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螢緊閉著嘴,明智地沒吭聲。這幾人給她的感覺和吳捷他們很不一樣,看起來像是混混,但比起混混又有了點兒組織和紀律。


    更像是……


    □□。


    她手指絞緊了書包肩帶,心髒撲通撲通劇烈地跳動起來。


    吳捷他們說白了也就在校內揚武揚威,麵前這幾人光氣質上就跟他們有天壤之別。


    果不其然,吳捷被那黃毛摁得怒從心起,剛要暴起發作,那黃毛突然一腳蹬在了他膝彎上!


    這一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陰毒。


    吳捷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黃毛快不及眨眼地亮出了一把小、刀,抵在了吳捷背心!


    “幹嘛呢?”黃毛笑,“冷靜點兒。”


    “!!”


    這是江雪螢第一次看到有人帶管—製—刀—具幹架,她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冷靜才把尖叫竭力壓回了喉嚨裏,死死地捏緊了手掌心!生怕一點動靜會徹底打破麵前劍拔弩張的脆弱平衡。


    與那黃毛一樣快的是,池聲驟然從校服口袋裏拔出的一把彈-簧-刀!


    幾乎就在黃毛抵住吳捷的同時,少年忽地一垂眼,陡然朝那白毛發難,膝蓋用力頂上白毛的小肚子,扭住白毛胳膊摔翻在地。


    膝蓋立刻跟上,牢牢壓住了肩關節,另一隻手窄而瘦的手腕一轉,彈-簧-刀已經抵住了白毛的脊椎。


    “我說了。”


    白毛被發出一聲怒吼,麵色扭曲看起來非常痛苦,“……操!!”


    池聲根本沒給他喘息的機會,一拳砸在了他太陽穴上,握著那把彈-簧-刀抬起眼,緩緩環顧了那一圈小混混,眉眼壓著一團疏冷,“離他們遠點。”


    那幾個小混混見同伴被擒,麵色一冷,正要上前。


    抵著白毛的刀-尖壓入布料內幾寸。少年白皙的手指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戳進他脊椎裏,“怎麽?聽不懂人話嗎?”


    ——


    目睹這一幕接著一幕的神發展,江雪螢僵硬地站在原地,心底一陣接一陣地冒著寒氣,隻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她是誰,她在哪兒,這一切又他喵的是個什麽?!


    池聲到底是從哪裏招惹上了這些道上的大哥?


    劍拔弩張的氣氛在這一刻衝上了頂峰,那幾個小青年也跟著緊張起來,默契地交換了個視線,看著是要硬上了。


    人群中忽然又走出來個一團和氣的年輕男人,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


    男人像是那幫人的頭頭,撥開那幾個小混混,笑眯眯地朝池聲遞出一隻煙,“哈哈哈哈,別那麽緊張嘛,大家都放鬆點。”


    池聲看著他,沒動,態度很明確,“先放人。”


    男人笑了笑,示意黃毛放人。


    池聲長睫低垂,掃了一眼男人手中的香煙,終於在令人凝滯的氣氛下,靈巧地從白毛身上站了起來。接過男人手裏的打火機和香煙。指腹一搓滾輪,一撮火苗冒了出來,燃起了猩紅色的一點。


    白毛暗罵了一聲操,喘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少年皮膚白,眉眼冷,夾著煙的食指和中指尤長,骨節分明。煙霧緩緩在眼前繚繞,冷冷問:“上個月不是給過了,今天過來什麽意思?”


    比起驚訝池聲竟然還會抽煙,江雪螢握緊書包帶,並沒有因為男人的出現而放鬆戒備,且開始揣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開始思考,要是真打起來了,她掄起重達十斤重的書包到底算不算個戰鬥力?


    “沒什麽意思?”男人笑,語氣裏卻含著淡淡的威脅,“就是來問問這個月的錢。”


    吳捷像見了鬼一樣,心有餘悸地直起身子看著麵前這票人。


    這個時候,他就算再蠢也看出來了,這不是幾個學校之間的小混混小打小鬧那麽簡單。


    這幾個小青年看著其貌不揚,吊兒郎當,但那一個個平平無奇的眉眼卻透著十足的精光,隨便掃人一眼,都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竄天靈蓋。那都是真正犯過事,跟警察三天兩頭打“遊擊”的。


    江雪螢也終於聽出了點兒門道出來


    ——這些人恐怕是來催債的。


    所謂的□□,別說是她們這些懵懵懂懂的中學生了,就算是對絕大多數成年人來說都是個遙遠的概念。但池聲這人就跟在道上混過一樣,他沒吸煙的習慣,麵無表情地淡抿了一口就放了:“我爺爺前幾天剛過世。”


    男人像是並不意外:“所以?”


