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期間,最熱門的話題莫過於「白靈」和大小姐十個月的遊戲經曆了。


    “所以,直到最後你們也沒分解了那個降落傘包?”江嫋的關注重點總是那麽清奇。


    “一開始然然試過,拿貝殼碎片割了好一會也沒割開。那傘繩的強度恐怕一般的美工剪刀都拿它沒辦法,索性就當了全程的枕頭被子床墊。”狄陌回想了一下,他們的「求生」稱之為白手起家還真不過分。


    他果然已經習慣對墨穎然的親切昵稱,所有人心裏默默想到。


    “真好,為什麽不是我跟學弟玩的這個遊戲。”洛瓔有種被排擠了很久的感覺。


    雖然現實中不過十來天時間,而且高三黨的十天眨眨眼就過去了。


    “和學姐一起的話,恐怕我們就要被野豬和黑熊攆著到處跑了。”狄陌不敢想象得有多慘。


    至少遊戲裏最初的日子,墨穎然就一服務器大爹,包攬了衣食住行方方麵麵。如果沒有計劃中的強行削弱,哪怕十年後也未必有「白靈」的用武之地。


    “哼。”洛瓔氣鼓鼓趴在餐桌上,沒有否認。


    “實話說我也挺羨慕墨…不是,狄陌閣下,能一口氣暢玩十天的遊戲。我在華夏剛啟動~了一個小時就被青少年模式防沉迷係統強製下線了。”愛德華關注的重點顯然也不一般。


    而且登陸國際服居然還要加速器,這真的是太不英特耐雄耐爾(國際化)了。


    什麽時候才能實現啊。


    “所有看似美好的事物,過量體驗都會引起反感的。”狄陌覺得自己後半輩子都不可能沉迷遊戲了,“拋開劑量談樂子,也是耍流氓。”


    所以,不要因為喜歡電子遊戲就天真地說什麽要從事電子競技行業,讓你每天早中晚練一小時的補刀你也會吐的。


    “好吧,確實感覺昨天的火鍋沒上個星期的好吃了,明明吃到的第一天還說天天吃可以吃一輩子的。”愛德華突然覺得老家的水煮西蘭花也不錯。


    “這就是人類的劣根性之一。”江嫋選擇的當然是香噴噴的孜然牛肉。


    他寒假在家,吃的飯菜都是調味料極少的原汁原味,好像是爹媽年輕的時候被「味精有害」之類的宣傳入腦了。


    這一代年輕人的父輩(90後)確實沒少被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荼毒。


    狄陌同樣被精致的料理刺激得食欲大振,要知道他吃了十個月的清湯寡水。


    最多也就是拿含有穀氨酸的海草調調味。


    “不過,我還是不太明白「荒島求生」遊戲和喚醒記憶之間能有什麽聯係。”江嫋皺著眉頭嘬了口綠油油的奇異果汁。


    “心理治療手法的拓展運用吧,讓患者脫離固有認知的場景和習慣性的生活,便於暗示和引導。”狄陌可不敢說大小姐的終極方案有多簡單粗暴。


    “很可疑…”洛翼眯著杏眼,“學弟,你們孤男寡女的在「荒島」上待那麽久,真的冰清玉潔嗎?”


    “當然!”狄陌音調都高了幾分,“直到結束前,我還是副人格主導的,你們都知道,副人格自認為是直女,和然然是純友誼。”


    更可疑了,小公主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


    “這麽說,「阡阡姐」…不是,副人格就這麽消失了嗎?”江嫋心情複雜地發問。


    毫無疑問,他是希望狄陌回來的;但怎麽說呢,感覺「狄阡」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就這麽消失了,有些殘忍。


    “我想起扶桑一款獨立遊戲,玩家扮演一個女友失蹤的男社畜。”洛瓔叼著茶匙望著天花板回想,“在他和女友常去的咖啡館遇見了和她一模一樣的女人。


    “結果女人不認識他了,她的性格也不是印象裏的呆…天真,而是成熟穩重的社會人,兩人成了朋友。


    “直到最後才知道,和主人公談戀愛的是女人的副人格,故事開始前,副人格感知到自己快要消失了,所以才不辭而別,也就有了主人公每天下班後來到他們認識的咖啡館,偶遇了恢複主人格的女主角。”


