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比我小多少歲,她是爸爸的妻子,就是我們的長輩!”


    康兆榮義正辭嚴地解釋,也是說給廚房和走廊上偷聽的傭人們。


    他走到康世萬的沙發後方,不動聲色地按住他的肩膀,“爸爸,兆佳真是被你慣壞了,你可要好好教訓他!”


    “對,還不快向你大哥和雯姨道歉。”


    康世萬終於顫巍巍地開了口。


    康兆佳深吸一口氣,破釜沉舟般看向江蕪,“他真的不是我爸嗎?”


    江蕪點頭。


    康兆榮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麵上卻更加憤怒,“夠了,你到底在發什麽瘋?我看你才是被商場下麵的棺材給迷了……”


    “宋振峰。”


    江蕪看著那個垂垂暮矣的老者,突然說出一個陌生的名字。


    “你還記得自己叫宋振峰嗎?”


    老者身體忽地一顫,不可思議地掀開眼皮。


    江蕪背著小手,不緊不慢走到他麵前,突然衝他吹了一口氣。


    額頭和兩腮開始塌陷,鼻梁融化,長滿老年斑的皮膚像是一層麵具,一抬手就能輕輕揭下。


    “……你到底是誰?!”


    康兆佳眼睜睜地看著“康世萬”的臉變成了另一個人。


    “當然是你大哥找來的替身啊。”江蕪掰著手指頭,“唔,大概從十八年前開始,你爸爸就已經不是你爸爸了。”


    她也是剛剛在來康家別墅的路上,翻閱了更多商場的曆史資料,才想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最初的八棺鎮屍,鎮的是商場下方的惡蛟。而商場各處古怪的風水格局,也是為了以煞衝煞。


    可惜康家高估了自己家族的氣運,他們壓不住這條惡蛟,商場建立後隻鼎盛了幾年,就開始走下坡路,甚至有被反噬的風險。


    “十八年前,你主持的項目出現重大事故,虧損慘重。”


    江蕪直直盯著康兆榮,一開口就戳中他心底最不願想起的難堪回憶。


    “你父親對你很不滿,你們發生了巨大爭吵,你失手將他推下樓梯,當場身亡。”


    本來康世萬為了給長子留點顏麵,把他叫去了海邊的度假別墅單獨談話,卻沒想到那裏成了自己的葬身之處。


    江蕪步步緊逼,康兆榮已經臉色慘白,五十多歲的人滿頭大汗,渾身打顫。


    他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可一對上江蕪那雙幽深漆黑的眼眸,就仿佛從裏到外都被看穿,無處可逃。


    “我不是故意的……”


    好半晌,他艱難地擠出這句話,“是他一直罵我沒出息,廢物,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不如早點去死!”


    康兆榮突然激動起來,大聲地反駁,“他從來沒把我當做繼承人,他心裏隻有康兆佳,那我算什麽?我才是康家的長子長孫!”


    明明是他陪著父親一手打下的家業,可父親卻總是罵他沒有商業眼光,格局太小,一轉頭又對小兒子噓寒問暖,一片慈父心腸。


    他隻有高中學曆,而康兆佳從小就上雙語學校,初中就被送到國外深造,擺明了是要當成繼承人來培養。


    那天他被康世萬罵得狗血噴頭,心裏的妒火如同毒汁翻騰,一時衝動,將父親推下了樓。


    樓梯很長,他聽到父親的身體滾下去的沉悶聲響,看著他驚恐的雙眼,還有他腦後蔓延開的大片血花。


    他躺在血泊之中,努力朝樓上的康兆榮伸著手,顫抖的嘴唇擠出破碎的語句,“救……救我……”


    康兆榮當時很驚慌,往下跑了幾步,卻突然停下了。


    他站在樓梯中間,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的父親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當年康兆佳隻有十三歲,還在國外讀書,他知道康世萬不會這麽早立下遺囑,他還等著小兒子從名校畢業回來,手把手帶他熟悉家族產業呢。


    老頭子摔得這麽重,就算搶救回來也不會原諒自己,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彼時中央商場已經開始走下坡路,很多顧客都反應一進入商場就有種陰冷可怕的窺視感,偌大的高級商場門庭寥落,越發慘淡。


