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藺雨落來敲門,他假裝聽不見,但藺雨落執著,一直敲。


    顧峻川拗不過她,隻得說一聲:“進。”他正靠在床頭,牆上投著《海賊王》:“有事?”


    藺雨落不知道該怎麽說,藺書雪想看看顧峻川體檢報告。但這個機構沒有電子版,紙質版被他拿回來了。於是胡謅一句:“白天你不是說讓我照顧你?”


    …顧峻川想說我就剩一泡尿了,你替我尿嗎?但他竟然忍住了,四下看了看,準備給藺雨落找點活幹。男人眼瞎,眼裏沒有活,他將臥室看了個遍,在投影昏暗變幻的燈下,覺得臥室令他非常滿意。


    “不如你,幫我,拿罐啤酒?”顧峻川找到了思路,對藺雨落說。


    藺雨落二話不說,出去拿了罐啤酒進來,還貼心地拉掉拉環,砰一聲,酒氣冒出來,帶著一點浮沫,她順手從他床頭扯了一張紙巾擦了,遞給他。


    “廚房裏應該有阿姨剛剛離開前切好的水果。”


    藺雨落又笑盈盈去拿水果,心裏已經開始罵他。裏裏外外進出幾次,眼睛在他房間跑了幾個來回,都沒看到那個報告的蹤影。


    “還有你扶我去尿個尿?”顧峻川對她扯了一下嘴唇,因為房間內燈光晦暗,這個笑看起來詭異又可恨。


    “你白天怎麽尿的?尿哪了?自己喝了?”


    藺雨落還是笑著,講話聲音很輕,跟屏幕上的聲音疊在一起,仿佛帶著絕美殺意。終於是被顧峻川指使毛了。


    “我給你演示一下?”顧峻川站起身來,擋住投影儀,身上有了五顏六色的光。他緩緩蹲下身去,從床底摸出一個粗口花瓶,作勢要解褲子,藺雨落臉騰地燒起來,上前打他,口中盡是委屈:“顧峻川你是不是有病!你總欺負我幹什麽!誰他媽要看你尿尿!”


    藺雨落的巴掌拍在他身上一下,他空著的那隻手握她手腕,但她另一隻手又打過來:“你有本事欺負人,你別躲!”她手腳並用打顧峻川,其中一把還撓到他臉上,這下可是解恨了。


    顧峻川沒見過突然動手的女人,也沒想到看起來小綿羊一樣的藺雨落突然發這麽大瘋,迅速偏過身體躲藺雨落的拳頭,另一隻握著花瓶的手將它穩穩放在床頭,藺雨落再對他伸巴掌的時候人已經被他壓製在床上。顧峻川這個孫子,他的腳已經全好了,他還裝瘸呢。


    “說不過就打人,誰教你的?”顧峻川一條腿壓住藺雨落踢蹬的雙腿,兩隻手緊緊握著她手腕,口中還要嚇唬她:“你就這點力氣,我一隻手就捏死你。別再打人了啊,再打人吃虧的是你自己。”


    “你跟我動手動習慣了?”


    見藺雨落一雙眼在屋裏明明暗暗的光裏瞪他,鼻腔裏哧哧喘著氣,知道她真生氣了,不盡然是因為他剛剛突發奇想逗她,可能還有她對自己向金錢妥協的不滿,連帶著恨上了他。她恨他,他也煩她,兩個人此刻都覺得對方就是那十惡不赦的大惡人,是世上最可恨的人。一個為了錢委屈求全,一個以錢的名義踐踏別人的尊嚴,如果吃人不惡心不犯法,此刻恐怕都把對方吞了,連骨頭渣都不剩。


    顧峻川當然不會在藺雨落的怒目之下矮了麵子,他偏要再招惹她。手捏住藺雨落的臉頰,她的臉膚質細嫩,因為生氣而發燙,燙著他微粗糙的指腹。場麵看起來旖旎,其實暗藏殺機。顧峻川突然翻轉手腕將她臉掰向一邊,低頭咬住她的脖子。


    手死死攥著藺雨落手腕,攥得她生疼。


    他白天就想咬她了,再三忍著,終於還是被她惹急了。


    藺雨落溫熱的脖頸上帶著淡淡香氣,他以舌帶齒,勾畫她修長的側頸,兩下就到她耳後,又是狠狠一口。身體之間剛柔相濟,他的呼吸落進她耳中。身體裏的“獸性”被喚起,想喝掉藺雨落的血,把她大卸八塊。拇指探進她嘴唇,察覺她要咬他,又速速撤回,如此反複逗弄,猛地將她臉轉向他,唇欺咬上去。察覺到藺雨落身體僵硬,他鬆開了嘴,唇還貼著她嘴唇,帶著一點點濕意:“藺雨落,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如果不是怕你玩不起,我現在就辦了你。”


    “你現在就慶幸你在我眼裏沒有多大魅力吧。”


    顧峻川嚇唬她一番,覺得心裏的鬱氣散了,鬆開她坐到床邊,活動活動那隻受傷的腳。見藺雨落不動,就輕踢她一腳:“還不走?等我收拾你呢?”


