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話猛地一聽的確有道理。


    她還想再辯駁幾句,耳邊隱約傳來關門聲。


    她趕忙趿著拖鞋,小碎步跑出來,站定後撥了撥額前碎發。


    邵希臣自然不會認為這是友好的歡迎,不徐不疾地接了杯水,外套丟在沙發背上,等人自己開口。


    “老板,我明天不是要去買東西嘛。”她放輕語調,委婉道,“人生地不熟,您能不能給我也派輛車?”


    停幾秒,他不答反問:“你要去哪兒買?”


    地方很多。


    但這不是關鍵。


    明梔聽出了弦外之音。派車對他來說是件小事,他不是吝嗇的人。多此一問,隻有一種可能。


    他想讓她順路買東西。


    “哪兒都行。”明梔心領神會,善解人意道,“您如果有購物需求盡管吩咐我。”


    “你幫我買?”他反問。


    她又聽出幾分不信任的潛台詞,“或者您可以跟我一起去。”


    潛意識裏,斷定邵希臣會拒絕。


    記得初次去金水港,在百貨商場待了一個小時,他期間接了無數通電話,抬手至少看了十幾次表。


    把不耐煩三個大字明晃晃寫在臉上。


    “也行。”


    出乎意料的答案,明梔不解地望過來。


    他從架子上抽本書,攤開放在膝蓋上,“正好幫朋友買點東西。”


    “好吧。”


    他抬眼,眉心下壓:“很勉強?”


    “哪有!”明梔立刻提高聲音,“我可能要逛很久,您買完東西可以先離開。”


    -


    她的購物清單上,沒有需要定時搶購的商品。故而第二天起的遲了些,兩人吃過午飯才出發。


    有邵希臣在身邊,出行和交流都方便許多。


    最為重要的是,他這次明顯很有耐心,期間電話都沒接幾個。


    但也有煩惱。


    她今日出門特地沒有穿酒店送的高定外套,就是害怕櫃姐太過識貨,把她誤認為千金大小姐,熱情推銷。


    但擋不住身邊站了個邵希臣。


    幾乎每進一家店,櫃姐瞳孔便會發光,不知道是被他的外表俘獲,還是被他渾身散發出的鈔票氣質所吸引。


    購物街的末尾,有家人滿為患的首飾店。


    這些天網上經常給她推送與巴黎旅遊有關的信息,這家店的名字有些眼熟。


    珠寶琳琅滿目。她以為昨天求婚男主角的鴿子蛋戒指已經很大了,跟這裏的首飾比起來,小巫見大巫。


    她本身沒有購物計劃,幫人買完東西便離開。


    這家店有條手鏈吸引了目光。


    手鏈上雖隻是零星點綴了幾顆鑽,卻分外奪目,中間是鈴鐺設計,掂起來便會發出輕微的響聲。


    她視線不過多停留了兩秒。


    櫃姐馬上戴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從展覽櫃拿出,用中文跟她介紹,從鑽的材質到設計師,再到全球限量發行,特地提及全巴黎隻剩下兩條。


    不愧是經過專業培訓的,一口氣說完,氣都不帶喘,臉上微笑仍保持在絕佳弧度:“女士,如果您能試戴,一定是這條手鏈的榮幸。”


    即便她非常喜歡,但是不至於喪失掉理智。


    既然買不起,沒有必要試戴了。她擔心說不過櫃姐,便認真拒絕:“不好意思,手鏈樣式我的確很喜歡,隻不過搭配粉鑽似乎要更好一些。”


    果然,櫃姐麵露遺憾:“祝您能找到合意的物品。”


    待離開這家店幾米遠,她才鬆口氣。


    邵希臣問:“你不喜歡那條手鏈?”


    “喜歡啊。”明梔答。


    他問:“那為什麽不試戴?”


