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絨不知從哪裏找到了一隻碩大的銅酒樽,費心搬到雅室之中。靈鷙以為她要大醉一場,正尋思是否該外出暫避,誰知絨絨竟當著他的麵三兩下除去繡履錦襪,將雙足放入了酒樽之中。


    “哇,果然舒服!”絨絨眯著眼,滿足地長籲一聲。


    靈鷙剛沐浴完畢,披散著濕漉漉的烏發,不甚感興趣地掃了一眼。這酒樽想是罔奇平日宴客時所用,頗有些奇特,裏麵的絳珠色酒漿取之不盡。絨絨略施法術,將酒漿變得溫熱,白生生的雙足浸在其中,也是一種享受。


    “這酒是妙物,用它浸足,可令肌膚皎潔如美玉。”絨絨攪動酒漿,笑嘻嘻地對靈鷙說:“你可要來試試?”


    靈鷙背對著她套上外袍,反問道:“為何要將你的爪子變美?”


    絨絨撇撇嘴,忽又驚喜道:“咦,這酒樽的紋飾似是離朱之目!你不知道,我在昆侖虛時最是厭煩離朱,仗著自己眼珠子多,總愛多管閑事。今日總算他被我踏在足下了,嘻嘻!”


    靈鷙換上了一身暗金連珠紋錦袍,腰墜白玉佩,這是時雨從長安特意帶來的。新衣十分合身,隻是在靈鷙看來稍微寒素了一些。他本想對絨絨說,離朱乃天界看守,盡忠盡職是其本分。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又覺得無趣,便一徑沉默著整理腰帶,任絨絨玩鬧。


    絨絨習慣他如此,於是想起了時雨的好處來,把玩著發縷道:“不知時雨這家夥又去了哪裏,一連兩日未見到他,莫不是被一隻雌鳥給拐走了。”她說著被自己逗樂了,捂著嘴笑道:“等他回來,我讓他也試試這酒樽,他必能變出更好的花樣。”


    “用不著等他。”靈鷙轉身。


    “噯,你這一身很是好看呢!時雨的眼光真是不錯。”絨絨眨著圓溜溜的眼睛,隨口問道:“怎麽不等時雨,他又惹你生氣了?”


    “沒有。他隻是死了。”


    “死……你說什麽?”絨絨的笑意還凝在嘴角,竟有些聽不懂靈鷙的話。


    靈鷙將一身新衣整理停當,又坐在榻上擦拭通明傘的傘尖,側頭思忖道:“今夜晦朔合離,山中靈氣蒸騰又更勝往常,本來他尚有機會一搏。不過入夜後,我看到夜遊神朝血潭的方向去了,土伯也在。他斷無生還的可能。”


    “他要幹什麽?你知道……為什麽不攔著他!”絨絨手足無措,無意中踢翻了酒樽,濃稠的酒漿傾瀉而出,宛如鮮血淌了一地。“什麽是血潭,時雨到底在何處!”


    靈鷙沉聲道:“他不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你陪葬。”


    “可他卻告訴了你。你明知他出事了……還有心思坐在這裏!”絨絨知道靈鷙不開玩笑,他說時雨有難,那時雨的境地隻會更糟。現在想想,自從做了那個奇怪的夢之後,時雨一直心事重重。時雨主意大,心思深,絨絨習慣了在他眼前做一個“廢物”,麵對他的異樣竟不曾深究。她又痛又悔,抓住靈鷙這根救命稻草哀求道:“他到底在哪裏,我們這就去找他。你這麽厲害,一定能把他救下來!”


    “我不能去。”靈鷙不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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