    “真是有扶桑特色的遊戲呢。”江嫋不眠咋舌。


    “光是想想就覺得不開心了。”愛德華覺得西蘭花又不香了,“遊戲的結局呢?啊如果是悲劇就不用說了,我有點幼稚,不喜歡悲劇結尾。”


    “既然是遊戲,結局當然不止一個。”洛瓔攪拌著紅茶,“很久之前的遊戲了,我也沒玩過,所以隻記得兩個結局:其中一個是主人公和女主在一起了,成為了「複合」的「新情侶」;另一個結局就是,主人公認為即使女主的社會和法律身份沒變,但主人格不是他的女友,於是兩人在了解真相之後,互不打擾,過自己的生活。”


    幾人沉默。


    本來吧,聽到第一個結局的時候,心情還是不錯的,至少客觀上兩人失散後重逢了,不失為喜劇結局。


    但在聽到了第二個結局後,第一個結局似乎也變了味。


    即使他們走到了一起,主人公還真心喜歡變回主人格的女主嗎?女主會認為自己隻是副人格的替身或者「代餐」嗎?


    “哇…不愧是扶桑遊戲,在膈應人上有一手的。”江嫋想不出評價,隻好有失偏頗地吐槽一句。


    “我也覺得,現實中哪來這麽抽象的…”洛瓔苦笑著看向一旁的白毛少年,話語戛然而止。


    蛙趣…


    好像還真的有?


    狄陌顯然也想到了自己當初作的孽。


    “我之前還想著,為什麽遊戲裏的女主那麽可憐,副人格的記憶不會被主人格繼承。如果繼承的話,男女主就能順理成章地在一起。”洛瓔想起當初看解說視頻時的意難平,隻不過現在想來…


    “當我是「狄阡」的時候,也曾抱怨過「狄陌」給自己挖的坑;現在看來,當我是「狄阡」的時候,也給現在的自己埋了雷。”


    如果說「雷」炸的隻是自己還好,偏偏還要連累無辜的他人。


    “學弟…現在的你是怎麽想施毅的?”洛瓔拋出了困惑已久的問題,“你之前又是怎麽想的?”


    無論是作為「狄阡」時的所作所為也好,還是更早之前扮演「狄阡」的所言所行也好,和狄陌習慣性地留足後手和退路的風格,相差太多了。


    狄陌矛盾了一會,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一年半之前吧,那時候我還是一個人在市區上初中。為了扮好姐姐,我的初中是獨來獨往的,相比之下,「狄阡」在一中入學之初就很有「存在感」。”


    這不是廢話嗎,你們學校來了個白發紅瞳的蘿莉學妹,學長(還有部分學姐)會瘋很合理。


    同級生?怎麽可能幸免嘛。


    即使是智商高於常人的狄陌,步入初三的學業負擔談不上輕鬆,又恰逢中考改革,作為「狄阡」的經驗派不上多少用武之地。


    於是狄陌差不多一半的時間扮演人見人愛的一中「隱藏校花」,一半的時間扮演中考備考生、孤僻的自己。


    “比起老師點名都懶得點的狄陌,一中的同學平時以「猜猜今天隱藏校花會不會來學校」等話題保持對「狄阡」的高強度關注。那時候的我,就認為「狄陌」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不如徹底成為「狄阡」。”


    連「人」這個字都需要一撇一捺才能寫成。


    再孤僻的人,內心深處同樣渴望得到認同。


    “施毅…學長,我幫他並非完全無私。那時候想的是,如果母親的心病會在「狄阡」成年之前康複,我可能需要另一個人支撐作為「狄阡」的理由…”


    狄陌頓了頓,得出結論,“不可否認,我利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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