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朔凝著她的雙目,眼睛似乎被刺痛,心口處傳來綿密的痛感。


    他勻了會氣,好言道:“我們今晚一同用膳吧,我有話想對你說。”


    辛苑直接拒絕,“你想用膳,大可以去找你身邊的那幾位女仙。看著我的冷臉,你估計也會吃不下飯。”


    “那幾位女仙都是受我兄長之命過來的,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白朔試圖解釋:“你若不喜歡,我將他們遣走就是。”


    “我喜不喜歡不重要。”辛苑仿佛是一種無所謂的態度,“隻要戰神大人喜歡,盡可以將她們收下。天帝不希望你的子嗣帶有魔族血統,正好由她們為你誕下合你們心意的子嗣。”


    白朔被氣笑了,“聽起來,你都願意幫我安排好了?那你說說看,你和阿澤,你打算怎麽辦?”


    辛苑說出她的打算,“你隻要願意放人,我就會帶阿澤回魔域。”


    白朔見她執意離去,一股發自心底的盛怒席卷而來,激得他厲聲質問:“你憑什麽要帶著我們的孩子離開!”


    自開戰以來,他們這對昔日的眷侶逐漸處成怨侶,辛苑見到他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整日裏鬧著要回魔域,連孩子都不太搭理。


    可前些日子,她一反常態,願意為他重新做羹湯,牽著孩子來和他相敘。


    他原以為她應當是是想通了,可寧靜的生活沒持續多久,她又不願意再親近他了。


    “有什麽問題嗎?”辛苑的眼裏如同淬了冰,“反正照現在的情況看來,阿澤以後留在仙界也可能會受不少冷眼。與其如此,我倒不如將他帶回魔域,讓他安然長大。”


    白朔的心像是被無形的手撕扯開,忍不住將她摁在柱邊,大手掐住她的肩膀,粗糲的聲音如同在漫天風沙中擦過,“你到底要跟我慪氣到什麽時候?”


    經過戰火的浸潤,白朔周身的氣勢愈發淩厲剛烈,眉目深沉。


    曾經,別人喊他戰神也是照拂他兄長天帝的麵子。如今,白朔已經從別人口中半是玩笑半是當真的「戰神」,蛻變成仙界最有名望的戰神。


    他怒目逼視的樣子,的確有幾分置人於死地的意味。


    辛苑的肩胛骨仿佛要被捏碎,痛得抽氣,目光卻沒有絲毫退讓,斷斷續續地擠出一句完整的話,“戰神大人要是想殺我,大可以直接動手。反正我的一身修為早已被你兄長天帝廢了,我不會再是你的對手。”


    白朔的心底有巨浪在翻滾,雙目如火如熾,掠過幾縷沉痛和暗恨。


    天帝擔心辛苑會對仙界不利,提出要麽殺了她,絕對不能讓她和魔域沆瀣一氣。白朔想保住她的命,才提出廢她修為,再差人嚴加看守。


    可傷害到底是造成了,他確實對不住她。沒有辦法挽回,也沒有立場為自己開脫。


    僵持片刻,白朔鬆了手,沉聲道:“抱歉。”


    辛苑撫著肩膀,喘了幾口氣,不領他的情,“你要是真的有歉意,就放我們回魔域吧。”


    白朔眉心微擰,背過身去,似是不以為意地說:“駐紮在覆水河畔的仙界大軍暫時不會再越河進軍魔域。我已經勸兄長同意魔君貢邈要議和的要求了。這幾日,仙界就會派人和你兄長貢邈再度議和的。”


    交戰以來,魔域吃了不少敗戰,丟失不少重要領地和城池。天帝想乘勝追擊,一直想將戰線推進,不肯同魔域議和。他和赤元金仙勸了許多時日,總算是令天帝點頭。


    這些話,他本來想在用膳時再和她說的。可見到她如今怨憎的模樣,他忍不住提前告訴她。


    辛苑很是吃驚,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的思緒混亂,美目中隱有淚花。


    前些日子,魔君貢邈好不容易安插了一名細作進來。


    她有意親近他,就是為了拿到仙界大軍的布防圖。


    這會,信使恐怕已經將布防圖送到魔域了。


    ……


    清清站在戰神府的拐角處,看得心驚膽戰。


    “怎麽又鬧得你死我活了?”清清拍拍心口。


    這段時間,她看了好多幕兩人掐架的場景,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回想起來,都覺得可怕。


