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檸看起來沒什麽脾氣,白白淨淨挺好看一小姑娘,編劇也沒想到她如此擲地有聲,想著這是劇組請來的顧問,據傳還是知名科學家,編劇倒也沒堅持。


    “行,路老師,你是專業的,聽你的。”


    編劇答應得如此幹脆,氣勢正洶湧的路檸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手指掃過鼻尖,路檸也軟和了語氣:“嗯,再改改。”


    頓了頓,她又說:“劇本這麽好改的嗎?”


    編劇:“你是顧問,你當然有這個權利。”


    路檸不好再說什麽,怕露怯,因為她也不是很了解一部劇究竟是如何運作起來的,更不太了解身為顧問,在組裏的地位如何,所以她一直都很低調。


    隻是現在看來,好像……還挺高?


    韓韻對這些比較了解,還是什麽時候找韓韻問一問算了。


    氣氛有點尷尬,路檸的視線在片場飄來飄去,第一次接觸這種環境,她還有些新奇。軌道、燈光、攝像機……


    以及換上戲服的主演。


    秦戍一身深綠色軍裝,外麵是黑色硬挺的戰術背心,腳下蹬著軍靴,挺括麵料紮進靴子裏,束出有力精瘦的修長雙腿。


    他背對著路檸,拿著劇本正在和張導對戲。


    工作人員環繞在他身邊,襯得他身姿愈發挺拔優越,像雪山頂上的孤鬆,沐浴著金色的陽光,絕不彎下脊梁。


    “對了,路老師。”編劇改著劇本,忽然說,“女主角可以改掉一部分,但是男主角估計改不了。”


    路檸坐在他身邊,撐著下巴扭過頭:“怎麽了?”


    片場忙碌,沒人注意角落裏的兩人,編劇把頭伸過來,神秘兮兮地說:“這部劇,秦戍也投資了,我還是偶然聽製片方提過一嘴,資方大佬親自出演,角色當然要更貼合他自己,還得把高光時刻給的足足的。”


    路檸失笑,不知該如何評價這位把識時務者為俊傑刻在dna裏的編劇。


    “沒錯,你說得對。”路檸杏眼一彎,笑著說。


    話音剛落,那邊有人叫。


    “路老師,麻煩您過來一下。”


    路檸起身:“來了。”


    這場戲是研究所內景,要拍攝男主角和女主角在研究所初次相遇的戲份。


    路檸來這,主要是指導女主角一些基本的實驗操作。


    女主演名叫薑半夏,一位實力派演員,不過作品不多,算得上二線。路檸網上衝浪看過她的新聞,據說這位咖位不算頂尖,但是耍大牌的時候把自己當國際巨星。


    路檸第n次教她用保鮮膜給錐形瓶封口,就是用棉繩在瓶口纏繞幾圈打個結而已,薑半夏愣是學了半天學不會。


    路檸的耐性即將告罄,就在她深呼吸對自己說“不氣不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的時候,薑半夏先撂挑子了。


    “什麽呀,隨便係個蝴蝶結不就行了,至於在手上繞來繞去的嗎?”薑半夏把錐形瓶往實驗台上一嗑,發出一聲脆響。


    場麵有一絲凝滯,霎時安靜下來。


    偏偏薑半夏自己不覺得,接過助理拿來的咖啡,一邊吸一邊嘟著嘴埋怨:


    “反正都能把保鮮膜係好,也沒有什麽區別啊。”


    張導放下和秦戍對戲的劇本,走過來,這個中年男人留幾綹絡腮胡,還有藝術家式的狼尾長發,說話時中氣十足。


    “搞什麽?”


    不耐煩的樣子有些凶。


    薑半夏衝著他撒嬌:“張導,路老師教的打結好難啊,我覺得我打的蝴蝶結明明更好看。”


    張導略一沉吟,沒說好不好,反而問路檸:“路老師,這個打結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路檸點頭:“這種打結方法是所有實驗室都通用的,屬於最基本的實驗技能,蝴蝶結好看,但我們做實驗最注重實操,我教她的打結方法在取用時不會汙染瓶內的培養基。”


    張導了然,斜睨薑半夏一眼:“聽明白了嗎?”


    薑半夏不至於頂撞導演,但仍舊不服氣,從鼻腔裏悶悶哼出一聲“嗯”。


    這副態度,沒準等他一轉頭,薑半夏就又開始原形畢露。


    張導對此心知肚明,他回頭看了眼秦戍,低聲對薑半夏說:“你等會兒還有和秦戍的對手戲,他那邊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你別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


    薑半夏立刻凜神,重新撈回棉繩,對路檸說:“對不起,路老師,我們重新開始吧。”


    路檸一愣,發現這個劇組的人都挺有意思,從編劇、女主角到導演。


    越過薑半夏,路檸看向她身後,不遠處,秦戍彎下腰,閉著眼任由化妝師給他補妝。


    因為角色需要,他剪短了頭發,薄薄一層發茬貼著頭皮,俊美的骨相和五官經得起寸頭的考驗,三分痞七分冷。


    “這個打結不難。”路檸收回視線,看在那句對不起的份上,寬慰薑半夏一句,“你認真學,兩遍就會。”


    誰知薑半夏更難過了。


    “路老師,我一直都在認真學,可我就是學不會嘛。”薑半夏嘟囔著說,“我腦子笨,不聰明,學習不好才出來當演員的。”


    薑半夏又說:“聽說秦戍以前是當兵的,估計也是和我一樣不怎麽聰明。”


