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狄陌的周末都是機械而單調的。運動、學習、家務,沒有多餘的娛樂活動,也沒多少學生黨喜歡的社交。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


    晨練歸來的狄陌,剛進門就嗅到了早餐的味道,是小學姐準備的。


    意外的有點開心,要知道在大冬天的周末,光是起床就已經難倒大多數高中牲了,更別提給家裏人準備早餐。


    隻是熱幾個超市裏買的小包子小饅頭和豆奶就能帶來好心情。


    放在半年前是想都不敢想。


    “你回來啦~是要先吃早餐,還是…”洛瓔穿著熊居家服再套上圍裙,這樣的打扮莫名有點女兒長大了的感覺。


    “停!我先衝個澡,你可以先吃。以及今天的早餐用不著鍋勺吧,不要把廚具當成演出道具舉著好伐?”狄陌伸出兩根手指把少女推出半米遠。


    怎麽說也出了點汗,沾到人家也不好,雖然好像也沒什麽味道就是了。


    “嘿嘿…那我先放回鍋裏,等你出來一起吃。”洛瓔毫不在意地又往前湊了湊,直到被嫌棄地推出更遠。


    “是,是。”少年抹抹額頭上細小的汗珠,嘴上說著嫌棄,嘴角卻是微微上翹的。


    女兒太粘人了怎麽辦?


    有人等著開飯的話,淋浴的動作也要加快很多。帶上奶牛居家服,換下的運動裝扔洗衣機,水溫調到六十度,開衝。


    狄陌有認真思考和洛瓔的相處模式。


    毫無疑問,這位小公主的社交圈其實與作為平民的他沒什麽不同,甚至在糟糕的方麵有過之而無不及。洛瓔對他的信賴和依賴有著很強的吊橋效應和偶然成分,很難說與異性之間的“喜歡”相等同。


    洛瓔坦誠而熱烈地表達過傾心之情,無論是從言語上還是行動上。


    而他呢?狄陌從未認為自己身上有什麽是值得他人喜歡的,他甚至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完整的“人”,割裂且矛盾,連真實性格都那麽虛偽和冰冷。


    這麽看來和洛瓔簡直水火不容好嗎。


    以房東和租客的身份相處也挺好的,如果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一起吃飯,偶爾互相關照也合情合理。


    然而這個率真的小姑娘似乎每一天都不允許他如此自我暗示。


    逃避可恥,而且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管用了。


    狄陌不需要別人的“喜歡”,他需要的是有人給他“存在感”,為此他願意拿“狄陌”的一切去交換——僅僅是作為“狄陌”這個殘缺人格的一切。


    淋浴的時候總是容易放鬆,哪怕思考的內容再怎麽沉重。


    如果煩惱也能隨著汙水一起流進下水道就好了。


    …


    “嗯嗯…香香的。”洛瓔毫無淑女風範地靠近聞了聞。


    “注意形象嗷,你這樣容易被當成癡漢的。”出浴猛男往餐桌的外側挪了挪。


    “不是啦,我隻是好奇。明明咱們用的洗發水和沐浴露都是一樣的,怎麽聞起來好像又有明顯的區別,這合理嗎?”少女突然正經,仿佛剛剛的行為隻是為了探究科學原理。


    “對哦,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實際上是被困擾了大半個晚上。


    原來不光女孩子會有區別,男孩子也是嗎?


    洛瓔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內容,壞壞一笑,“喔?學弟,你什麽時候想過這個問題呀?是不是因為學姐我才想的?”


    這能承認嗎,稍微珍惜一點生命就不能承認吧。


    少年不僅自閉,而且悶騷。


    微妙的氛圍中,狄陌的手機震動了起來,看一眼,是未知來源的ip撥號。


    以往接到此類來電,狄陌都是不理睬或者直接拒接的。不過想到最近發生的這麽多事,尤其是和李箜達成的合作,想了想認為不能忽視。


    “早上好蛙,狄先森。”接通電話,一口嬌柔婉轉含糊不清的男聲便急不可耐地傳出。


    “……”


    “狄先森,寧在聽嗎?”電話那頭的人聲有一種雄性激素缺失的美。


    “咳,我是,您找誰?”狄陌隱隱有了一種不好的猜想,但是以防萬一。


    “啊係這樣子的,抱歉打擾了哈。我們呢是‘扭音’客服吼,這邊軟體後台呢,發現寧開通了我們這個超級vip會員噢,每月要扣費800塊的。”對方開始戰術前搖。


    這邊的兩人已經大概確認這通電話的性質了。


    洛瓔好奇地看著狄陌,欲言又止,一副“你怎麽還沒掛電話”的表情。


    少年抿著嘴,興許是什麽友軍的暗號呢,最近結交的人成分也極為複雜。


    “狄先森,寧還在聽嗎?”娘娘腔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急,格外辣耳朵。


    “我…在聽,您繼續。”狄陌覺得嘴唇有點幹,喝一口豆奶,耐著性子聽。


    “這樣吼,我們這個超級vip會員月費呢,從下個月開始扣。如果寧不想開通的話,需要下載我們這個會議軟體…啊也就是app,由我來指導寧退訂服務吼。”對麵的表演漸入佳境。


    雖然業務水平堪稱災難,但態度異常積極,狄陌都有點不忍心了。


    想了想,少年開口,“不好意西啊,我們大陸南方的網費好貴好貴的,你能告訴我下這個app有什麽用嗎?”


    模仿得惟妙惟肖的蛙蛙腔。


    一旁的小公主差點沒繃住,還好一口包子沒噴出來。


    “係這樣,我們這邊是國際版‘扭音’噢,所以退訂超級vip會員呢需要先繳納四百元保證金到指定賬戶,下個月會自動退回到寧的賬上吼。”電話的對麵還在發揮,竟然毫無自知之明。


    “呃…要不您留個賬戶,姓名和聯係電話,我去銀行給你轉成不?”狄陌皺著眉頭,有點開始心疼對麵。


    為了四百塊也是難為你這麽久了哈。


    “噢噢也可以,寧等一下喔,賬號係…戶名xxx,手機…開戶銀行是華夏工商…”他居然還記得要提供開戶行名稱,“稍後給寧發條訊息吼。”


    狄陌麵無表情地掛掉電話,和洛瓔大眼瞪小眼了幾秒鍾後,手機又震動起來。


    一條信息,以及緊隨其後的電話。


    來電顯示:錢江市公安局。


    “喂喂喂!同誌!我們檢測到你接通了來自境外的疑似詐騙電話!”這一通電話的對麵是個錢江口音的大嗓門,雄渾的口音令人虎軀一震。


    “呃…對。”狄陌被震得腦瓜子嗡嗡響,甩了甩頭後繼續,“警察同誌,他給了我一個銀行賬戶和一個電話號碼,我報給您,您受累查一下。”


    “噢噢!你先報…同誌啊,天上不會掉餡餅啊!千萬不要落入不法分子的陷阱啊!”大嗓門持續輸出,反電詐工作幾十年如一日。


    之江省的幹部愛崗敬業這一塊確實沒得說。


    “請放心啦警察同誌,這種程度的詐騙手段…”狄陌頓了頓,沒有說出後半句的“他們不被我騙就該謝天謝地了”。


    “警鍾長鳴!以後看到這種奇怪的來電不要接,更不要交流這麽久,打擊犯罪交給我們大人!”大嗓門義正辭嚴,“不過還是感謝小同誌提供線索,祝你學業有成。”


    通話很快就結束了,狄陌隨後把詐騙分子發來的消息連同發信人信息一起截圖發給掌上110。


    誆我,你什麽段位來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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