    藺雨落被顧峻川一次次的招惹和逗弄,又因為剛剛顧峻川咬她脖子的時候內心突然產生的恐懼而羞愧。


    藺雨落想,這麽多年,她身無長物,唯有一個真理讓她活下來,那就是:哪了跌倒就哪裏爬起。


    她緩緩坐起身來,看了一眼不耐煩的顧峻川。看到他臉上的壞情緒,和對眼前境遇的厭煩。


    “顧峻川。”


    “說。”


    “別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但我的身體,還輪不到你威脅!”她突然撲向顧峻川,低頭狠狠咬住他,血腥氣彌散在她唇舌之間。


    她不肯鬆嘴,顧峻川的悶哼聲讓她覺得痛快。這無關情欲,單純是一場角逐,誰都不肯認輸。


    顧峻川用力捏著她臉,強迫她鬆開嘴,自己的舌凶狠追殺她的。


    那電影還在放著,顧峻川的眼睛有黑亮的光,看到藺雨落眼裏朦朦朧朧的光,就問她:“認輸嗎?”


    藺雨落扯著他t恤領子將他頭拉下,咬住他嘴唇。


    舌遞進去被他抵出來,來回三兩次,兩個人都哧哧喘著氣,她進他擋她進他擋,終於被顧峻川接納。


    兩個人都繃著神經,誓死不肯在這樣的時刻認輸,都閉上眼睛不看眼前人,隻有相接的唇舌還有顧峻川一往無前的手,踟躕一秒,毅然前進。


    藺雨落揪著他衣領的手更加用力,將他的衣領攥出無數褶皺,閉上的眼睛裏五光十色,明明暗暗。吻著的舌尖一滯,嘴唇相貼,喉嚨裏的長長短短聲最終經了鼻腔,周遭不靜又勝似安靜。


    藺雨落體會到一種叛逆似的快樂。


    她說不清是想報複自己,還是想報複誰,亦或是單純要跟顧峻川比一比,將唇湊到他耳邊,哂笑一聲:“你引以為傲的——”


    “不過如此。”


    顧峻川連真格的都沒動,被她激起了更大的勝負欲,睜開眼看著她。他跟她說了無數次別找他,離他遠點,她從來不聽。今天又把自己送到他麵前,以這樣的方式毀掉他們之間對彼此最後一點客氣。


    顧峻川的眼始終看著藺雨落。她的恐懼消失了,定定看著他,她覺得自己所剩不多的自尊,消失殆盡了。


    他感覺不到任何快樂,他察覺到他心裏某一塊地方很空。裏麵裝的東西全都是糟粕,可能從前那些東西也有,隻是藏得太深他看不到。現如今被藺雨落照得無處遁形。


    他們說盡傷害對方的話,好像這樣就能拾起丟掉的東西。


    顧峻川的手用力拍她,要她叫大聲,她起身而上,雙手捏著顧峻川脖子,想送他去死。


    顧峻川握住她手腕,將她手指送到口中咬住。濕濡的舌包裹她的指尖,她傾身貼著他的臉,兩顆心都冷,臉頰卻很燙。


    像進行一場橄欖球賽。最終兩個人各自躺在自己的球門前,回想剛剛的比賽,似乎毫無意義。


    似乎。


    《海賊王》還在放著,房間裏隻有角色交替說話的聲音。兩個人各守床的一邊,盯著天花板,好像失去了一點什麽,也因此對彼此的厭惡更深。


    顧峻川抬手關了投影儀,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再躺回去的時候,手觸碰到床單上的一大片水跡,他心裏罵了一聲,迅速抽回手。


    “藺雨落。”顧峻川叫她,但藺雨落不想說話,仍舊在黑暗中睜著眼。


    “你別裝死。”顧峻川手推了她一下:“你幫我把床單換了。”


    “關我什麽事?”


    “那關我事?我弄的?”


    藺雨落騰地跳到地上,身上鬆垮的t恤下滑,露出大半個肩頭,口中不饒人:“你不是殘廢了!自己換去!”跑出顧峻川房間,關門的聲音很重,“砰”一聲,給黑暗的夜晚劃出一道口子。


    轉身又摔門進來:“你體檢報告呢?藺姐要看!”


