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是神仙,這一跳下去不就直接落水裏了麽?


    看出他們的猶豫,她想了想,順手從屋頂掀了塊瓦片放在腳邊,在他們看來,那塊瓦片便如她一般穩穩當當浮在水上。


    瓦石遇水不沉,這不是神仙手段是什麽?


    這種偏遠落後的漁村本就還有許多流傳下來的神鬼傳說,這些人都放心了,一邊念叨著漫天神佛的名號乞求保護,一邊排著隊往門裏跳。


    然後一個個就被眼前的畫麵驚呆了。


    何丹知道她要做什麽,早已準備好了一鍋熱水,招呼他們就地休息,送上一碗碗熱茶,讓這些被圍困了大半天的人稍得休息。


    杭青歡問:“你們知道這附近還有哪被困嗎?”


    網上的消息不是太明確,遭遇水困的漁村大多名不見經傳,有本地人指路會更好一些。


    捧著熱水略略鎮定的鄉親們果然很快就你一言我一語地指點起來。


    跟他們地勢差不多的漁村有好幾個,大概率遭遇差不多。


    她就按照他們的指示一一開門過去,然而幸運兒總是少數,災難來的太突然了,很多人都來不及跑,更有些先被倒塌的房屋困住,跟著海嘯來襲,直接溺死在廢墟中。


    也有人與牲畜的屍體飄在水上,她一開門便直麵暴擊,昔日那些記憶隨之喚醒,都是她不願記起的那部分。


    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偏偏每次開門都能聽到呼救聲,因此又不能停下來。


    慢慢的,客棧前院已經擠滿了救下來的人,不知什麽時候天字一號房門打開,顧燭麵色疲倦地走到前院堂屋,斜倚在門旁沉默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杭青歡沒空理會他,第n次打開大門,恰好一具女屍飄過,臉色青紫浮腫,手中還緊緊抓著一塊繈褓。


    顧不得湧上來的惡心,她飛快打量四周,卻並沒有看到可以裝下孩子的容器,側耳細聽,也沒聽到嬰兒的哭聲。


    一道水流從身側飛出,旋龜化作普通海龜大小衝入水中,沉下去時留下一個字:“等。”


    杭青歡眼睛一亮,強忍著嘔吐之意守在門口。


    “青青,吃點紫蘇梅子薑會舒服點。”何丹了解她,這幅畫麵就是一般人看了都難以承受,何況她還有那樣的過往。


    但此刻也不是勸她去休息的時候,便拿了房裏的零食過來,塞了一顆梅子在她嘴裏,好歹壓一壓不斷往上反的酸意。


    她將梅子壓在舌頭下麵感激地笑笑,卻不敢多說半個字,怕開口真的吐出來。


    或許過去了幾分鍾,又或者過去了很久——翻湧的記憶讓她覺得度日如年——嘩啦一聲,一隻烏龜破水而出。


    它搖頭晃腦地爬進前院,鬆開嘴裏叼著的嬰兒。


    杭青歡連忙接了過來,卻見小嬰兒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她頓時僵住,有心想要探一探鼻息,手指卻越抖越厲害,怎麽也伸不出去。


    “出生不久,先天胎息之氣未散,命不該絕。”


    何丹本想接過孩子查看,不料顧燭卻搶先一步,伸指在嬰兒腹部一點,便聽到“哇——”的一聲,小朋友也不知受了什麽委屈,握著小拳頭哭得聲嘶力竭。


    但這震耳的哭聲聽在她耳中卻好似天籟,驅散了心頭些許陰霾。


    何丹也鬆了口氣,攬著她的肩膀輕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


    連續數個小時,她跑遍了所有遭遇困境的漁村,救出超過五百人。


    杭青歡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開關客棧大門也是有消耗的,所費的就是她的精力。


    當從最後一個被困的小漁村救走所有人後,她隻覺有一根鑿子在不停撬著頭蓋骨,但事情還沒有做完,她咬著牙再次給客棧大門定位。


    藍天救援隊的臨時營地中,不少穿著救生衣的人正在忙忙碌碌,忽然一扇黑漆大門突然出現,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救援隊h省的領隊驚訝萬分:“這是網傳的那個神秘大門?”