    天黑了下來,附近亮起了霓虹燈光。


    少年平靜地用手指搓滅了煙頭上的火星,言簡意賅地說:“我爸沒出事之前,給他上過保險。”


    蒼白的肌膚立刻被燙出一點紅痕,冷淡招搖的眉眼落了光,更顯濃墨重彩,令人心驚肉跳。


    “過兩天他就回來了,你們要催債,找他去要。沒必要來我這兒試探。”


    男人笑道:“別騙我們吧?”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我騙你們有意義麽?”


    等男人終於不再追究,領著一票人散了,江雪螢覺得自己的手腳都還是僵的,脊背幾乎都快被冷汗浸透了。


    吳捷的表現沒比她好多少,渾身都在冒冷汗,“池聲,你……”


    池聲好像這才留意到了吳捷,蜻蜓點水般地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清冷的嗓音透著一股淡淡的欠勁兒。


    “我不說第二遍,要是不想被人拿刀追著砍,就快滾,有多遠滾多遠。”


    吳捷在南城中學有多狠?


    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中二少年。


    雖然被池聲又開了嘲諷,但被人拿刀抵著的感覺顯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使勁咬了咬牙,吳捷忍辱負重地“滾”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顯然是池聲他那個破產爸造的孽,沒必要陪池聲趟著一趟渾水。


    ※


    蟬鳴聒噪。


    雖然已近傍晚,但太陽還是明晃晃地掛在天上。


    腳步用力,蹬蹬蹬就能踩碎一地的陽光樹影。


    從認識池聲起,江雪螢就真切地感覺到自己平庸的日常,就跟某部老番《durarara無頭騎士異聞錄》裏的那樣,坐上了奇妙的過山車。


    在此之前,她的日常更多的是被書包壓彎的脊背,趴在桌上背著英語單詞,偶爾抬頭窺見玻璃窗外肆意的太陽。


    當然不能說是按部就班,好好念書的乖乖女生活不好,


    隻不過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更像一場熱烈張狂,稀奇古怪,不計後果的夏日狂想。


    但問題在於她又不是向往非日常的男主角。


    池聲目睹著吳捷“滾”遠了,冷不丁地轉向她突然開了口,“這些人早就聽到了我爺爺的消息,就是過來探我的口風的。”


    江雪螢一怔:“所以說……?”


    池聲:“你不用擔心,保險錢不少,等過兩天他回來了,這些人就不會再過來了。”


    江雪螢這才懵懵懂懂地意識到,這是在……解釋?


    池聲偏頭瞥了她一眼:“我送你?”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她剛想拒絕,池聲忽然就又開了口,“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不反抗吳捷他們麽?”


    在江雪螢愕然的視線中,少年蒼白得不正常的指尖壓下卡片,收回刀刃。


    明晃晃的刀刃仿佛在暗示著什麽。


    “我曾經想過反抗的。”語氣有種置身事外的漠然。


    一切潛藏著的內容就一並收入了刀柄中。


    但江雪螢再一次讀懂了池聲的未盡之言,帶著刀上學意味著什麽?她幾乎不敢去想,


    如果真如他所言,那她跟他的第一次見麵恐怕不是在學校,而是在社會新聞上。


    他曾經、差一點,就步入了地獄,但最終他選擇了另一個溫柔得唯獨對自己殘忍的方式。


    作者有話說:


    聲:開始護短,並且還拉手


    ——


    第15章 陳洛川


    最後江雪螢是被池聲送回家的。


    回家之前,池聲去了奶茶店給她買了杯奶茶。


    站在奶茶店門口,江雪螢看著跟店員點單的池聲。


    學校門口的奶茶店牆上整麵整麵地貼滿了便利貼。


    店員好像跟池聲說了點兒什麽,少年坐在櫃台前,神情很鎮靜,問店員拿了筆,趁著等單的功夫,迅速在便利貼上寫了幾個字。


    那件裝著□□的校服外套被他脫了,搭在肩膀上。


    櫃台前的凳子高度對少年來說可能偏矮,一雙長腿局促地支著,尤為引人注目。


    過了一會兒,池聲領著塑料袋走出來,在門口頓了一下,目光在人群中鎖定了她。


    江雪螢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點兒窘迫,


    池聲沒給她窘迫的機會,直接把塑料袋塞到了她手裏,“給你。”


    “我送你回去。”


    江雪螢猶豫著接過了奶茶,“……那個,我給你錢?”


    她本來就沒什麽社交,和朋友出門基本aa,鮮少有請客或者被請客的時候。


    池聲偏頭看她,一雙眼看過來的時候特別像混著碎冰的冰啤酒,“不用。”


    江雪螢大概明白池聲為什麽塞她一杯奶茶,也沒再推辭,隻抿了抿唇小聲道謝:“那、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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