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城陽細看了兩眼,聳聳肩,“行吧,那我不管你了。”


    小賣部人太多,張城陽轉身去了之後,池聲嫌擠,就站在附近的薔薇花牆下等他。


    蔣樂天還在手機裏跟他插科打諢,少年動動手指,輕慢地又丟了個“傻、逼嗎”回去,


    這才把目光移到了麵前的薔薇花上。


    和江雪螢吵架這事兒,他一個字都沒對張城陽說過,


    祝驍陽、蔣樂天幾個都沒。


    不說是因為池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之前說不失望是假的。


    池聲脾氣其實一直不算多好。


    小時候跟祝驍陽第一次見麵,


    祝驍陽那會兒搶他玩具。彼時還是個冰雪團子般,病懨懨的正太聲,麵無表情地站起來,推了祝驍陽一把。


    祝驍陽從小發育就比同齡人快一頭,


    小小年紀,就長得壯壯實實的,自然不樂意,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池聲眼睛眨也不眨,也沒跟他客氣,身體不占優勢,就冷靜地用牙咬,連咬帶踹。


    家長趕過來的時候,隻看到個子比他高一個頭的祝驍陽,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正太池聲身上也掛了彩,但抿著唇不吭聲,眼神特冷淡不馴。


    最後還是池母摁頭池聲給祝驍陽道了個歉。


    長這麽大,能靠拳頭解決的事,他基本上都靠拳頭解決了。


    但江雪螢不一樣。


    也很奇怪,對上江雪螢他好像從來就沒脾氣。


    少年眼睫微斂,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跟蔣樂天幾個瞎扯淡,


    他也知道自己的個性。


    脾氣不好,侵略性太強。從來不知道收斂兩個字是怎麽寫的。


    前幾天是真怕自己食言反悔,刻意地沒回江雪螢的信息,怕一回,就再也控製不了自己骨子裏的偏執。


    每天一下課就刷題。


    沒補覺,因為補覺會夢到江雪螢。


    回家也是刷題,不停地刷題,


    刷到了一個近乎走火入魔的地步,把老劉嚇了一大跳,還以為他臨近比賽緊張。


    特地把他叫到辦公室談話,讓他放輕鬆,以平常心備考,你這成績肯定能過的。


    但除了刷題他沒什麽可做的,打開遊戲又關掉,電視劇看了兩分鍾切了退出,


    不得其法,不得其門而入,不知如何是好。做什麽都覺得非他本意,不過虛擲光陰。


    這也是第一次,池聲突然有了動搖,他切出聊天界麵去問祝驍陽:


    “我這人毛病是不是挺多?”


    祝驍陽回複得很快:“?”


    “你終於意識到了?”


    “哦。”他沒在意祝驍陽話裏明晃晃的嘲諷。


    心情不好,但不想打架。


    甚至還有閑心反問,“比如說呢?”


    這頓時把祝驍陽給嚇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才顫巍巍地問:“你腦子沒壞吧?”


    “說。”


    “就,脾氣又冷又硬,bking ,人太傲,對了還特偏執你知道嗎?多多少少都有點兒反社會的潛質哥們,我要不跟你青梅竹馬跟你這樣的相處也壓力山大啊……”


    祝驍陽一口氣說了好幾條,明顯對他積怨已久。


    以前池聲並不會把這些放在心裏,


    這一次卻垂著眼皮,鬼使神差地看,看得很慢,眸色清淡,心情也很平靜,一個字一個字仿佛要刻進心底。


    他把自己的缺點一一拷問了無數遍。


    最終,於千絲萬縷的思緒中,隱隱浮現出一個問題。


    他是不是,把江雪螢逼得太緊了,


    他是不是——


    該放手。


    長這麽大,他的字典裏鮮少出現過“放棄”二字,哪怕曾被逼到絕路。


    更遑論她是他人生目前為止,


    唯一想要的。


    這是個一觸即過的問題,池聲從未深思,或許也是怕那個冥冥之中已經再明晰不過的答案。


    不是沒想過主動低頭緩和氣氛。


    “在嗎”、“在幹什麽?”、 “遊戲?”


    幾個字翻來覆去地打,翻來覆去地刪,臨發送前又覺得沒意思。


    最後隻讓祝驍陽幫忙盯了幾天,


    “狀態還行。”祝驍陽說,又問,“搞什麽呢?寧願拜托我也不自己親自去麵對?”


    “傻、逼,”他罵,“什麽時候這麽慫了?”


    “傻、逼,”池聲麵不改色地反唇相譏,“管好你自己。”


    從祝驍陽每天的匯報中,池聲漸漸還原出江雪螢的學習生活。


    頭幾天有點失魂落魄,但很快就恢複了振作。祝驍陽說,星期三在食堂碰見江雪螢了,女孩子笑得還挺開心的,眉眼彎彎的。好像還鬧出了點兒和陳洛川的緋聞,


    七班都這麽說。


    “你行不行啊?等江雪螢被陳洛川追到手我看你往哪兒哭。”


    每一個聲音都在說,


    他自以為是的愛,將她已經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他主動退出她的生活,她或許過得會更好。


    張城陽進去了大半天還沒回來。


    池聲退出跟蔣樂天的聊天界麵,指腹一蹭,無意間,誤打誤撞地正好戳進了江雪螢的空間。


    與其說是偶然倒不如說是一種必然。早在初三暑假,他就把江雪螢設置成了特別關心。


    少年眼睫動了動,連張城陽拎著一袋子水和零食過來了也沒覺察到。


    這幾天他一直有意避著江雪螢,


    但女生的日常猝不及防地跳入眼前,就像是她猝不及防地闖入他的生活,撞亂這一切。


    “我艸,裏麵真不是人能擠的,你的汽水。”張城陽長出了口氣,從塑料袋裏翻翻找找,翻出一瓶汽水要遞給他。


    眼見池聲沒動靜,不由納罕,“幹嘛呢?”


    少年幾乎是很突兀地就這麽“定”在了原地,目光安靜地落在麵前的手機屏幕上,


    冷白的臉倒映著幽藍的光。


    一言不發,沒對他的話作出任反應。


    指腹往下一拉,


    每一條,


    每一條說說都有陳洛川的點讚,


    每一條說說下麵都有陳洛川的身影,


    而最近的這一條,是學校的薔薇花,


    “雖然是薔薇,但看上去像不像小王子的玫瑰?”


    “或許還缺一隻被小王子馴服的狐狸。”


    池聲一動不動地站著,但心裏卻很清楚,內心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這一瞬間被擊潰了。


    他不是誤打誤撞點進了江雪螢的空間,隻是誤打誤撞見證了一場情投意合的奔赴。


    [對你來說,我也不過是一隻狐狸,和其他千萬隻狐狸一樣。


    但是,如果你馴服了我,我們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對我來說,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


    他在表白。


    “請馴服我吧。”


    陳洛川在向她示愛。


    張城陽覺察到不對,故意朝著池聲丟了瓶汽水過去。


    池聲穩穩地接住了,扭頭瞥了眼身邊這滿牆的薔薇花。


    “走。”少年眼睫低垂,一邊說著,一邊擰開瓶蓋,痙攣的指尖卻微微擦過瓶口,抖灑出打大半,浸透了指骨,


    隻略微停頓半秒,便將一整瓶汽水一飲而盡,少年快步穿梭在人群中。


    張城陽也跟不上他的腳步,“誒走慢點!抽風呢!”


    他喝光了一瓶汽水,他把汽水瓶丟進垃圾桶,


    他瞥了眼滿牆的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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