    第21章 顧峻川很難受


    藺雨落也不知道她究竟怎麽回事。她和顧峻川陷入到各自厭惡的情緒中, 彼此都不想多看對方一眼。


    她跑去衛生間衝澡,熱水淋在身上,甚至有些發燙, 光裸的肌膚被燙得發紅刺痛。藺雨落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麽心態,但她非常討厭此刻的自己。甚至超過討厭顧峻川。


    顧峻川像她的一麵照妖鏡,把她所有的醜陋不堪都現出來, 讓她無所遁形。藺雨落曾想做一個正直的人,無論在多麽艱難的時刻,都葆有幹淨的靈魂。明明最艱難的時候,她窩在集體宿舍裏, 早起晚睡端盤子,滿身都是油煙味, 那時她都沒有妥協。而現在她又是怎麽了呢?


    一步錯 步步錯。


    皮膚都泡皺了才從衛生間出來, 再回到床上的時候, 身體微酸微痛。閉上眼睛頭腦裏跑馬燈一樣的混亂畫麵,跟剛剛的感官交織在一起, 撕扯著她。


    也同樣撕扯著顧峻川。


    此刻他隻想把那一片狼籍的床單換了, 但他根本不知道阿姨把幹淨的床品放在哪兒。他想打給阿姨, 但看了眼時間, 半夜一點多了。顧峻川煩透了。


    把被子扯到地上,人躺上去,腳抬到床邊搭著, 就這麽一直睜眼混到天亮。


    第二天都窩在自己房間裏,不想見到對方。


    藺雨落不想再跟顧峻川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窩在房間裏在線上看房子。藺雨舟打來電話, 她想了想, 還是接起來, 故作輕鬆地問:“怎麽啦?”


    “王劉莊著火了?我才看到新聞,你怎麽沒告訴我?你受傷了嗎?”


    “我胳膊擦破皮,今天已經好了。”


    “你在哪?我去看你。”


    “在顧峻川家啊。”藺雨落講完這句停頓片刻,修正了自己的話:“就是我婆婆這邊。”


    “我去看你。”


    藺雨舟看到新聞後很著急,這兩天跟藺雨落說話,她隻字未提這件事,這讓藺雨舟很生氣。他從學校出來直奔顧峻川家裏,在樓下給藺雨落打電話:“我到了。”


    “跟你說我沒事…”


    “我在樓下。”


    藺雨落想一個人下去,但想到藺雨舟那麽細心聰明,怕他看出什麽端倪來。思考再三,還是敲了顧峻川的門。


    顧峻川已經讓阿姨找出新床品,阿姨要幫他換,他想起那床單上異乎尋常的狼藉,就婉拒了阿姨。關了門自己換上,又將床單丟到洗衣房,自己按了清洗鍵。還要對阿姨解釋:“我多動動,要不我腳好得慢。”


    “那這…”


    “行行行,我不搶活了,下次還你洗。”顧峻川跟阿姨打馬虎眼糊弄過去。


    此刻藺雨落來找他,他並不想搭理。


    但藺雨落站在那,絞著手指,眼睛紅紅的:“你就幫我這個忙行嗎?”


    “不是你罵我的時候了?”顧峻川躺那不動:“你跟我道歉。”


    “對不起。”


    “沒聽見!”


    “對不起。”


    這道歉不走心,顧峻川聽出來了。但他懶得跟藺雨落掰扯,讓阿姨下樓接人,而他下了床,順手扯下自己的居家t恤,露出還殘留抓痕和咬痕的身體。


    藺雨落想提醒他注意點影響,別跟有暴露癖似的,但她咬住自己嘴唇,強迫自己閉嘴。眼看向他臥室的窗,看外麵層疊密布的樓。


    顧峻川隨意找出一件長袖襯衫換上,看到藺雨落站在那,就伸開雙手:“係扣。”


    藺雨落本想拒絕,想起顧峻川那滿肚子壞水,不依他他待會兒不定出什麽幺蛾子。就走到他麵前,用力拽了把衣領:“我給你係!”


    顧峻川輕哧一聲,吹起口哨。


    他吹《友誼地久天長》,比原調明快,盡是小人得誌後的好心情。還要挑剔藺雨落動作慢:“怎麽?不會係扣子?你別把我扣子扯壞了,一千一顆,壞了你賠。”


    “心裏罵我呢吧?罵我臭資本家呢吧?”


    顧峻川故意的,襯衫是他們自己做的樣衣,市場價不到三百。但他的態度就好像這東西就是很珍貴,要這麽氣藺雨落。門開了,林阿姨的聲音傳來:“先坐,小川的腳壞了,有點慢。”


    顧峻川看到藺雨落明顯緊張起來,就沉聲威脅她:“說句好聽的。”


    “比如?”


    “你長得帥。”藺雨落知道顧峻川的惡趣味,幹脆投其所好:“活也好。”


    “多明白啊!”


    顧峻川扯著她手腕走出去,看到藺雨舟笑著迎上去,親切招呼他:“小舟。”這倒不是裝的,顧峻川喜歡跟聰明人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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