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池體以白玉雕琢,晶瑩剔透,純潔無瑕,透過明淨的水體可以看到池底,池底雕刻蓮花紋樣,纖細的線條交錯,勾勒出一株清冷蓮花。


    浴室側旁亮著燈盞,燃著味道淺淡的香,屋內舒適平靜。


    夜深,風亂,浮南盯著那池底看得久了,感覺眼睛有些累,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下一瞬間,似乎是她眼花了,自水裏出現一張暗藍色的臉,她的眼尾處綴著幾枚灰藍的鱗片,深藍的豎瞳妖異萬分。


    她潛在水底,朝浮南長大了口,露出獠牙,瞬息之間,她衝出水池,朝浮南撲了過來。


    浮南的身子一動不動,從她袖中出現一抹黑金色光芒,霎時間,魔氣充盈這浴室,但水妖要殺她,為防止妖氣泄露,她已在浴室外布下水陣,阻隔氣息。


    畏畏留在浮南身邊數十年,一直保持小小的可愛模樣,但它畢竟是魔域內最強的一隻魔獸,人界域內一隻水妖,也不是它的對手。


    魔龍的身軀漲大,護在浮南身前,與水妖纏鬥在一起。


    有趣的是,修煉多年的水妖也修煉出一半龍身,那銀白色的龍尾與畏畏的黑色龍身相互纏繞,竟有種莫名的和諧感。


    水妖的龍尾將浴池裏的水拍得揚起巨大水花,畏畏身上那森冷魔氣死死壓製著她,令水妖伏在水底,動彈不得。


    激烈的戰鬥過去,水妖為殺死浮南布下的水陣還紋絲不動,她朝浮南張大口,發出刺耳的嘶吼聲。


    行船埋伏一事,她最恨浮南,因為這弱小的金丹小妖,不僅幫助人類,還破了她的計劃,將那人類修士救了出去,若那強大女修能入她的聖水靈網之中,她定能廢去那女修一半修為。


    後來那行船路線改變,避開她布下的所有埋伏,應當也是這小妖怪的手筆,真是可惡至極。


    她利用仙盟分部陣法漏洞,靠流水潛入內部,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浮南,下一個就是那可惡的白衣女修。


    水妖以為,殺死浮南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但她沒想到,這女妖竟如此大膽,隨身攜帶一隻……魔獸?


    魔域的魔獸怎麽可能心甘情願被一個金丹小妖馭使?!水妖不敢置信,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魔獸,沒想到,這魔獸比她更加殘虐暴戾,那沉沉的魔氣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浮南將那水妖伏低在水底,直接赤著足走入水池之中,她朝畏畏點了點頭,畏畏便將自己壓著她的龍爪鬆開一襲。


    “我等了你許久。”浮南的聲音輕輕柔柔,“你若不早些來,這漏洞可就要被她發現了。”


    水妖死死瞪著浮南,礙於畏畏在側,她沒有再動。


    如水般婉轉的天籟之音響起:“仙盟那群廢物,怎麽可能發現這經年累月的漏洞?”


    浮南剛才都沒被嚇到,現下水妖發出好聽人聲,她反而一驚:“你能說人話?”


    “你都能說,我怎麽不行,老娘年歲至少是你的千倍百倍!”水妖掙紮著坐了起來,她與浮南隔著一點距離,警惕地看著她。


    “我千歲了。”浮南笑著問,“您……芳齡幾何?”


    水妖自然沒有萬歲,妖類所能修行千年就能有極強的力量了,但這金丹小妖也有上千歲,怎麽可能?金丹妖類的壽命,隻有數百年。


    “莫要說謊話。”水妖盯著她說道。


    “不是謊話。”浮南唇邊含著淺淺的笑意,“水妖姑娘,我等你,自然是有事要與你說。”


    “與你們仙盟的人,我有什麽好說,上一次談判,你們斬了我一手,我修煉了百年才恢複過來!”水妖眸中露出厭惡之色。


    “我是仙盟的人?”浮南朝畏畏招了招手,那黑龍朝她乖順地飛了過來,蜷縮在她肩膀上。


    她分明是溫柔和善的,但魔龍趴在她肩頭,那帶著尖刺的龍尾垂下,一晃一晃的,平添了一種詭異感。


    “魔域進犯人界,魔域深淵往人界方向推進,仙盟要召回隔壁高塔裏的那兩位修士,他們是人界修士中的佼佼者,你埋伏他們所用的聖水靈網還是太普通,要用更厲害的法術和陣法嗎?”浮南靠在水池邊,柔聲問水妖道。