    康兆榮請回之前那位指點布局的風水大師,希望他能再給商場改運,結果風水大師在商場裏待了一晚,第二天被發現慘死在八口棺材附近。


    康兆榮重金懸賞玄師化解商場風水,始終沒有人敢來應征,直到康世萬死的那一天——


    就在他準備把康世萬的屍體丟進大海,造成他出海遇難的假象時,有人給他出了個偷天換日的主意。


    “把八棺鎮屍的鎮位換成康世萬的骨殖,將整個商場的氣運扭轉,變成一個巨大的墳場——商場裏出的事故越多,你康兆榮的財運就越旺。”


    江蕪搖著頭感慨:“這麽做相當於舍棄了整個商場,將它和裏麵的商鋪、顧客都變成你康兆榮一個人的祭品,就連你親生父親的屍骨都不放過,真是無毒不丈夫啊。”


    她說著還鼓了兩下掌,但任誰都能聽出話裏濃濃的嘲諷之意。


    康兆榮害死了父親,又不敢讓康家其他人知道,派人秘密尋訪,找到了宋振峰這個和康世萬有五分相似的替身,又做了一連串的整容手術後,除非親近之人,否則幾乎是以假亂真。


    隻有“康世萬”還活著,他這個長子才能名正言順地插手公司事務,還不會被集團董事分割股權。


    “我想起來了。”


    康兆佳顫聲回憶,“那年我在米國讀八年級,爸爸出了車禍,撞傷了頭部和麵部,後來躺在醫院裏休養了大半年……”


    接到消息後他第一時間趕回國內探望,卻隻看到了頭部被包得嚴嚴實實,無法開口說話的“康世萬”。


    當時大哥還好心勸他,說爸爸一定不想看到他耽誤學業,醫院裏有專業的醫護人員照料,他還是趕緊回去念書才重要。


    康兆佳的學校是精英教育,課業壓力很大,他在國內待了一周就匆匆返回,等放假再回來時,看到的就是有點不一樣的“康世萬”了。


    “我知道爸爸做了麵部修複手術,所以看起來可能有點僵硬不自然,沒法恢複到從前的模樣,但我沒想到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之後康兆佳又在米國讀完了高中和大學,七八年的時間都沒怎麽回家,記憶裏父親的麵容也逐漸變得陌生,被這張整容後的臉慢慢替換。


    從那次“車禍”後,“康世萬”就逐步放開了手中的權力,康兆榮有傀儡在手,花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一點點掌握集團,架空了小弟康兆佳。


    偷天換日的大計劃執行得如此順利,他將這些都歸功於商場地下的八棺鎮屍。


    老頭子生前看不起他,死後還不是要乖乖為他獻上一切?


    他還充滿惡意地把商場的管理權交給了康兆佳,每次聽說康兆佳為了拉高商場利潤而百般努力時,就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本來他計劃在今年內讓“康世萬”“病逝”,順理成章接手整個集團的,沒想到商場那邊突然出了變故,八棺被挖出,他苦心籌謀了十八年在,終成泡影。


    康兆榮神色猙獰,還想垂死掙紮,突然反口,“你們沒有證據,憑什麽說我害死了爸爸?”一指江蕪,“就憑這個小孩兒的幾句胡言亂語嗎?!”


    “我們當然有證據了!”


    江荻收到江蕪的眼神示意,打開從進門起就不離手的小箱子,將裏麵的東西用力拋向康兆榮。


    康兆榮下意識地一伸手,接住了這個用紅布包著的硬物。


    “這是什……啊!!!”


    康兆榮還沒來得及揭開紅布,裏麵忽然躥出了一道白影,狠狠咬住他的脖頸。


    康兆榮慘叫著抽搐著倒在地上,隻覺得身體和手腳都失去了控製,仿佛感受不到它們的存在了。


    他手裏的東西也骨碌碌滾到地上,紅布翻開,赫然是一個枯黃發黑的人頭骨!


    “救命,快救我啊!”


    康兆榮慘叫著,眼珠子費力地轉動,終於看清襲擊他的是一條細長如影的白蛇,本該是頭部的位置卻沒有眼睛,吐著黑色的蛇信,周身散發出陰冷氣息。


    他嚇傻了,這到底是什麽怪物!


