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高約兩尺左右的敦實矮子站在樹下,花苞瞬時於低處綻開了一朵。盛開之後的白花與人臉一般大小,有眼有耳有嘴,唯獨無鼻,也無香氣,表情狡黠靈動,乍看與活人無異。


    矮子附身到為他而開的那朵花耳邊,低語了幾句。那花貌似傾聽,也會開口相答。可幾步之外的其餘人等,包括五感極其敏銳的靈鷙在內均無法聽清他們交談的內容,隻聞淩亂的嘟噥聲。


    未過多久,搶先那幾人已離去了。


    時雨在靈鷙身後輕聲道:“主人所求,盡管告知那‘人麵花’便是。”


    此時又有一朵花迫不及待地綻開,麵容急切,頻頻晃動枝葉,仿佛無聲催促。其餘開過之花也不再閉合,依舊絮絮而語,眼睛都朝靈鷙看了過來。


    靈鷙上前,按照先前的法子,將掌心之圖給那朵花看了。


    “請問這是何處?”


    那花一看,竟露出意外之色,其餘開過的花都盡可能地看了過來,沒開的花苞也加入了爭論,滿樹亂哄哄的嘈雜碎語聲,聽來教人頭皮發麻。


    片刻後,爭論似乎告一段落,與靈鷙接洽的那朵花點了點頭,用孩童般脆嫩卻又如老者般端凝的聲音回複道:“今日子時,帝台之漿、琅之玉12龜之背2瘓≈木。?p>


    三人出了廟門,於門外回望,小廟香客熙攘,桃花盛開。


    “帝台之漿、琅之玉12龜之背2瘓≈木……這便是人麵花向我索要之物?”靈鷙明明聽得真切,思量片刻,又向隨行的二人求證了一遍?p>


    時雨點頭,“正是。今夜子時之前,隻要我們能將這些東西送至樹下,那花便能解開主人心中疑慮。”


    “這人麵花白白長了那麽多張臉,竟沒一個俊俏的,好生無趣。”絨絨跟在後麵抱怨。


    “你從前可曾見過這花?”


    絨絨見靈鷙問她,歪著頭想了想,“我隻知道有一種樹名叫‘人木’,也是花如人首,卻不能言語,也不解人心。像這廟中的人麵花這般機靈的,倒是從來沒有見過。”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此處的?”靈鷙轉而望向時雨。


    時雨沉默片刻,答道:“我也曾有求於它。”


    “可曾如願?”


    “時雨無用,未能如期將它所求之物奉上。”


    “哦?它問你要了什麽?”


    這一次,時雨久久沒有做聲。


    絨絨心裏藏不住話,“我知道,是騩山飛魚!”


    靈鷙麵上閃過一絲驚訝:“原來如此……你所求的是十分重要之事?”


    時雨笑笑:“時限已過,無論所求何事都已無用。主人不必掛懷。”


    “靈鷙,你又要騩山飛魚做什麽?”說到了這個,絨絨頗為好奇。


    靈鷙說:“以騩山飛魚的尾鱗覆於箭羽之上,可使離弦之箭無聲無形。我有一位摯友是使弓箭的高手。”


    “主人竟也有摯友。不知何人有這等榮幸。”


    興許是因為想起了故人,靈鷙麵色明快了不少,看上去比冷著臉時多了幾分少年意氣。也不知他究竟有沒有聽懂時雨話中的暗諷。


    他沉吟道:“我看廟中那老婦裝神弄鬼。就算我能將人麵花索要之物送上,絨絨尚且不知之事,我憑什麽相信它能道破天機?”


    時雨說:“就憑那廟主……乃是武羅。”


    “什麽!”靈鷙驟然駐足,“武羅!你說神武羅就在此處?”


    “主人應該清楚,那廟中結界連你也未能看穿。世上有幾人能夠輕易做到?”


    “怎麽可能!”自打遇上靈鷙之後,時雨和絨絨還是頭一回見他如此驚疑不定。白烏氏是遠古天神後裔,神武羅卻是曾於白烏先祖並肩而戰的大神,天帝軒轅麾下前鋒,有通天之能,戰功赫赫。


    在靈鷙心中,除了先祖昊媖,武羅便是他最為敬仰的舊日神靈。


    “孤暮山一戰之後,武羅不是已隨眾神歸寂了?”靈鷙仍不敢置信。


    “我知道孤暮山一戰,那是八千多年前的事了。”絨絨跳到靈鷙麵前的石階上,迫不及待地開口道:“聽說有不少遠古天神都隕落在那一戰裏,剩下的很多也受了傷。天地間的清靈之氣就是自那時開始日漸衰減的,在後來的數千年裏,舊日神靈一個個歸寂於東海歸墟,到最後隻剩下我們這些小嘍囉了。”


    靈鷙黯然垂眸,期間的種種因由後果,還有誰比白烏氏更能體會到切膚之痛?


    時雨於身側默默打量靈鷙許久,才說道:“究竟是不是神武羅,主人今夜或能知曉。然而眼下當務之急,我們須湊齊人麵花索要之物,否則一切皆是空談。”


    靈鷙自然也是心中一動。絨絨曾居於上界,因而所知廣博,可終究隻是皮毛,武羅卻是從遠古長存至今的天神。如果人麵花的背後當真有神武羅坐鎮,或許真能解開他心中疑惑。


    “主人所問之事非同尋常,所以那人麵花也獅子大開口。它要的哪樣不是天地間的珍奇之物?帝台之漿還好說,思無邪便是由它所釀而成。旋龜背甲我曾在白蛟那裏見過一枚,他雖小氣,我去問他,應該沒有不給之理。至於……”時雨聲音稚嫩,條理卻十分清楚。


    “不盡之木我身上便有。”


    不盡之木也算是白烏寶物,撫生塔下的天火便是依靠不盡之木催動的。靈鷙想起離開小蒼山前還想過是否應該將它帶在身上,沒想到真有用得著的時候。莫不是人麵花早已看穿了他們身懷何等寶物?


    “如此甚好,那隻剩下琅之玉了。”絨絨拊掌雀躍道?p>


    時雨輕哼一聲:“難就難在琅之玉d鬩彩竊諫廈媧過的,又怎會不知琅之玉隻存於昆侖虛五城十二樓中。天帝當年也珍重異常,才會命離朱相守。”


    “那玩意兒食之無味,也不能忘憂,還不如帝台之漿。”絨絨悻悻道,“早知我當初偷摘幾枚留在身上。可如今也回不去了。”


    四物之中,靈鷙唯獨從未聽說琅之玉,原來是昆侖墟所出,這便不是憑他之力可以輕易到手的東西了r皇彼也無計可施?p>


    眼看著觸手可及的希望越飄越遠……不知何故,這讓靈鷙想起了從時雨手邊奪下騩山飛魚時,時雨麵上的憤恨和失落。


    “是了!絨絨,你倒提醒了我。”時雨此刻在旁眼睛一亮,“除你之外還有一人也是自上界而來,我記得他曾吹噓自己身懷諸多天庭異寶,其中便有琅之玉?p>


    絨絨看了看時雨,目光閃爍,“你……你是說玉簪公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撫生·孤暮朝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辛夷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辛夷塢並收藏撫生·孤暮朝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