    經他一提醒,不少人都反應過來,他們都在網上看到過這扇門的視頻或圖片。


    “奇怪,這扇門怎麽不開?”


    話音剛落,大門忽然被一道水流衝開,好奇圍上來的救援隊嚇了一跳,本能捂著腦袋退開,不想被水淋一身。


    但那道水流在半空中盤旋一圈又飛進了大門中,一眨眼就不見了。


    過了一會見沒什麽動靜了,救援隊的人又慢慢圍了上來,他們透過大門麵麵相覷,膽大的伸出手去,卻發現雖然能看到對麵的人,卻並不能穿過大門碰觸對方,仿佛他們是隔著一堵看不見的玻璃牆在注視對方。


    正研究著呢,門裏突然走出來一群人,聽他們說都是各個受困漁村的災民,救援隊立刻便驚了。


    再聽大家說起神奇的被救過程,救援隊們更是又驚又喜,如此一來最困難的救援位置任務反倒輕了許多。


    眾人對孤零零立在那的黑漆大門,除了好奇更多了幾分敬意,一邊安置新來的災民,一邊伸長脖子想看看大家嘴裏的“女神仙”,然而大門隻是安靜的開在那,沒有任何人出現。


    他們不知道的是,強撐到最後一個災民離開後,杭青歡直接就暈過去了。


    靠在門邊的顧燭猿臂一攬,沒讓她直接栽到地上去。


    “青青!”何丹剛送完最後一個人,扭頭看到這一幕心髒都嚇得差點停跳。


    “無事,累了而已。”


    何丹其實早就在偷偷注意他了,一看他額上的兩隻肉角便猜到對方的身份,之前沒少聽好友抱怨顧燭嘴毒還端著,因此下意識便想將杭青歡接過來。


    結果她剛伸手呢,顧燭已經微微彎腰,輕輕鬆鬆便將人橫抱過來。


    何丹反應極快地捂住嘴,將一聲尖叫攔住。


    公,公主抱啊!


    一瞬間,何·網絡衝浪小能手·丹已經腦補出一千字的cp文。


    不過在看到顧燭將人抱進後院而不是送回房間後,滿眼的粉紅泡泡瞬間破了,何丹連忙跟了上去。


    磕糖歸磕糖,不能讓好友吃虧。


    然後她就看到——


    顧燭試圖讓昏迷的人盤坐在蒲團上失敗,幹脆任由她趴在噴泉池邊上,他絲毫沒覺得讓一個昏迷之人這麽趴著有什麽問題,揉了揉太陽穴轉身就消失在小徑上。


    ……她忽然就明白好友為什麽要吐槽了。


    何丹由於太震驚開口慢了一步,人已經不見了,而她打算走進天字一號房將杭青歡帶出來,卻發現自己連房門都進不去。


    嚐試了幾次都失敗以後,她隻好一攤手:“青青,明天醒來要是腰酸背痛不要怪我。”


    ……


    杭青歡醒來的時候倒是沒腰酸背痛,隻是依稀做了個古古怪怪的夢,一睜眼其他內容都忘了差不多了,隻記得有個聲音一直在重複“勿忘汝之誓言”,反反複複說了一整晚,搞得她睜眼後還覺得耳邊回蕩著這句話。


    她發了一會怔,就連這句魔音也漸漸消散,這個夢就如水上的漣漪,最終不留一絲痕跡。


    看到她醒了,何丹是最高興的,拉著她問了好幾遍“你確定沒哪不舒服了”,見她確實一切都好,這才開始吐槽昨日所見。


    “你不知道喲,昨日他那麽輕巧就把你抱起來了,簡直蘇得我心肝亂顫,結果誰能想到……人家把你往噴泉邊上一扔就不管了,我的這顆少女心啪——”何丹做了個誇張的手勢,“就裂成了八瓣。”


    杭青歡一臉受到驚嚇的樣子:“你說誰抱了我?”


