


    “隨遇而安,去哪都可以。”芙蕾雅微笑著作答。


    聽到芙蕾雅的話,伊安斯心頭一動,他想到了書籍上描述的那些奇妙的地方,想到自己有機會親自去到那裏看看,甚至去到一些書籍上沒有描述的地方,一種奇妙的興奮感從心裏升起,讓他有立刻出發的衝動:“我去找老師商量一下。”


    得到芙蕾雅的同意後,伊安斯就急不可耐的走出了房間。


    “真是像個孩子一樣,嗬嗬。”看著伊安斯的背影,芙蕾雅輕笑著自言自語道。


    兩個月後。


    庭院中兩道身影交錯在一起,清脆的刀刃碰撞的聲音不時傳出,隨著一道明亮光芒的亮起,兩條人影快速分開站定,伊安斯滿頭大汗,雖然現在的天氣已經不像之前那麽炎熱,伊安斯的實力也絕非四個月前可比,但越是如此,和老人對戰時他反而更加累,不過令他欣喜的是,雖然這次他依然輸了,但他也看見了老人胸口在微微起伏,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


    “唉,老了,不中用了。”老人唏噓的感歎了一聲,微微平複了一下呼吸,隨後看向伊安斯,眼裏滿是讚賞:“伊安斯,你的確擁有出類拔萃的武技天賦,你已經熟練掌握了我教給你的所有技巧,這就是我能教給你的全部了。以後的修行要靠你自己去做了,身體和精神的修行不可以停止,然後就是去與不同的對手戰鬥,繼續熟練你的技巧,領悟你自己的武技,形成你自己的戰鬥風格,然後不停地去超越。”


    “是,老師。”伊安斯回答道。


    老人沉默了一下,走到伊安斯麵前,拿走他手裏的雙刀,然後把自己的雙刀交到他手裏,看著他驚訝的神情,得意的笑著說道:“伊安斯,這才是你以後所要使用的武器。”他晃了晃自己手裏的,之前伊安斯使用了四個月的雙刀道:“這兩把,不過是練習用的而已,這是我自己發明的訓練方式。”


    伊安斯揮了揮的手裏的武器,這兩把長刀比自己原先使用的要輕的多,也要容易控製的多。


    “這才是真正的卓爾長刀,最均衡的武器,雖然它們比你原來的刀更容易控製,但重量的變化在你使用某些技巧時還是會讓你不適應,這幾天其他訓練先停止吧,著重適應這兩把新武器,等你完全適應了,就可以開始你遊曆大陸的旅程了。”老人說完,徑直走回了法師塔。


    …


    餐廳裏的氣氛顯得有一點沉重,伊安斯將在第二天踏上遊曆大陸的旅程,大家吃著晚飯,像平時一樣聊天,隻是餐廳裏一直籠罩著一種淡淡的離愁,莫妮卡沒在,她以身體不舒服為借口缺席了晚餐。


    吃過晚餐以後,大家就像約好了一樣拿出了他們為伊安斯準備的禮物。博爾為伊安斯準備了一件連帽披風,這件披風可以掩蓋他的氣息,當他在森林或者野外行走的時候,可以有效的避免野獸蚊蟲的騷擾;妮麗絲為他準備了一雙短靴,短靴被妮麗絲附加了風之輕盈,可以讓伊安斯在趕路時更加輕鬆,也可以讓他在戰鬥時更加靈活;卡奧斯是芙蕾雅的第四個弟子,他是一名大地係的上位魔法師,實力僅次於博爾和莫妮卡,隻是因為人有點木訥,所以平時存在感不強,他與瓊斯先生一起,拿著伊安斯的雙刀去羅德鎮為他打造了一副刀鞘和一條腰帶,刀平時可以掛在伊安斯的腰間,並且刀鞘被卡奧斯附加了大地魔法-鋒銳,刀收在刀鞘中會讓它們保持鋒利;瓊斯夫人親手為伊安斯織了一條紅色的圍巾送給他,雖然現在用不上,不過等天冷了還是可以的;瑞特給伊安斯準備的禮物最讓人哭笑不得,他為伊安斯準備了一大袋金幣作為旅費,大家當然會記得為伊安斯準備旅費,不過瑞特作為現在芙蕾雅五個弟子中實力最弱的人,他實在不知道該送什麽,也就隻好如此了。


    伊安斯真誠的向每一個人道謝,隨後就被芙蕾雅叫去了她的書房,在這裏,芙蕾雅拿出了她為伊安斯準備的東西,一個手掌大小的儲物袋,這是一個空間儲物袋,裏麵有一立方米左右的空間,隻要伊安斯用精神力就可以使用。三顆不同用途的魔法水晶,第一顆水晶記載了法師塔的空間坐標,隻要到就近的魔法協會,就可以和法師塔進行聯係,也可以傳送回法師塔;第二顆是一顆傳送水晶,同樣隻需要伊安斯使用精神力溝通就可以使用,它裏麵存儲的魔力可以支持伊安斯進行三次短距離傳送,範圍是三十公裏內的隨機傳送,是讓伊安斯在遇見危險時應急使用的;第三顆水晶裏麵有芙蕾雅的一絲精神印記,是一次性的水晶,隻要伊安斯打碎這顆水晶,芙蕾雅就能立刻得到伊安斯的位置。


    在介紹完這些東西的用法以後,芙蕾雅就搶先說道:“不要道謝,記得回來就好。”


    看著芙蕾雅的眼睛,伊安斯心裏同樣浮現出一種不舍,他認真的說道:“當然,這裏是我的家啊。”


    聽見伊安斯的話,芙蕾雅露出動人的笑容,足以令百花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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