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人生沒有如果。鄭微完全可以含糊其辭,給陳孝正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但她沒有,她把那張函小心地拿在手裏,隻對他說了一個字:會!


    鄭微無從得知陳孝正的反應,說完之後便轉身離開,她知道他不會有事,從今往後,他會功成名就,如願以償。至多,也不過是夢裏感覺心中有痛——如果他還有夢。


    收拾好辦公室的私人物品,鄭微抱著一個大紙箱走出辦公樓,何奕追上去幫了她一把。他說:“鄭微,今天的事就當我沒有看到,但是,那天在北海看見我,你能不能在少宜麵前保密?”


    鄭微用餘光看了他一眼,“既然害怕少宜知道,這證明你還在乎她的婚姻,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跟施潔在一起,她根本就是利用你。”


    何奕說:“我不是不愛少宜,但是跟她在一起我覺得很累,離開又做不到,施潔至少給了我快樂。”


    鄭微禁不住鄙夷,他當初千辛萬苦追求少宜的時候為什麽沒有覺得累?她招手攔住了,上車前,她對何奕說:“放心,你們的事我管不著,即使少宜遲早有一天會知道,但是也不應該是我去告訴她。她是什麽性格你比我清楚,希望到時你還能這麽快樂。”


    晚上,林靜觸碰鄭微的時候,發現她腿上淤青一片,一連追問怎麽這樣不小心,鄭微說白天在辦公室收拾東西的時候不留神撞到了。林靜聞言,心疼得不行,給她塗了藥,讓她不要亂動,小心睡覺。


    入睡前,鄭微從一旁抱住靠在床頭看報紙的林靜。


    “怎麽了?”林靜笑著把注意力從報紙中轉移到她身上。


    鄭微說:“沒事,就想抱抱你。”


    林靜把手臂從她頸下繞了過去,讓她靠在自己胸口,安靜地聽著彼此的心跳。鄭微埋頭在他懷裏說:“林靜,我想去婺源。”


    他有些驚訝,“婺源?可是我最近沒空,要不過一段時間,等我們登記之後一起去,順便回家一趟?”


    她搖頭,“你忙你的,我想一個人去,在結婚之前,就當了個心願。”


    林靜的手微微收緊,但是最後還是點了頭。


    第二次獨自前往婺源,鄭微已輕車熟路。當村口在望,她在心裏說了一聲:老槐樹,好久不見。


    鄭微先去了向遠的家,事隔五年,她還記得那個陪過她流淚的有趣的女孩,隻可惜向遠家的土坯房已人去樓空,鄰居都說,前幾年向遠的父親出了意外去世之後,她們家兩姐妹都去了城裏,再也沒有回來。


    尋人不遇的鄭微孤韶返老槐樹下,五年前,她在這裏埋葬了她的童話書和小木龍,現在她忽然想念它們,不知道它們是否還安安靜靜地躺在樹下。


    老槐樹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五年對於它來說不過是睜眼閉眼間的事情,可是樹下的人卻一變再變。


    鄭微在很遠的地方就看到了陳孝正,他背對著她的方向站在樹下,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鄭微停住腳步看著他的背影,比以前更感覺到他的孤單。想不到他竟然也會出現在這裏,原來婺源的老槐樹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夢。


    鄭微在這一刻忽然感到釋然,她徹底原諒了這個給過她辜負的男人,也原諒了自己年少時不問因由的愛。她曾經把最好的青春都灌溉在這個男人身上,用盡了笑和淚,讓愛萌芽,雖然最終也沒開出一朵花,可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即使沒有陳孝正,鄭微的青春也不會永垂不朽。正如故鄉是用來懷念的,青春就是用來追憶的,當你懷揣著它時,它一文不值,隻有將它耗盡後,再回過頭看,一切才有了意義——愛過我們的人和傷害過我們的人,都是我們青春存在的意義。


    鄭微想,她畢竟比阿正幸福,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因為她愛的時候沒有保留,流淚的時候淋漓盡致,在這份感情裏,她沒有虧欠,她的愛是圓滿的。正因為陳孝正給過玉麵小飛龍跌宕起伏的愛,才讓後來的鄭微學會在平凡的幸福裏甘之如飴。


    再見,阿正。


    鄭微離開的時候終於可以微笑。她一直夢想著和自己愛的人一起來看老槐樹,而不管是林靜還陳孝正,他們都曾在樹下缺席,不要緊,這是她一個人的老槐樹,她來赴的是和青春的一個約會。


    結束了婺源之行回到g市機場的時候,鄭微毫無意外地在接機處看到了林靜,她笑著投向林靜的懷抱,汲取他懷裏的溫暖,她說:“林靜,我回來了。”


    林靜回應她的是包容她身心的擁抱。


    一個多月後,二分的案子有了結果,馮德生被判入獄15年,周渠卻隻因為監督不力和瀆職交由中建內部處分,自然不能再擔任公職。


    周渠下定決心和妻子一起移民加拿大,離開的那一天,鄭微到機場給他送行。在見到周渠之前,已成為林靜妻子的鄭微始終有一絲猶豫,但麵對麵的時候,周渠卻給了她一個毫無芥蒂的一個笑容,不管周渠是否利用過鄭微,也不管鄭微是否辜負過周渠的栽培,鄭微都為自己涉世之初遇到周渠而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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