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施毅突然約你?就在今天下午?”


    大年初四,早晨七點,狄家三口人和墨穎然在別墅餐廳早餐。


    餐桌上,狄阡交代了昨天深夜收到的信息。


    “嗯,他也沒說別的什麽,可能隻是來市區玩,順便約見一下朋友吧?”她漫不經心地晃著腦袋,頭頂的銀白色呆毛蹦蹦跳跳。


    “要去見男孩子嗎…”冉芷欣陷入怪異的沉默,隨後看了眼墨穎然,茅塞頓開,“對喔,就應該見男孩子才對。”


    ——她是「兒子」,老是出去沾花惹草是怎麽回事?


    狄瀟同樣有些鬱結,他對先天男主聖體的施毅觀感不差,這個年輕小夥子擁有很多美好的品質,放在熱血少年漫裏都是難得一見的六邊形角色。


    ——前提是對自己的「兒子」不要抱有非分之想。


    至於墨穎然,她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雖然狄阡能敏銳地捕捉到名為「不悅」的情緒。


    不至於吧你們,施毅可是一中引以為傲的高材生兼學生會長,兩隻腳都踏入華夏頂尖高校五道口學院的人中龍鳳,一中校長都要把他供起來的人才。


    你們這種提防黃毛一樣的態度是怎麽回事?


    呸呸呸,怎麽自動代入被黃毛騙大肚子的傻白甜小女孩了。


    “或許我應該問問他此舉意欲為何。”墨穎然說著就拿出手機。


    “大過年的就別嚇人家了吧。”狄阡哭笑不得,“施毅家住得遠,傍晚還要趕車回去,最多也就半個下午。再說,你們還怕我丟了不成?”


    墨穎然沉默了一會。


    她和施毅唯一的一次算是正式麵見和交流,就是在狄阡剛結束漫長的昏迷,蘇醒在自家科技新城頂層的時候。


    能感受到他在得知一切來龍去脈後不加掩飾的心灰意冷,狄阡去一中申請退學的時候也沒發生什麽超展開,不出意外的話不會出意外。


    “我知道了,你去吧。”墨穎然沒有堅持,退而求其次,“但是相應的,手環你得戴上,墨家的安保人員會保持在直線距離五百米內。當然,目的在於確保你的身體健康,不是監視你們。


    說罷,起身前往地下室,很快就帶著一隻造型頗具未來科技感的銀灰色半透明智能手環返回。


    之所以沒有用之前的設計,是因為不想觸景生情,回憶起那個午夜,「他」生命體征消失的瞬間。


    那是墨穎然這輩子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破防。


    狄阡倒是毫無心理負擔,接過手環就啪嗒一下扣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寬度約兩厘米的手環,兼有「表帶」和「表盤」的功能,在具備普通智能手環的一切功能外,還實裝了其他機能。


    比如可以通過體溫充電,隻要還戴在身上,隻要人還沒涼,就不用擔心電量耗盡。


    墨穎然打開手機上某個明顯不是公開公用的程序,確認手環的衛星實時定位。


    地圖放大到極限,可以看到定位信息精確到了一米的誤差範圍。


    看著狄瀟和冉芷欣放心的表情,狄阡有點繃不住。


    以前也沒見你們這麽上心啊,都過去這麽多…呃,有很多年了嗎?


    莫名湧上來的情緒迫使她進入思考。


    在狄阡的記憶裏,自己小學和初中都是在千嶼湖的家附近上的,一日三餐都在那座小洋房的家裏吃,可以說走讀得不能再走讀了。


    中考人品爆發踩著線飄進一中,這才告別千嶼湖,一個人搬進水印禦景的房子。


    在一中的兩年半裏她也沒少回千嶼湖,和家人相處的時光應該很漫長才對吧。


    ——這種無憑無據的孤獨感是怎麽回事?


    “好啦,沒什麽好擔心的,最多晚上就回來,隻不過晚餐可能需要你們自行解決了。”狄阡甩甩腦袋扔掉奇怪的想法,換上輕快的語氣。


    “鹹吃蘿卜淡操心。”冉芷欣皺起眉頭鼓著臉,“你是不是以為阿沁不在你不在,我們就得餓肚子?不帶這麽瞧不起一家之母的廚藝的吧?”


