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除夕,陪同愛德華來到下榻的酒店後,狄阡都沒留下吃一頓午餐,就急匆匆地踏上回家路。


    返程車上,小書包裏的黑色手機震動了一下,打開看看,居然是愛德華的消息。


    〔edward〕:抱歉啦狄陌閣下,那時候我已經回國了。社交軟件沒綁定布列塔的號碼,沒法登陸,不過我確實不知道那天小公主殿下的動向,很抱歉沒能幫上忙。


    狄阡皺著眉頭往上劃拉一下,發現是“狄陌”生日那天,“他”找洛瓔來著。


    再看看和洛瓔的聊天記錄,隻有兩條信息發送失敗的記錄。


    又是毫無印象的記憶。


    “我的存在,究竟是什麽…”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喜慶街景,狄阡的疏離感愈發濃重。


    好像這個世界的一切,與她無關。


    …


    留在西子商務酒店的行李箱,由蘇慕送回水印禦景。巧合的是,狄阡回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正好碰上蘇慕駕著車回來。


    車上還載著墨穎然和木槿笙。


    兩隻少女臉上的疲態掩飾不住,很顯然今晚沒辦法守歲了。


    前提是如果不需要再“加班”的話。


    遺憾的是,在麵對這種完全未知的內容,狄阡的既視感和預見能力就跟不存在似的。


    “已經跟周沁說過,午餐做了大家的份,放完行李箱就可以來別墅吃飯。”下車前,蘇慕向狄阡和木槿笙交代。


    一轉眼都這麽多天沒回家了,好在有機器人,不用擔心衛生問題。


    電梯上,狄阡和木槿笙各自拖著一隻行李箱,有點像一同旅行歸來的朋友。


    “木同學,你們…忙完了嗎?”狄阡還是忍不住試探一下兩隻少女在暗地裏做的事。


    “狄同學,去我家看看小起。”木槿笙全當沒聽到,直接發出提議。


    “呃…好。”沒法拒絕。


    僅僅是把行李箱放在玄關,狄阡便回到一直開著門的電梯,繼續往上,來到2501室門前。


    好久沒來木槿笙家了,狄阡下意識想到。


    不對,她有來過嗎?


    厚重的大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陌生但既視感強烈的室內裝修和布局,毫無疑問又是不存在於狄阡的記憶中的光景。


    “喵…”伴隨著一聲輕微的貓叫,一隻三個月左右大的幼貓跑了過來。


    “喵?喵!”然後一看是不熟悉的人,趕緊哧溜逃走了。


    狄阡和木槿笙互相看了一眼,恐怕小家夥是把她們給忘了,誤認為回家的是新晉鏟屎官馮叔。


    來到客廳,兩人輕而易舉地發現落地窗窗簾和沙發的夾縫處,露著一條黑白雙色環狀尾巴,此時正在不安地左右甩動。


    果然,貓貓和貓尾巴是兩種不同的生物,小起顯然隻顧著藏好本體,忘記尾巴了。


    “小起?”狄阡嚐試著溫柔輕呼。


    沒搭理她,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起?”木槿笙或高冷或呆萌地吐一個字。


    也沒搭理她,我藏好了我藏好了。


    兩人又無奈地對視一眼,看來小起是把她們當成闖入領地的危險分子了。再加上馮丘不在家,小家夥隻能躲起來保護自己。


    一點華夏田園貓的骨氣都沒有,看來北美短毛貓的血統更勝一籌。


    “看樣子隻能讓它慢慢熟悉我們了。時間也不早了,不如先去…木同學你去做什麽?”狄阡正要提議下樓吃飯,就看見木槿笙向小起徑直走去。


    似乎感應到陌生人逼近,貓貓尾巴都不敢亂動了,隻是卷成一團抖個不停。


    小姑娘伸出細白的手指,往小起後背的尾巴根處一戳。


    “喵——”


