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眼底的詫異一閃而過。


    她的態度不卑不亢,沒有任何傲慢的意思,但話裏的傲慢難以忽視。


    顧衍再次打量她,無論是臉蛋身材還是氣質,沈羨無疑都是最頂尖的存在。


    但他這麽多年見過的美人不少,光是美色也有比她更美的,學曆也有比她更高的,家世也有比她顯赫的,單拉出一條她都不是最優秀的,但組合在一起好似真沒人比得過她。


    她確實有底氣說這句話,顧衍淡淡的想。


    整個安城,確實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


    不過光憑合適,顧衍還不至於就這麽把她娶回家。


    他沒再多說什麽,隻是按照常規的話題和她聊著,一直到結束始終保持著彬彬有禮的姿態。


    很多話彼此心照不宣,沈羨更是個聰明的人,她應該感知到他對她沒什麽興趣——


    至於顧衍是怎麽知道她感知到這件事,因為基於紳士風度,說話時他始終盯著她的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她眼底的光亮變的暗淡,期待變成失落。


    不知為何,他很看不得她的這種眼神。


    回去後,顧老爺子問他如何,他本想說再看看吧,但這個念頭剛出,大腦自動聯想她聽到這個結果後的反應——


    失落?


    失望?


    不開心?


    她喜歡他,如果被拒絕,大概是會傷心的。


    算了,他大概遇不到能一見鍾情的人,與其在別的女人身上耽誤時間,不如就她吧。


    至少她很聰明,而他最討厭蠢女人。


    而且如她所說的那樣,沒有人比她更適合做顧太太。


    -


    新婚期的那段時間,對於身邊多出個妻子,顧衍沒覺得有多大的變化。


    他對沈羨的定位很清晰,他法律意義上的顧太太。


    該給她的尊重以及該履行的義務,他毫不吝嗇地給予。


    至於愛情,他不認為他會愛沈羨。


    更準確的說,他不認為他會愛上任何人。


    沈羨不急於向他索取愛情,她也是內斂的性子,兩人的新婚期過的還算甜蜜,在他麵前,她很溫婉。


    她看他的時候眼底總是帶著甜蜜的期待。


    他沒覺得有多稀奇,用這種眼神看他的女人多的是,她喜歡他也不是件多稀奇的事。


    直到那次,他習慣的眼神消失了。


    那天是他的生日,這些年他幾乎都不過生日,所以沈羨再三提醒要在那天回家吃飯,他也沒多想那天是他的生日。


    後來季輕舟說要聚會,他下班後也沒多想就去了,這些年他交過幾個朋友,季輕舟,陸懷琛,林婉兒。


    也是在推出蛋糕的那刻,他才想到今天是他的生日。


    她再三喊他回家吃飯,是要替他過生日嗎?他沒回去,她一個人在家等他嗎?她會傷心嗎?


    念頭剛出,他嘲諷地扯了扯唇,他們是商業聯姻,她的感受不在他應該考慮的範圍內。


    更何況,他隱隱覺得,他遇事後的第一反應竟是她的感受,他們明明才結婚不到一個月,這不是個好的兆頭。


    至於林婉兒,從始至終他對她隻有虧欠。


    更何況,他和婉兒從小認識,就算沒有愛情,可情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的,他不會因為毫無感情的妻子,就跟林婉兒老死不相往來。


    他不會這麽毫無分寸,能毫無底線地縱容一個人。


    所以,在她打電話過來時,他疏離冷淡地告訴她,不要管的太多,聯姻夫妻就要有聯姻夫妻的樣子。


    話說完,他心底隱隱有些後悔,為了掩飾一閃而過的情緒,他幾乎是立刻就把電話掐斷了。


    虧他多年維持的紳士作風,其中一條就是不能先掛女人的電話,就這麽輕易在她這裏破了戒。


    回到家,看到餐桌上賣相很差的飯菜,他喝水的動作一頓,童媽跟在後麵解釋:“太太今天晚上親自下廚做的飯,手上燙了好幾塊,在餐廳等您很久。”


    在結婚前,他當然要把沈羨調查的清清楚楚,她可是沈家從小嬌慣長大的,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她居然會下廚?


    上樓後,他告訴她以後不用做飯,潛台詞他相信她聽得懂,他不是做飯能討好的人,更何況她的菜做的沒有任何可取之處,還把自己的手給燙著,真是得不償失。


    他從沒想過沈羨會做這種事,她怎麽會屈尊給他做飯?


    喜歡他,所以為他做自己不擅長的事?


    她的回應同樣冷淡,完全沒有抱怨的情緒,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回家的路上他在想,如果她傷心委屈,他是不是還要哄她?