    和某個長著人妻臉的村姑不同,老媽對自己的廚藝並沒有清晰的認識。


    狄瀟汗流不止,“no 欣欣,做飯什麽的就交給我,你…對了,好久沒見你畫畫了,推薦你練練筆。”


    墨穎然也移開了目光,“叔叔,我會幫忙的。”


    她疏忽了。


    如果說狄阡能在心理意義上破她的防,那麽冉芷欣就能在生理意義上破她的防。


    無敵的大小姐似乎離「無敵」越來越遠了。


    …


    午後。


    為了有備無患,狄阡在老爹和小青梅的幫助下做了八個菜。


    午餐肯定吃不完,留到晚餐簡單熱一下,再隨便炒兩個新菜,即使她趕不回來也不用擔心家裏人這頓晚餐吃不好。


    雖然在狄阡的設想中,施毅至少要坐下午四點半的城鄉公交末班車,她本人大概還能在五點半前回家吃飯。


    出門打扮比較隨意,卡其色短款羽絨服,裏麵是米色厚衛衣,深灰色修身直筒褲,黑色短靴。


    再紮起高馬尾,藏在黑色貝雷帽裏,隻露出前額的銀白劉海和耳鬢的幾縷長發。


    “嗯,很低調,不用擔心被認出來了。”狄阡雙手握拳叉腰,滿意地看著玄關全身鏡中的自己。


    “你可能對「低調」這個詞有什麽誤解。”墨穎然毫不客氣地否認,挽起白毛蘿莉的在逃長發,繞過耳後塞進帽子裏。


    頭發也就算了,怎麽皮膚都白得發光。


    表姐給她買的各種洗護用品裏不會添加了什麽熒光劑吧?


    “唔…好叭。”狄阡撇了撇嘴,她還是挺喜歡自己的白長直的。


    誰說白毛本人不能是白毛控了?


    “低調一點,今天不要到處惹是生非。”墨穎然不知道從哪裏掏出幾個白色一字發卡,甚至把帽子都給它固定在頭頂,“我還有工作,不能繞著你轉了。”


    這一幕,像極了擔憂女兒被遊手好閑的不良青年拐去不正經娛樂場所的社畜老媽!


    雖然沒有一個角色是對的,但畫風高度統一。


    首先,「女兒」從生理方麵來說其實是「兒子」;接著,「不良青年」是全市範圍內排得上號的優等生;最後,「社畜老媽」是富可敵國的小青梅。


    癲,都癲,癲點好啊。


    …


    濱湖銀座。


    如今的錢江市,多少有點中部衰落周邊崛起的感覺。


    位於市中心的濱湖區,隻剩錢塘湖附近的商業圈還仗著景點區位優勢,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稍微往外跑個兩站地鐵站的距離,就是一副老破小的荒蕪景象,連居民的平均年齡都高得嚇人。


    反倒是大學城所在的濱海區,三十年前的偏遠之地,如今欣欣向榮。


    當年借著互聯網風口興起的新一線城市,如今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狄阡悠哉悠哉地晃出地鐵站,往錢塘湖邊走去。


    下午的天氣介於多雲和陰之間,太陽隻是偶爾從雲層中探出腦袋,紫外線係數還算友好,在隻需要抹一點防曬,不需要撐遮陽傘的範圍。


    這種天氣會撐傘的隻有湖邊拍漢服拍古裝cosy的奇人異士,會招來不必要的關注。


    濱湖區和遙遠的江嫋家附近不同,出現一中學生的概率不低,如果被「校友」發現休學的隱藏校花在這裏,免不了上來問東問西。


    施毅就等在湖邊的某處露天咖啡館。


    黑色風衣穿在他身上,高大健碩的體魄把衣服撐起,並沒有文藝青年的那種病弱感。


    “學姐,這邊!”施毅先一步發現了同樣引人注目的狄阡。


    “哎!施會長?你怎麽在…哎?這不是狄校花嗎!”


    沒等狄阡回答,另一道人聲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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