    “你……什麽意思?”水妖眸中露出些許警惕。


    “我教你更厲害的法術,你今晚將晉源郡外側封鎖,將所有修士關在這裏。”浮南的眼睫輕抬,她看了水妖一眼,言簡意賅說道。


    “你跟著那女修和劍修一道來,我憑什麽相信你?”水妖問。


    “我沒什麽憑證能讓你一定要相信我,水妖姑娘。”浮南的聲音輕輕的,“除了我身邊的這隻魔獸,我什麽也沒有。”


    “你們人類,最是狡猾。”水妖說。


    “我是妖。”浮南說。


    “你是魔域那邊的?”水妖眯起妖異的眼眸問。


    “我早就走啦,我就是我自己而已。”浮南眨了眨眼答道。


    “晉源郡有些修士,若我有機會,我是要將他們殺了的,這你也能幫我?”水妖舔了舔唇問道。


    “我教你法術與陣法,至於你要怎麽做,與我無關。”浮南朝她伸出一手,“作為交換,我的要求就兩條,一條是你利用我教你的法術包圍晉源郡——此事對你我都有利,第二條,你若被俘,不可以暴露我。”


    “你……”水妖遲疑地看了浮南一眼。


    她看浮南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極善良的人,但她此時說出的話卻冷血無情,仿佛給自己穿上了一層冰冷的盔甲。


    她究竟經曆了什麽,才有了這樣大的變化?


    “我不想與人類交流,也絕不可能說出你的存在。”水妖咬著牙說道,“但你……”


    “我們利益一致。”浮南從浴池裏起身,她將掛在衣桁上的外袍扯了下來,披在身上。


    “行。”水妖點了點頭。


    “小心孟寧,我身邊那位女修。”浮南靠在浴池邊的榻上,對水妖說道。


    從她第一次來到仙盟本部、聽到孟寧與季長風的對話開始,她就察覺了孟寧與仙盟之間的關係,季長風派孟寧與宋丹青來這裏,就是為了排擠他們,但很無奈,他們是仙盟內部為數不多的能夠對凇產生製衡的人。


    但現在魔域那邊沒什麽行動,季長風就放鬆了警惕,將他們派來晉源郡。


    凇要擴大魔域的疆土,她怎麽可能放出兩位強大修士過去阻攔他的步調?


    浮南確實信了那個夢境,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做出什麽行動,那麽這個夢境終會成真,她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魔域變成那副模樣。


    夜深,燈盞燃得也有些暗了,浮南看著水裏的水妖,柔聲問道:“都會了嗎?”


    “你是如何知道這馭使水靈氣至高秘法的?”水妖驚訝問道。


    “有人教我。”浮南笑。


    “人類都在傳的薛亡,他們說他去了魔域。”水妖說。


    “我不認識他。”浮南搖搖頭。


    “走的時候,記得將仙盟的防禦陣法修好。”浮南低眸,用繃帶將水妖手腕上的傷裹好——是畏畏打的。


    “我下次還要來!”水妖說。


    “你應當從未見過我。”浮南抬手,按上水妖冰冷的唇,她溫柔的眸眨了眨。


    水妖從她手下一縮,仿佛一隻滑溜溜的魚,遁入浴池裏,她融入水中,消失不見。


    浮南以陣法控製將浴池加熱,帶著淺淡香氛的花瓣灑入水中,她仔細沐浴完畢,這才回到自己的房間裏。


    畏畏從她的領口處鑽了出來,歪著腦袋看著浮南,金色的眸中閃爍著疑惑之色。


    浮南扁了扁嘴,她似乎有些難過。


    “你看,我還是成了這樣的人。”浮南的聲音很輕,“我不想這樣,但如果我什麽也不做,大家都……”


    “我會努力的。”浮南看著渺遠的星空說。


    第59章 五十九枚刺


    浮南在院子裏點了盞燈, 看了很久的書才回去,她的住處裏有準備很多人類書籍,也不知是誰授意準備的, 浮南喜歡看,看夠了才去睡覺。


    今日或許是在濕漉漉的環境留久了, 浮南覺得有些四肢酸軟, 累得很, 腦袋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她再次陷入了她所期待的夢境。