    “木同學,你這樣刺激它可能會導致它生病…哎?”在準備勸阻的狄阡眼前,出現了費解的一幕。


    小家夥尾巴翹了翹就不抖了,後退著從沙發夾縫中鑽出來,用毛茸茸的大腦袋開始蹭木槿笙的小手。


    “它認出我了。”小姑娘用三根手指模仿成梳子,在小起的腦門上順著毛從前往後梳了幾下,小家夥很快就舒服地閉上眼睛,“你也來試試。”


    “我也可以?”狄阡有些不敢相信,但吸貓的衝動推著她往前小心地走。


    感應到又有人接近,小起睜開黃綠相間的眼睛。


    大大的眼睛裏看不見驚訝和恐懼,反倒是好奇和…介於陌生與熟悉之間的矛盾感?


    “喵?”


    “小起…你還認得我嗎?”狄阡有些激動。


    “…喵。”似乎在真的思考了數秒之後,小起用肯定的語氣給出回答。


    然後像是為了打消狄阡的質疑般,主動走近,在褲腿上來回大力蹭了幾次。


    什麽通靈貓。


    狄阡緩緩蹲下,睜著紅寶石的眼睛和小起對視。明明是帶回家後第一次這麽認真地對視,狄阡卻有一種已經發生過千百次的感覺。


    而且,她沒由來地認為小起也有類似的想法。


    該不會小貓對她也有既視感吧?


    …


    別墅區。


    “你們回來啦,快進來洗手吃飯。”一身新衣的周沁遠遠地就看到從家裏出來的狄阡和木槿笙,早早就打開房門。


    餐廳已是一大桌子菜,看起來至少是一家人兩天都吃不完的份量。


    以往,周沁都是在除夕當天中午為狄阡一家三口備好年夜飯,然後匆匆趕回錢江市區的自己家。今年不需要從千嶼湖出發,省了兩個半小時的路上時間。


    早年的蘇慕也差不多,隻不過近些年…


    “對不起然然,我和你爸爸在南美,今天你和狄叔叔一家過吧。”跨境電話的那一頭,王語嫻沒多說什麽,隻是簡單交代幾句就匆匆掛斷。


    自出生起,墨穎然經曆了十五個春節,年齡也來到十六歲。


    ——與父母共同度過的春節,比例已經下探到不足二分之一。


    “墨軒那個臭小子,大過年的怎麽能這麽對穎然。”狄瀟對昔日死黨拋下孩子一心事業的做法嗤之以鼻。


    然後很快被回旋鏢命中膝蓋。


    過年了,“陌陌”卻沒能與他們團圓。


    或者應該說,過去的十年,從來都是狄阡陪著他們一起過年。“狄陌”在每次回到千嶼湖的時候就變成了狄阡,把“狄陌”的靈魂留在2401室的那個“家”。


    兩百步笑一百步是吧?


    “能理解。事業做到這份上,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了。”墨穎然沒有抱怨,深邃的眼底看不見情緒。


    過去十年,華夏國的國際地位改變得過於突然,幾乎一夜之間從發展中國家搖身一變成為世界領導者。以資本霸權為基礎的舊秩序轟然倒塌,想要構建和平與發展的新秩序談何容易。


    像墨軒夫婦這樣的華夏企業家奔赴海外,為的不僅僅是經濟效益,而是華夏民族自古以來追求的“天下大同”了。


    對世人來說很偉大,對家人來說很殘忍。


    “沒關係啦,小時候然然和兮兮就沒少往家裏跑,再說一起過年還是頭一回吧?”冉芷欣寬慰眾人。


    “嗯,都是一家人。”墨穎然臉上浮現淺淺的笑。


    “好啦,先吃飯吧,我快要餓死了。”上午沒吃過點心的狄阡早已饑腸轆轆,“下午還要自己動手做年夜飯的菜呢。”


    狄家人有年夜飯自己做幾道菜的傳統,算是響應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老一輩號召。


    “餓了。”木槿笙轉頭看向狄阡,“下午,馮叔接爸爸媽媽回來。他們,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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