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蕪到了沒人的地方,拿出剛才折的符紙飛機,嗬了一口氣,輕輕一拋。


    紙飛機搖搖晃晃地飛了出去,她跟在後麵一路小跑,大約十幾米後,飛機落了地,她又拿出一個紙飛機,再丟出去。


    如此重複了幾次後,她跟著紙飛機七拐八拐,來到一間緊閉的房門前。


    門上貼著嘰裏咕嚕的桑國話,裏麵還夾雜著幾個夏國字,江蕪半猜半蒙,意識到這裏大概是雜物間一類的地方。


    她推開門進去,一轉頭就發現門板卡在一個男人的腦袋裏。


    江蕪:!


    定睛一看,原來是個躲在雜物間打盹的員工,和辦公區那些人一樣,都是執念幻影。


    但紙飛機為什麽會引她來這裏呢?是這個人身上有什麽問題嗎?


    江蕪相信自己的直覺,她決定賭一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離火災發生還剩不到五分鍾的時候,男人忽然被電話鈴聲驚醒。


    他接起來,不知道對麵嘰裏咕嚕說了什麽,男人起初還是笑著的麵孔沉了下來,有些驚訝,有些木然,最後化作卑微的懇求,不停地向電話對麵的人說著什麽。


    江蕪聽不懂桑國話,隻能隱約聽到電話另一邊是個女人的聲音。


    男人苦苦哀求了半天,對麵似乎也不為所動。


    他的眼角耷拉了下來,老實忠厚的臉上閃過一抹冷酷,眼裏滋生出一種絕望的瘋狂。


    他掛斷了電話,環顧身後的雜物間,搬出了一個類似汽油桶的東西。


    此時已經是深夜,大部分員工都有氣無力地坐在工位上,還有一些像男人這樣,隨便找個空房間,趁上司不注意在打瞌睡。


    因此沒有人注意到,男人在門外的地毯上澆滿了汽油,還繞到樓上,從外麵把安全樓道的門鎖死了。


    江蕪一直跟在他身後,終於意識到他就是這場公司大火的幕後元凶!


    男人做完這一切,獰笑著衝進辦公區,突然大喊了一聲。


    大家聽到動靜,下意識地抬頭望過去,臉上露出不解和迷茫,似乎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一向沉默寡言的同事,今晚會如此反常。


    被他的喊聲吸引來的,還有正在其他各處尋找陣眼的韓柳淩三人。


    男人情緒激動地大喊著什麽,然後從兜裏掏出了一個打火機——


    “陣眼是打火機,快攔住他!”


    江蕪大喊一聲,然後奮力朝男人的方向衝過去。


    韓默離男人的距離更近一點,聽到江蕪的話,他最先反應過來,猛地跳到桌子上,又大步跨過幾個工位,朝男人飛身一撲。


    這一瞬間,本該是執念幻影的男人卻有了實體,被韓默撲倒在地,手裏的打火機不受控製地跌落。


    柳蠻蠻眼疾手快,趕在打火機就要落地引燃的那一刻迅速抓住,“……好燙!”


    “給我!”淩塵道長一把掏出七八張符咒,不要錢似的往打火機上砸。


    火苗嗤啦作響,很快在符紙上燒出一個洞來。


    男人還被韓默壓在地上,兩個人掙紮翻滾,身上都蹭到了汽油。


    這時候隻要有一個火星,韓默就危險了。


    男人不甘心地嘶吼著,似乎沒想到自己完全的計劃會被這幾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破壞。


    他的麵孔越發猙獰,忽然褪去了正常的皮膚,呈現出燒焦過後的碳化,整顆頭隻剩下一個焦黑的骷髏,眼裏黑洞洞的,鼻子隻有兩個孔,咧開的大嘴裏滿是鋒利的牙齒,拚命朝韓默的手臂咬下去。


    “唔!”韓默奮力抵抗,幾乎要和可怖的焦屍臉貼臉了,簡直是腎上腺素狂飆。


    淩塵道長無意中一抬頭,著急大喊:“十一點半了!”


    下一秒,空氣中驟然襲來一股熱浪,整個辦公室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肆虐的火焰中仿佛有無數扭曲的黑影在掙紮嚎叫。


    “怎麽辦,難道我們找錯了?!”柳蠻蠻急得語無倫次,她本來就比一般人更怕熱,臉上汗如雨下,整個人幾乎快要脫水了。


    熱浪擠壓著稀薄的空氣,幾人臉色都很難看。


    還沒找到軍師,沒摸到傳國玉璽的邊兒呢,難道他們就要被活活燒死在這裏了嗎?


    江蕪臉蛋被烤得紅撲撲的,卻沒有停止思考。


    男人是縱火元凶,陣眼就是打火機沒錯,可為什麽無法被淩塵的符咒破壞?


    還是說,陣眼不隻是打火機,還有這個男人?


    江蕪手比腦子快,從口袋裏摸出一隻紙飛機,對著男人丟過去。


    紙飛機如一支利箭,直直插入男人眉心,他的動作突然頓住。


    有效果!


    江蕪趕緊衝上去,拿出法印在他頭頂猛地一砸。


    幻象與真實就在一念之間。既然男人已經有了實體,那就當做惡鬼來處理。


    心生邪念,殘害無辜,罪大惡極,該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錚錚——


    鬼王法印在他頭頂射出金光,直接轟開一個大洞。


    熊熊火海化作無數碎片消散,85樓現出了它的本來麵目。


    從地麵到天花板都被燒得焦黑,工位之間的亞克力擋板在高溫下融化成扭曲一團,辦公桌椅燒的隻剩骨架。


    韓默身下突然一空,他支撐不住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我們,出來了?”他滿頭大汗地問江蕪。


    *


    同一時刻,頂樓的一間靜室內,閉目打坐的光頭男人猛地噴出一口血來。


    “師兄!”一旁護法的女人著急地衝過去,“你怎麽了?”