    路檸手把手教薑半夏打結,聽到這話,她笑了下。


    嘲笑的笑。


    “你笑什麽?”薑半夏好奇,她學了那麽久打結學不會,路檸沒嘲笑她,反而在她說秦戍不聰明的時候笑話她。


    路檸把棉繩拆了,一遍一遍演示給薑半夏看,手上動作隨意,神情卻專注。


    “誰說當兵的人不聰明了?他以前讀的可是空軍大學。”


    以前路檸和薑半夏的想法一樣,覺得是不是有人學習不好所以才去參軍的啊。


    那年一場文藝匯演,身為校花,路檸被趕鴨子上架要求露個臉,也是和空軍大學那幫人離得最近的一段時間。


    和普通大學生不同,空軍大學的人因為長久風吹日曬的訓練,導致他們裸露在外的皮膚黝黑結實,年齡看起來比實際要大很多,路檸最開始見到他們時,天真地和室友叫他們叔叔。


    也就他們隊長,那個叫秦戍的,長得白,年輕帥氣,可以叫哥哥。


    一次排練休息的間隙,有個計算機係的同學抱著電腦趕作業,屏幕上滾過一行行代碼,他做了一個小時,排練都沒顧得上參加。


    秦戍身為半個指揮官,過來催他。


    寫代碼的時候不能被打斷,要不然很容易前功盡棄。


    路檸蹲在一旁看著,為這位同學說了句話:“哥哥,再等他一會兒吧,寫代碼很難的。”


    秦戍明顯怔了怔,垂頭看著抱膝蹲在地上的小姑娘,過了會兒,他往上扯了下褲腿,同樣矮身蹲在路檸麵前,視線和她齊平。


    獨屬於軍人的氣質沉沉籠罩下來,路檸不禁往後縮了縮。


    舌尖頂上後槽牙,秦戍似乎是覺得好笑,他下頜輕點,笑著問路檸:“小妹妹,能不能告訴哥哥,寫代碼有多難?”


    路檸是學生物的,哪懂這個?


    不過她想著秦戍也不懂,梗了梗脖子,故作玄虛:“這個隻有學習特別好,特別聰明的人才能知道。”


    秦戍的笑紋更深,眼尾彎起,純黑瞳仁放電似的勾著人,他點了兩下頭,半是無奈半是妥協地說了句:“行。”


    接著,路檸見他一拍那位同學的肩膀,吊兒郎當地一伸手,勾勾手指:“來,把你作業給我。”


    他盤腿坐下,大致掃了一眼,修長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如雲。


    路檸隱隱覺得,自己好像誤會了什麽。


    不過十分鍾,他按下回車鍵,把電腦轉過來,屏幕上的代碼流暢運行,結果通過。


    秦戍下巴墊在電腦屏幕的上邊緣,歪著頭,眉梢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問路檸:“哥哥學習好不好?聰不聰明?”


    -


    薑半夏掰著手機,忽然一聲驚呼。


    “天呐,空軍大學的分數線竟然那麽高?!我收回那句話,笨蛋隻有我罷了。”


    何止,路檸在心裏說,秦戍當時學的是電子信息工程,分數線比她那年高考的分數還要高。


    “行了。”路檸一拍薑半夏的後腦勺,“先把打結學會再說,我還有事,回研究所了。”


    路檸一轉身,不經意間撞上一堵堅硬的胸膛。


    對麵的人反應很快,及時抬手抵住了她的額頭,沒讓她真撞上去,幹燥溫熱的觸感隻停留了片刻,秦戍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們在看什麽?”


    不等薑半夏回應,路檸先一把扣下她的手機。


    當初我年少無知,被你那個逼狠狠裝到了。


    今非昔比,不可能再讓你猖狂。


    第6章 立人設


    “沒什麽呀。”路檸仰頭看他,一臉純良無害,忽然想起來什麽,“害,就是半夏妹妹對我的研究成果很感興趣,我隨便在網上找了幾個給她看,其實也不值得一提,不過就是拿了幾個獎而已。”


    話是這麽說,但路檸不自覺挺了挺脊背,像隻驕傲的孔雀,那模樣仿佛在說:看到沒?姐姐聰不聰明?厲不厲害?


    秦戍莫名輕哂,那笑容落在路檸眼裏,好似格外看不起她。


    在路檸發作前,秦戍把那幾個字在嘴裏過了一遍,而後猶疑地吐出來:“半夏妹妹?我沒記錯的話,薑半夏的年紀應該比你要大。”


    年紀比我大……


    路檸怔了怔,低頭去尋薑半夏的臉,見她尷尬地皮笑肉不笑,弱弱地補充了一句:“我今年27。”


    路檸26,的確不能叫妹妹。


    難以言說的尷尬再次漫卷上來,路檸驕橫的氣勢翻了船,無形中,好像又被他裝到了。


    但是這次秦戍很平靜,沒顯擺不炫耀,隻是輕聲提醒:“放飯了,去吃飯吧。”


    薑半夏早在秦戍來的時候就慫成了小雞崽子,這會兒隻顧著小雞啄米般點頭,噠噠地過去領盒飯。


    “我說怎麽呢,原來是這裏有別人,所以秦影帝要維持人設。”


    路檸看到薑半夏踮著碎步離開才明白,這人不是不想炫耀,隻不過是礙著有其他人在,會打破他清冷孤高的人設罷了。


    秦戍垂眼,淡淡嗯了聲,聲線清沉:“先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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