    上一次她蘇醒之前看到的場景還沒有消失, 浮南記得, 她是用自己強烈的意願影響了這個夢境, 她附身到了那看不清麵容的紅衣女子身上。


    在她神識附在這女子身上的那一刹那, 這紅衣女子的麵容發生變化,變為浮南的模樣。


    屬於紅衣女子的記憶湧入浮南的腦海, 這個被捏造出來的、不存在的人物隻是為了讓阿凇動情虛弱,但她竟然也有屬於自己的故事, 原來這女子是城中的舞姬,賣藝不賣身, 但她所在的青樓老板娘財迷心竅, 收了富人的錢財, 將她給賣了。


    這女子抵死不從,在床榻之畔, 掙紮時將桌上沉重燈盞拿起, 照那富人的腦袋敲了下去,鬧出了人命,她趁夜逃跑, 結果在雪地上遇到了中毒垂死的阿凇。


    這是一個很身不由己的角色, 浮南受了這個角色的記憶, 她提起裙子往前盡力奔去。


    但她沒有舞姬的曼妙身段,也從未穿過裙擺如此長的裙裳,那薄薄的繡鞋踩在裙擺上,往前跌了一跤。


    她正巧跌在了中毒的阿凇身上,她雖然身子輕,但還是將昏迷的阿凇砸醒了。


    阿凇眼睫半抬,在他的掌下,有絲絲縷縷的黑線出現,似乎要纏繞上浮南的脖頸。


    但此時,浮南抬了頭,她淒惶的眸子與阿凇對上,他沉靜的黑眸之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這段夢境裏的阿凇,應當是不認識浮南的,但是在他自己潛意識的引導下,他竟然沒有對她升起絲毫殺意。


    “對……對不起……”浮南從他身上爬起,小心翼翼地說,“我……我是城中逃跑的舞姬,我忙著跑,一不小心就摔倒了,你怎麽了,你是受傷了嗎,怎麽躺在雪地上?”


    浮南將自己身上本就不算厚的袍子扯了下來,裹在阿凇身上,將他扶了起來。


    靠在她懷裏的阿凇眼睫輕顫,他記得上一次有這麽一個和善的人將他救了起來。


    他低垂的眸中戾氣橫生,掌下再次蘊起黑色光芒,他現在中了毒,沒什麽力氣,但殺死一個柔弱的舞姬,對他來說很輕鬆。


    在他抬手的時候,一隻溫暖的手將他握住了,浮南兩手攏著他的手掌,朝他掌心裏哈了一口氣,她輕聲問:“是冷嗎?”


    阿凇的手動了動,他沒說話,他中的毒還沒恢複,暫時還不能說話。


    浮南將他抱到了山上的山洞裏,在洞裏點燃了篝火,暖暖身子。


    她想,她已經很久都沒有與阿凇靠得這麽近了,借著這個夢境,她能夠看到他當年的一點影子。


    現在的阿凇比她救起他時更加稚嫩,帶著一絲蓬勃的少年氣息,他更稚嫩,也沒有那麽無情。


    浮南還記得阿凇的眼睛,她看他時,他眸中藏著永遠不會有波瀾的冰冷深海,但現在,山洞裏的橙紅色篝火映在他的黑眸之中,為他的眼睛染上了些許融融的暖光。


    她沒有在他尚存希望的時候遇見他——不,他們早已經相遇,但她從不知他的存在。


    再後來,阿凇的心應該也成了堅冰,她懷著一腔不知從而來的愛意陪伴他,卻無法敲響他的心門。


    浮南想,她自己太沉默,也沒什麽鮮明的棱角,並不是十分討人喜歡,阿凇這樣的人,需要孟寧那樣自信且熱烈的人朝他靠近,才能砸破他的心牆。


    她托著腮看著他,直到把阿凇瞧得有一點不好意思了,他扭過頭去。


    浮南想,反正這是夢境,這些或許都是她的幻想,她想怎麽樣,還不是就怎麽樣。


    於是她挪了挪自己的身體,朝他靠了過去,她看著他,張開口,結結巴巴地說:“我……我看你好像有些冷,你需要我……那個……就是抱一抱你嗎?”


    阿凇側過頭來看著她,他身體的動作比他的回答更快,他側過身子,反而將她緊緊抱住了。


    浮南落入他懷中,愣了一下,她伸出雙手,攀住了他的脊背,不知為何,她的動作小心翼翼,似乎拍怕傷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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