    他出生到現在,從沒屈尊哄過任何人,也沒任何人值得他低聲下氣地哄著。


    不過轉念又想,沈羨那樣的名媛淑女,就算是傷心也不會大聲哭鬧的,當然這也是他最初娶她的一個原因,善解人意不斤斤計較,遇事有分寸。


    她確實如他所料,但不知為何,他心底隱隱不爽。


    心底憋著股鬱氣,他當天晚上就失眠了。


    這股鬱氣來的毫無緣由,思來想去他也沒想出原因,最後還是歸結於——她的反應太平淡,平淡到不真實,肯定是裝的。


    前幾天,他還抱著等她露餡的打算,但他完全沒能預料到,沈羨比他還沉得住氣,仿佛那天晚上的事情沒發生過,日子和剛結婚沒有什麽不同,隻是她看他的眼神變了。


    其實變化不大,沈羨本就是內斂的性子,但顧衍閱人無數,還是能發現,以前看他時,她眼底總是鋪著層愉悅,現在雖然算不是冷落,但那層愉悅卻沒了,隻剩下懶怠淡然。


    本來想著,這樣也挺好,跟他最初預料的婚姻一樣,直到某天晚上她沒回家。


    那天他應酬回來,到家滿室黑暗,童媽說,她打電話回來,說是和朋友聚會,如果太晚就不回家了。


    他的第一反應是——她膽子怎麽這麽大?


    結婚這麽久,他就算回來的再晚,都從沒夜不歸宿過,她居然直接就夜不歸宿?


    本打算跟她耗著,他就不信她還能這輩子都不回來?


    他叫周文恒把這周的工作都發到郵箱,在書房裏邊處理工作邊等她回來,不知為何,大腦的運轉特別慢,看著密密麻麻的文字,他胸口那股無名火越燒越旺。


    最後,他還是叫人查到她的地址,去酒吧把她拎出來。


    他趕到酒吧的時候,氣氛正嗨到最高點,舞台上的人很多,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跳熱舞的女人。


    樂隊鼓槌敲擊鼓麵的節奏越來越快,周圍喧囂的聲音吵的他頭疼,台上女人的妝容很濃很豔,身邊圍著幾個男男女女。


    他很冷靜地讓人把音樂關掉,再當著眾人的麵把她抱上車。


    全程他表現的很冷靜,唇角帶著習慣性的笑,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那刻多想把她給捏死。


    且不說她已經結了婚,就算沒結婚,她一個名媛,也不能大庭廣眾之下跳豔舞!


    其實算不上豔舞,就算大家都在台子上蹦迪,再加上裏麵太燥熱,衣服穿的就不多,所以落在顧衍眼裏,有種她在跳豔舞的錯覺。


    他克製怒火,溫淡地問:“你在幹什麽?”


    回應他的是冷淡的嘲諷:“管多了吧。”


    他管多了?


    她是他的妻子,大庭廣眾之下跳那種不入流的舞,沒有任何心虛,居然還說是他管多了。


    顧衍簡直被氣笑了,他有滿腹刻薄刺耳的話可以說,他氣成這個樣她還要繼續氣他。


    本不打算給她好臉色,但目光觸及她泛紅的眼眶,所有的怒火像是被冷水澆滅,心髒莫名地軟了下來。


    他跟她鬧什麽氣的,耳邊又響起季輕舟經常抱怨的那句——女人都是不講理的,多讓著她哄著她就行。


    他從沒和女人交往過,但季輕舟女友不斷,這方麵的經驗比他多點,說的話也有一定的可信程度。


    顧衍選擇聽他的。


    回到蘭水公館,沈羨準備去卸妝,剛到盥洗池前,身後有兩隻手替她打開水龍頭。


    這樣的姿勢,像是他從後麵抱著她。


    他看著鏡子裏重疊的身影,女人安靜的待在他懷裏,一切都豁然開朗。


    她是他的妻子,寵著點本來就是應該的。


    跟自己的妻子服軟又不丟人。


    道完歉後,又陸陸續續哄她半個月,她這次的氣才算全消。


    這次的事情過後,兩人之間仿佛形成心照不宣的模式,不管吵架的原因因為什麽,也不管是誰對誰錯,最後服軟低頭的都是顧衍。


    他原以為,冷戰誰都不比他有耐性,還真他媽能被他遇著。


    冷戰時,隻要看她那副淡漠冷靜的表情,他就氣的不得不戳破堅冰,率先敗下陣來。


    真是服了。


    -


    新婚總要磨合,期間他們也鬧過幾次,不過總體還算甜蜜。


    直到林婉兒回國。


    林婉兒在他們剛結婚沒多久,就出國進修了。


    他分的很清楚,沈羨是他的妻子,而婉兒是他的朋友,就算沒有那些年的情誼,看在林母和他母親的麵子上,多照看著點也是應該的。


    更何況,林婉兒的哮喘,還是因為他才得的。


    他承認他在林婉兒的事情上優柔寡斷,但他從沒想過她要跟他離婚。


    她居然要跟他離婚。


    拋開家族利益不提,她說過她愛他。


    更何況,就算婚前她對他,隻是基於他身家和外貌的喜愛,但他們一起生活三年,早就培養出新的感情,她居然能說不要就不要。


    他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灑脫,她不是說很喜歡很喜歡他嗎?愛他這麽多年嗎?為什麽還是會這麽果斷,比他果斷的多得多。


    但他還是理性占上風,沈羨身後這麽多牽掛,她不可能拋開一切,隻要她有軟肋有在乎的東西,他就能憑著這些,卑劣地拿捏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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