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白許許被按倒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葉嫵沒有再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


    氣息交融,滾燙的呼吸打在他的鼻尖,白許許被一截長滿粉嫩嫩小花的花枝遮住了眼睛。


    花香先是清清淡淡的,而後越來越濃,越來越濃,爭前恐後的隨著呼吸往他的身體裏鑽。


    白許許控製不住的閉上了眼睛,他快要被這花香給迷醉了。


    然而更醉人的遠不僅於此。


    白許許不停的在心裏告訴自己,要淡定要淡定,不過是一個吻而已。


    不過是一個吻而已。


    不過是……


    是什麽來著。


    腦袋裏迷迷糊糊的,很快的便什麽都不知道。可憐的小狐狸在迷醉中不安的廷了挺腰身,剛一扭動身體,又被人霸道的按了回去。


    花香的味道似乎更濃了些,白許許心裏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阿姐身上的味道,可真好聞。


    其實並不算很長時間一個親吻,但白許許卻覺得過了許久許久。他呆呆的看著頭頂上的一輪清輝,過了很久,下意識的抿了抿唇。


    葉嫵還在抱著他,一動也沒有動。


    白許許忽然間覺得自己肩膀變得潮濕起來,遲鈍的腦袋反應了許久,才終於轟的一聲清醒過來。


    他顫抖著雙手撫摸上葉嫵的後背,緊張的聲音都在顫抖:“阿姐……阿姐你哭了嗎?”


    “阿姐別哭……”


    “阿姐……你還有我……”


    葉嫵慢慢的直起了腰身,清冷的眸色如安靜的湖麵一般幽深深邃,湖麵憑白起了白霧,催的眼眶有些發紅,她的眸底還帶著明顯水跡。


    白許許震驚極了,恍然間鼻頭一酸,感覺心裏像是塞了一團被她眼淚打濕的棉花一樣,沉悶的喘不過氣來。


    無論在誰麵前,葉嫵一向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的模樣,腰背也總是挺拔繃直,何曾有過這樣脆弱的一麵。


    以前白許許也曾在心中暗暗腹誹,隻覺得這葉嫵哪裏都好,就是性格過於沉穩了,少了人類身上常見的鮮活氣。對什麽都是興趣缺缺,沒有放在心上的模樣。如今,她這個樣子,就像剛剛看到的那輪明月被人從夜空裏摘了下來似的,天上月落入人間,他卻沒有感到一點欣喜。


    他寧肯她就那樣高高在上的掛著,也不忍見她落入水中。


    “阿姐……”


    白許許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雙手攬過葉嫵的脖頸,將她拉到近前,小心翼翼的在她眉間輕輕的一吻。


    一顆豆大的淚珠落到了白許許的臉上。


    “許許,別再讓自己受傷好嗎?”葉嫵的話又沉又重,帶著不容拒絕的架勢,直直的撞進了他的心裏。


    “我於這世間,孑然一身,唯一算得上擁有的,就隻有你了。”


    ……


    白許許重新換了件外袍,整隻狐狸呆呆的蜷在葉嫵的懷裏在禁地裏行走。


    他腦袋裏一片混亂,不時的浮現出剛剛葉嫵對他說過的話,後知後覺的想到,阿姐剛剛,是不是在對他刨明心跡?


    她說她離不開自己……


    阿姐居然原來那麽喜歡他。


    雖然知道葉嫵的眼淚還有一部分是因為顧歡的原因,但小狐狸心裏還是很歡喜的,不過隻有一瞬,很快就變的沉甸甸的,難受了起來。葉嫵的眼淚太重了,砸的他喘不過氣。


    他失魂落魄的耷拉著腦袋,隻覺得心中又酸又苦又難受,恨不得也跟著好好的哭上一場。


    然而這時的葉嫵,早已收斂了情緒,又恢複成以往平靜無波的模樣了。


    白許許被夜裏的冷風一吹,忽然間發現如今所處的地方有些不對。


    “阿姐……我們怎麽進來了?”


    這裏明天已經不是禁地的外圍了,隻是,這禁地分明有法陣看護,葉嫵是什麽時候抱著他進來的,這法陣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法陣已經破壞掉了。”葉嫵輕描淡寫的說道,順便摸了摸他的腦袋,聲音裏還帶著一點點的鼻音。


    “怎麽破壞的?”白許許瞪大了眼睛。


    他走神的時候錯過了什麽?


    “找到陣眼就可以。”


    “阿姐還懂這個?”


    “是師尊告訴我的。”葉嫵沒有多說。


    白許許點了點頭,下意識的以為是之前肖衍之教過她這些。不過,既然她早就有進入禁地的辦法,做什麽還要先送花枝進來查探呢。


    白許許心中有疑惑一閃而過。


    滴答滴答……


    一會兒沒注意的功夫,白許許的眼前變暗了下來,他剛才隻見葉嫵走到了一顆樹的麵前,卻不知怎麽回事,就到了一個黑暗的隧洞裏。


    葉嫵反手抱住了小狐狸,從儲物袋裏掏出一顆夜明珠照明。


    白許許這才看清他們進的這個隧洞的全貌。


    這個地方存在的時間應當是十分久遠了,隧洞的空氣潮濕且帶著一股腐爛的氣息,周圍的石壁上長滿了厚厚的青苔,青苔的顏色也不是自然的綠,而是被埋藏在泥土底下,不見天日的黝黑。