    “就是頭上有兩個角的那位。”


    “……”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她總覺得以顧燭的作風,應該讓她直接倒在地上才正常。


    但不管怎麽說,人家確實幫了自己,至於為什麽將她扔在噴泉旁,其實杭青歡有自己的理解。


    從幫她點靈開始,那個噴泉就一直放置在天字一號房門口,似乎是專門讓她使用的,所以昨日她脫力暈倒,大概也是因為靈氣濃鬱之處更有利於恢複。


    所以聽完何丹的吐槽她並沒有接話,而是問係統:“你的那位大人恢複了嗎?”


    049:“哪有那麽快……”


    它已經沒有力氣糾正“你家大人”這個喊法了。


    “丹丹,拜托你幫我個忙。”杭青歡雙手合十。


    “什麽事?”


    “那條虹鱒還在吧?你幫我清蒸了唄。”


    何丹笑起來:“我還以為什麽為難的事情呢,不就是蒸條魚麽,不過你不是說那條虹鱒品級很高,想先留著麽?”


    “這不是欠了人情嘛。”


    ……


    端著清蒸虹鱒敲了敲天字一號房的門,房門吱嘎開了,門後卻空無一人。


    “顧先生,你醒著嗎?”


    無人回應,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揚聲道:“顧先生,這是一道怪品清蒸虹鱒魚,是我拜托丹丹做的,她的手藝很好,希望這道菜你能喜歡。”


    霧氣繚繞的小徑上,依舊隻有她的聲音在回蕩,她將清蒸虹鱒放在噴泉池邊,最後道:“謝謝。”


    做完這一切她便退了出去,房門關上後幾秒鍾,顧燭的身影出現在噴泉旁,他的臉上滿是疑惑:“為何近來覺得有些難以分辨她們二人了?”


    一團溫黃的火焰在他肩頭亮起,那火光微微晃了晃。


    他若有所思:“魂魄麽……嗬,輪回萬年,倒真讓她做到了。”


    火焰輕輕在他臉頰邊蹭了蹭。


    “嗬嗬,你還好意思說,我與他各選二十五人,如今你找到了幾人?”


    火光微微一凝,然後撲地一聲熄滅遁走,透露出濃濃的心虛感覺。


    “嗤——沒用的家夥。”顧燭輕哂,靜立片刻,忽然指尖微動,那盤清蒸虹鱒便直接飛到他麵前。


    杭青歡並不知這些,此刻她正蹲在救援營地中,身邊圍著一群昨日救出來的人,正七嘴八舌和她說著一間詭異之事。


    “杭小姐,我們真的都看到了,那水裏有這麽大的怪物,腦袋像牛一樣,渾身都是黑毛,一口就把我們村的強子吞了。”


    “是啊,把我嚇得半死,差點掉進水裏。”


    “我們沒看到怪物長什麽樣,但水裏確實有很大的黑影遊過去。”


    “不止如此,我還聽到小孩的哭聲,可我周圍明明沒有孩子,大晚上的聽得可滲人了。”


    “說不定這災難就是那東西帶來的呢!”


    就連救援隊的人也表示,在救援時怪事頻發,之前有一批災民已經被送往附近的城鎮治療,其中便有號稱看到怪物吃人的。


    她聽得眉頭皺成了疙瘩,悄悄問係統:“這兒遭災不會也是異獸搞的鬼吧?”


    “係統也不清楚呢,”049卻這麽回答,“宿主不妨調查一下看看。”


    看似建議,卻剛剛一說完就給她發布了一個支線任務:調查南海岸災難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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