    白澤輕捏了一下她的臉蛋,算是提醒她身邊還有個人,不至於嚇成這樣。


    清清心安了許多,抱著他的胳膊不放,將臉貼了上去。


    白澤低頭看了一眼,牽起唇角,縱容了她的任性。


    清清竊竊私語道:“還好,我們從信使手上截下了布防圖。布防圖沒有被送到魔域,仙魔議和就能順利進行。若是能及時止戰,他們的關係雖然沒辦法修複到從前,但不至於鬧到跳誅仙台了。”


    白澤看了眼遠處的兩人,低語道:“但願吧。”


    清清又說:“你也不是沒人要的人,畢竟你爹娘不僅沒打算拋棄你,還想要爭奪你。”


    其實,她能感覺到白澤心中的陰霾似乎褪去不少。


    他見到了辛苑懷孕時,白朔春風滿麵的樣子。白朔和辛苑都翹首盼著孩子的到來,沒出生前,就忙著為孩子張羅各色衣物玩具。


    他們都沒強求孩子將來能幹出多麽驚天動地的事業,隻希望孩子能永遠平安,連孩子仙根天賦如何,都沒給安排測試。


    孩子周歲時,魔君貢邈親自到場,疼愛地摸過小侄子的腦袋。


    白朔還幾度登門,親自邀請赤元金仙來給孩子賜名。他發現赤元金仙給孩子起的名和白澤撞了,還傻嗬嗬地問白澤介不介意,一點都不像威風凜凜的戰神。


    白澤,他也曾有愛他的爹娘,有關心他的長輩。


    “不過啊,你小時候真夠可愛的。”清清枕著白澤的胳膊,摸了摸自己的臉,“要是你現在臉上還有那麽多肉,你也不用掐我的臉了。”


    白澤散漫地問道:“你更喜歡小時候的我?”


    “當然啊。”清清一雙眼睛亮亮的,“剛出生沒多久的你,還不會說話,不管是見到仙,魔還是妖,都隻能笑,憨傻憨傻,還怪可愛的。”


    白澤聽到她竟然用「憨傻」來評價他,眉頭跳了跳,不由地打斷:“不要再說了。”


    清清不僅繼續說,還用手在她膝蓋處比劃,“還有啊,你不到一百歲的時候,就是一隻小不點,身高都沒到我的膝蓋,我想欺負你就欺負你。”


    白澤唇角狠抽,掰開她的手,聲音涼了幾分,“不要再提我小時候的事了。”


    “你好像見不得我靠近小時候的你?”清清感覺到白澤的不悅,納悶道:““不到一百歲的小不點,學走路時,還會經常摔倒,哭著要人扶。有一回,你娘都哄不好,還是我去唱歌哄那個小不點,小不點才不哭。但當時,你站在我旁邊,貌似不是很高興。”


    白澤反問她,“你也知道我不高興?”


    “為什麽呢?”清清的眸色懵懂,“不管是小不點,還是你本人,不都是你嗎?”


    白澤凝著她的眸,沉沉落字,“不一樣。”


    清清眨眨眼,“哪裏不一樣?”