    別墅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那個叫雯姨的女人更是嚇得連滾帶爬,衝上了二樓。


    但這條古怪的無眼白蛇卻好像隻盯住了康兆榮一人,嘶嘶吐信,緩緩地向他爬去。


    康兆榮想跑,可他渾身上下動也不能動,蛇毒也從脖頸處開始蔓延,讓他的大腦一陣陣發暈。


    恍惚間,他看到江蕪走到自己麵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冷開口:“不認識嗎,這可是用你父親的屍骨養出來的‘蛟褫’啊。”


    “蛟褫?”


    這回出聲的是韓默,他驚訝道:“是那個‘虯褫以蛟數相助廢其眼,終成蛟褫’?”


    江荻已經嚇得躥到韓默身後了,他剛才拎著箱子走了一路,怎麽不知道裏麵除了康世萬的頭骨,還藏著這麽個玩意兒?!


    聽到韓默的話,他更是一頭霧水,“什麽虯褫啊蛟褫的,這不就是白色毒蛇嗎?”


    韓默壓低聲音飛快解釋:“我也是在古籍上看到過,‘虯’就是無角小龍,‘褫’本意為脫掉衣服,引申為脫胎換骨,往更高層次修煉的意思。‘虯褫’是修煉有成的白蛇,但遇‘蛟數’相助,就會煉化成為更高級別的‘蛟褫’,是一種隻在傳說中存在的高等生靈……”


    江荻似懂非懂,“就是最厲害的蛇精?蛇妖?蛇仙?白娘娘?”


    他腦子裏突然循環播放起了青城山下白素貞的bgm,再看那條無眼白蛇也沒那麽害怕了。


    ……反正阿蕪肯定能搞定的!


    “蠢貨,你以為給你出主意的那個大師是什麽好人嗎?”


    江蕪吹了聲呼哨,那條通體雪白的蛟褫身子一彈,躍上她的肩頭,繞著她的脖子纏了一圈。


    “什麽鎮壓惡蛟,什麽八棺改運,他就是要借你父親命中的‘蛟數’,給他養出一條蛟褫!”


    蛟褫無眼,靠陰陽變化感知周圍,而鐵器不通陰陽,所以康世萬的骨殖才會被放在大鐵箱裏,就是為了蒙蔽蛟褫的五感,不讓它輕易逃脫


    自此,商場地下八棺鎮屍的謎題才算解開了最後一環。


    江蕪在消滅那個蛇頭人身的“人冑”後,趁著靈案組四下搜尋老白蹤跡時,悄悄把這條蛟褫帶了出來。


    別說是韓默隻看過古籍,就連她也有一百多年沒見過這小東西現世了。


    而她也是在摸了康世萬的頭骨,確認了他的身份後,才看出他命裏有蛟數,放在古代就是王侯將相,一代梟雄的命格,終於把整個事件串聯起來。


    她不知道給康兆榮出主意的那個邪門玄師為什麽想要煉出蛟褫,但不管他有什麽算計,江蕪決不會讓他得逞。


    蛟褫落在那種人手裏,隻會為禍人間。


    “蛟褫有劇毒,勸你趕緊認罪,興許還能來得及注射血清。”


    江蕪彈了下小白蛇光溜溜的腦袋,沒什麽感情地開口。


    康兆榮直挺挺地癱在地上,他此刻終於感受到父親臨死前那種動彈不得的絕望了,“我認,我認罪!”


    韓默打電話叫來同事,幾個人合力把康兆榮抬了出去。


    “康世萬”,或者說宋振峰,已經恢複了本來麵貌,他當了十幾年的替身,卻沒有享受過一天屬於康家家主的權力,戰戰兢兢地扮演著傀儡,如今真相大白,但他夥同康兆榮轉移公司股份,也已經構成了犯罪,要被帶走調查。


    逃到樓上的雯姨也不能幸免。她本就是康兆榮安排在宋振峰身邊的眼線,故意讓“康世萬”娶了個三十多歲的小嬌妻,以康夫人的身份住進大宅,氣得二妹康兆如和小弟康兆佳不願回來,更方便他把持大權。


    “今天真的謝謝你們,我父親在天有靈,應該也可以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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