    男人抹去嘴角血跡,眼神陰鷙,“我的離火陣被破了。”


    女人不解地皺眉,“就算他們僥幸逃出陣法,又怎麽會將你傷成這樣?”


    “因為他們不光破了陣,還把最要緊的陣眼給打散了。”男人捂著胸口咳嗽兩聲,“我耗費多少心血才煉成的傀儡,如今竟然半點都感應不到,形神俱滅了!”


    “夏國竟然還有這樣的高手?!”女人大驚失色,“不是說他們玄門式微,官方也有心無力嗎?”


    男人搖搖頭,“不清楚,總之盡快通知師父,光靠我們恐怕護不住寶璽,計劃必須提前了。”


    “你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行不行?”女人不滿地跺腳,“我去會會他們——”


    說完不等男人阻攔,便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


    *


    “手機有信號了。”


    韓默跟留守在外麵的組員聯係上了,原來他們在幻境裏折騰了這麽久,現實中才過去十分鍾而已。


    柳蠻蠻已經聽江蕪講了她追蹤男人的全過程,便問韓默:“能不能查出那個男人為什麽要放火燒了公司啊?”


    韓默跟電話那頭吩咐了幾句,很快就傳回了消息——


    男人本來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妻子溫柔,女兒可愛,他被桑國公司總部派遣到寧城,便帶著妻女一起搬了過來,就是為了能經常和家人團聚。


    但公司加班文化實在太嚴重了,他每天回家都已經是深夜,女兒早已入睡,第二天又要早早起來上班,就連周末也不休息,有時候一個星期都見不到女兒幾麵。


    溫柔的妻子本來還能理解他的辛苦,知道他是為了全家在努力打拚。但丈夫長期缺位的家庭,她一個桑國人孤身來到寧城,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白天送女兒去幼兒園後,她一個人待在出租屋裏,隻覺得無盡的孤獨。


    如果隻是孤獨還能忍受,但真正擊垮這個家庭的,是女兒的意外去世。


    當時公司接了個大項目,所有人都要留下來一直加班,直到項目完成為止。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妻子打電話來告訴他,女兒生病了,突然發起了高燒,怎麽也不退,她叫了救護車,現在已經到了醫院,因為語言不通,無法和醫生順暢交流,希望男人能馬上過來。


    男人放下電話就去找上司請假,得到的卻是一頓疾風驟雨般的訓斥,說他沒有拚搏精神,沒有把公司當成自己的事業,心裏隻有小家沒有大家雲雲。


    有那麽一瞬間,男人想生出辭職的衝動,但他入職時簽署的派遣合同裏有一條隱形的不平等條約,一旦他提出辭職,要付給公司一筆高昂的賠償金,而他在桑國的房子還沒有還清房貸,一旦這個資金鏈條斷裂,他馬上就會變成一個負債累累的窮光蛋。


    男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工位上,這時他又接到妻子的電話,告訴他女兒的病情已經穩定了,叫他安心工作,不用急著過來。


    男人鬆了口氣,又在公司裏跟同事度過了沒黑沒白的好幾天,心裏始終惦記著女兒。


    上司已經承諾,等這個項目做完,會給他們放幾天假,到時候他一定要好好陪伴家人,帶女兒去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遊樂園。


    就是這個信念支撐著他熬過了辛苦的加班,眼看項目到了尾聲,大家都有點鬆懈了,開始心照不宣地輪流去補覺。


    男人也得到了一個去雜物間休息的機會,就在他夢裏還在思念女兒的笑容時,接到了妻子的電話。


    他笑著問:“是不是雅雅的病已經康複了?”


    妻子卻很平靜地告訴他,女兒昨晚已經去世了。


    而她也買好了回桑國的機票,等她回去後,就會提交離婚申請書。


    男人不敢相信,以為她是在開玩笑,以為她在跟自己鬧脾氣。可女人心如死灰地告訴他,自己已經在機場,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不管他怎麽哀求,怎麽道歉,女人的決定都沒有改變,她隻是通知他一下,就掛斷了電話。


    失去了女兒,失去了妻子,絕望的男人將這一切歸咎於公司慘無人道的加班文化,毫無同理心的上司,他決定要讓整個公司為他的雅雅陪葬。


    “但諷刺的是,死在火災裏的都是和他一樣的底層員工,而真正剝削他們的上司老板,早在五點鍾就偷偷從後門下班回家了。”


    柳蠻蠻聽完,表情複雜的說不出話來,“這,這算怎麽回事啊……”


    “在他舉起打火機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個可憐人,而是毀了更多家庭的魔鬼。”


    韓默搖了搖頭,他對這種因為自身遭遇不幸就要報複社會的家夥,生不出任何同情心來。


    85樓已經被燒毀大半,電梯早就設置了十八樓不停,幾人隻能走樓梯上了19樓,然後又坐電梯到前台小姐剛才說過的49樓。


    到了49樓,柳蠻蠻還糾結著不想出電梯,“剛才那個前台小姐也是假的吧?那她說的話還能信嗎?”


    淩塵道長推了她一把,“來都來了。”


    柳蠻蠻踉蹌了一下,回頭瞪他:“我自己會走!”


    她說話時一直捂著手,淩塵道長注意到這點,皺了下眉,“你受傷了?什麽時候?”


    “就剛才接打火機的時候,好像被燙了一下。”柳蠻蠻攤開掌心,有一小塊皮膚特別紅。


    “笨蛋,你不是總說自己身手好嗎?”淩塵道長沒好氣地摸出一個小圓罐丟過去,“清涼膏,自己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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