    白澤不和她說話了,掉過頭,大步往前走。


    “我知道了,你好像在跟小時候的自己較勁。”清清跟在他身後,似乎想通了關鍵,“但是,身為小不點的你,也有很多事是做不了的啊。”


    清清眸光狡黠,一下子跳到他的背上,“比如,你如果是小不點,就沒辦法背我。”


    白澤的唇邊不自覺地揚起弧度,出口的話語卻很欠,“你下來自己走。”


    清清雙手纏繞住他的脖頸,撒嬌道:“我走不動了,你要背我。”


    溫香軟玉緊貼在他的後背,少女獨有的馨香絲絲縷縷,縈繞在他的鼻尖,揮之不去。


    白澤頓了下,側過臉去看她,微眯惑人的鳳眸,啟唇低語,“你身上好香,我好想……”


    清清將臉埋到他的後頸處,小手捶打他的肩。


    他說了一句很髒的髒話。


    ……


    不久後,清清得到一個消息。


    布防圖還是落到了魔域。魔域對仙界大軍的部署了如指掌後,開始了猛烈的反擊。


    不僅奪回了原來的地盤,還逼得仙界大軍節節敗退,死傷慘重,仙界眾生哀嚎遍野。


    兩界議和無望。


    清清趕去誅仙台時,見到的就是戰神下屬揭穿辛苑,辛苑縱身跳下誅仙台的情景。


    白朔跟著辛苑從誅仙台跳下去後,發現辛苑修為盡失,根本承受不住誅仙台的重創,元神已經灰飛煙滅,隻餘長眠的本體藍鳥。


    白朔是仙,雖然受了重傷,但並未傷及性命,他將闔眼的小藍鳥擁入懷中,化成本體青龍,在雲間哀鳴。


    身為戰神,白朔能護得了仙界周全,為仙界出生入死,卻沒有辦法護住心愛之人。


    而天地間戰火紛飛,兩界生靈塗炭也不知是為了什麽,白澤愈發覺得這個世界的存在非常可笑,開始懷疑他這個戰神存在的意義。


    他開始學著雲埠城那位蛇仙,淌過荒墟,整日浸泡在邪氣中,不斷地增強自己的修為,不停地去吞噬各路大妖和仙魔的內丹。


    從此,天地間多了一條惡龍。他像瘋了般,掃蕩整個天地,似乎要讓六界所有生靈滅絕才肯罷休。


    仙界派出諸位得力大將前去鎮壓。但他們有去無回,被惡龍刨去內丹,連屍骨都不曾留下。


    天帝應對不得,愁悶不已,去請先神夫婦出馬。


    惡龍失了理智,六親不認,見人殺人,見仙殺仙,攻上昔日的戰神府,鋒利的龍爪即將碰到年幼的白澤時,他似乎也沒有任何收手的欲望。


    先神夫婦擋在年幼的白澤身前,痛心道:“戰神,你連你親生兒子都不認識了嗎?”


    神女剛剛生產完,還很虛弱。但她全身上下都散發出神聖的光芒,美麗的臉上寫滿使命感,纖薄的肩上背負著對蒼生的責任感。


    先神夫婦聯手,以己身獻祭,得以成功封印惡龍。


    清清震驚地看著先神夫婦雙雙隕落,倒吸了數口氣。


    原來這就是無上神力該承受的代價,神應當肩負起的責任嗎?


    周圍開始地動山搖,整個仙界像是要被翻轉過來。


    青龍沒能被成功催眠,又從痛苦的記憶中覺醒了。


    記憶幻境開始崩塌,數不盡的碎片和瓦片從清清身邊嘩嘩墜落。


    清清沒有地方可以扶,跌倒在地。


    縹緲的彩雲逐漸消散,幻境中的畫麵如流沙般晃過。當流沙被推開,清清回到雲埠城的通道內。


    洶湧的狂風呼嘯,風沙從古老的壁畫表麵刮過,仿佛在試圖帶走過往的回憶。可不管如何刮擦,被鐫刻在石壁上的壁畫一如既往的清晰深刻。


    清清將手護在眼前,擋住漫天的風沙。


    餘光中,她見到青龍揚起龍首,對著麵前的白澤嘶吼。白澤單手持劍,杵立在壁岩邊,臉頰邊落下一縷發絲,眼瞳如沾了血,妖異莫名。


    清清踉蹌跑去,大喊了一聲:“夫君。”


    第42章


    清清跑了兩步, 眼前掠過一道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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