    葉嫵的腳下是一灘灘的積水,從踩到時發出的聲音可以判斷,有的地方已經很深了。


    滴答……


    有一滴渾濁的汙水從山洞頂上滴落下來,葉嫵不動聲色的伸出手,擋在了白許許的腦袋上,替他遮住了。


    白許許似有所覺,嘴角悄悄的往上勾了勾。


    兩人走了半天,最後在隧洞的盡頭停住了。


    這居然是一座巨大的水下地牢。


    大大小小的水池數量大概有上百個,看起來也就一人多深,池頂上蓋著一個黝黑的鋼鐵鑄成的柵欄樣式的蓋子。白許許好奇的探出頭去,往下看隻見池水昏暗平靜,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裏麵有一個白色的東西。


    “阿姐,這是什麽?”


    葉嫵的表情凝重,也在看著這水裏的東西,隻見從她的手上伸出一截花枝來,快速的伸入水中,直接將那東西提了出來。


    白許許“嗷”的一聲回身抱緊了葉嫵,尾巴快速的抖動,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


    “扔掉扔掉,阿姐快把它扔掉。好惡心。”


    那竟然是一具被池水腐蝕的異常脆弱的骨架,葉嫵在提的過程中,不時的有連接不穩的骨骼和淤泥似的黑水掉落下來。


    出乎意料的,葉嫵沒有扔,反而在默默的端詳著這個骨架。


    白許許大著膽子,再次偷看一眼,愣住了。


    這並非是一具人類的骨骼,而是鮫人的骨架子。


    比較人類的下半身跟魚尾的區別十分的明顯。


    葉嫵將這骨架放回水中,又快步走到了第二座水牢裏,不出意外的,這水牢底下,亦是一具鮫人的枯骨。隻是看起來要比剛才那具新鮮一些,腐爛的程度沒有那麽嚴重。


    一具,一具,又一具……


    有年輕的骨骼,也有看起來蒼老一些的,夾雜著幾個稚童的在裏麵。幾乎都是沒有分化出性別的鮫人骨。


    葉嫵隻看了十幾具便沒有在繼續看下去了,周圍的氣氛格外的沉重,白許許的呼吸越來越粗重,恨恨的道:“阿姐,原來清瀾宗一直在豢養鮫人。”


    這樣大規模的豢養,若說其中沒有私心,葉嫵是怎麽都不會相信的。


    她不由的想起了顧歡曾跟她說過的話,其實許多宗門都在偷偷拿鮫人牟利,隻是沒想到,早清瀾宗亦有這麽齷齪的事情發生。


    不過想到南宮穆的為人,又覺得這樣的事情,也不足為奇。


    隻是……


    鮫人早在酆都大帝的幫助下隱居於無妄海,世上早已難覓其蹤影,他們究竟是從哪裏弄到這麽多鮫人的。


    “阿姐,你說枕溪當初,是不是就是被清瀾宗的人捉住,想送到這裏?”白許許靈光一閃,好奇的問道。


    “有可能……”畢竟當初捉枕溪的人,確實是穿著清瀾宗的衣服,而且他們所行走的方向,亦是後山的位置。


    想到枕溪也差點成了這水牢裏的一具骨架,白許許不由的更氣了,他眉頭一皺,忽然間又想到了一見事情:“那如果他們知道顧歡也有一隻鮫人呢……”


    葉嫵的眸色一沉。


    白許許還在繼續著他的猜測:“若是他們想要那鮫人,趁著顧歡不在,將鮫人捉走,誰知顧歡追到了這裏來,他們便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誣陷顧歡勾結魔族,將她給……”


    白許許不敢說了,但葉嫵一下子聽出了他的潛台詞。


    不得不出,小狐狸也算是歪打正著,猜測出了一部分的真相。


    “走吧,再往前看看……”


    兩人環視了一周,將這水牢幾乎都逛遍了,也沒有看到一隻活的鮫人。


    “怎麽會這樣……”白許許疑惑的左顧右盼:“這樣看來,這裏竟像是鮫族的大型墳塚一般。阿姐,若是他們豢養了鮫人,在這過程這鮫人死了,何需專門的找這麽一處地方盛放屍體?而且還是一個一個……”


    葉嫵也是不解,但她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將所有的花枝都收了起來,重新往另一處通道走去。


    再走上片刻,又是別有洞天。


    這裏竟然是建造在地下的一個個單獨的房間,葉嫵順手推開了一扇門。


    看起來是一個臥房,裏麵的東西不多,但卻十分的整潔幹淨,隻是……


    白許許看著輕紗似的床幔,以及屋子裏四處氤氳的曖昧氣息,驀然想起了當初他在澤無國的那個花舫裏看到的情景。


    但看葉嫵的樣子,但是沒有什麽奇怪的表情,他嘴巴動了動,終是什麽都沒有說。


    再推開另外的房間,亦是差不多的陳設與裝扮。這樣的房間零零散散也有數十個。


    再往前走,竟然是一個巨大的人工湖。


    白許許從葉嫵的懷裏跳了下來,變回了人形,牽住了她的手。


    “怎麽了?”葉嫵眉頭輕抬,微微驚詫的看著她。


    “沒什麽。就是想牽著阿姐。”白許許沒有說他一看這湖就意識到了危險,這湖裏有壓製妖力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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