    “試戴又有什麽用。”明梔十分坦然,絲毫沒有為不能擁有它而感傷心沮喪,“價格後麵那串零您看見了吧?注定不是我能擁有的,不能擁有又何必試呢。”


    不無道理。


    但這話聽起來總是會讓人心裏不舒服,他剛在店裏便起了心思,就這麽買下來送給她也不是不行。


    他醞釀片刻,想風輕雲淡不著痕跡又有足夠合理的理由能夠說服她接受:“哦,出差也辛苦了,你可以買……”


    “我是可以買啊。”明梔瞅著打印出來的清單,自然而然地接過他下半句話。


    “?”邵希臣目光中透著幾分疑惑。


    她勾唇,神秘一笑,說了一個地址。


    邵希臣仍不解,“跟這地方有什麽關係?”


    “你不知道正常。”她打開手機某購物軟件,隨隨便便搜索了下,將發貨地給他看,眼底透著絲狡黠:“那條手鏈,在這兒二十九塊九就能買一條。”


    隨機又補充道:“還能保證一模一樣。”


    “……”


    逛了大半個下午,明梔深刻體會到何遠洲的不易。


    她要買的東西不及他數目的四分之一,輾轉於不同的店,挑選、付款、退稅,一套流程走下來,累得不輕。


    最後要買的東西是給明俊成帶的保健藥品,離酒店位置很近,故而放在最後一位,買完兩個人便回到酒店。


    路上還一直在拌嘴。


    起因是藥品名字是一串專有名詞,她發音不太規範,幾乎是她說一句,他在一旁重複一遍。


    最後店員完全無視她,麵對邵希臣笑得像朵花。


    “您明知道我口語不好,就是故意要讓我難堪。”明梔抱怨著,邵希臣在一旁皺著眉頭。


    似乎是聽她囉嗦夠了。


    “幫你回幾句話就是嘲笑了?”他冷哼一聲,淡淡瞥了眼,“明梔,我們兩個誰是老板?”


    就知道拿老板的身份壓她。


    老板怎麽了,老板就高人一等嗎,就可以不考慮她的感受嗎。


    好吧的確是高人一等。


    心裏這樣想,但她仍試圖嘴硬:“就算你是……啊!”


    原本明亮的空間變得漆黑一片,電梯毫無征兆的停下,燈光暗掉的同時,耳邊還傳來一陣電流的刺啦聲。


    足足有一分鍾,詭異的安靜充斥著漆黑的密閉空間。


    “老板……”明梔頭一回遇見這種情況,害怕地咽了咽口水,“這是電梯出故障了嗎?”


    邵希臣“嗯”了聲,然後感到一股香氣漸漸靠近自己,空間變得擁擠起來,下一秒胳膊被一雙手攥住。


    識時務者為俊傑。


    電梯遇故障雖然不能說是特大事故,但此情此景,異國他鄉,她瞬間忘掉兩人剛剛還在拌嘴的事實。


    過了大約有半分鍾,她的腳步不受控製地,朝著邵希臣挪了挪。


    此刻再顧不上上司下屬的身份地位差距應該保持的距離。她現在急需跟活的東西待在一起。


    起初,她還能保持理智,尤其是邵希臣不動聲色,讓她不好意思有較為激烈的反應。


    其實明梔怕得要死,隻是不敢表露出來而已。


    時間流逝,明梔聲音裏帶了哭腔:“老板,我們是不是會死在這裏。”


    邵希臣琢磨著她害怕,耐心解釋:“很快就會有人發現電梯的異常,別多想。”


    這家酒店是星級酒店,物業管理製度健全,監控設備覆蓋齊全,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發現這台電梯的異常。


    比起明梔,邵希臣鎮定得多。


    但他越是鎮定,明梔越是慌亂。


    “但我感覺要缺氧了。老板你說我們會不會窒息而死啊?”明梔接著問,瘦弱的肩膀抵在他胳膊上,有點硌。


    他數次試圖抽出手臂,全部無果,便放棄掙紮,耐著性子安慰:“不會。電梯停運,短時間內不會出現窒息的情況。”


    明梔也知道這些常識。


    平日裏電梯內總會貼即便停運,也不會有窒息的危險,試圖強行扒開電梯門才是致命行為。


    處在這種情況下,難免會杞人憂天擔心自己是例外的那一個。


    她腦海裏不斷幻想著電梯下墜的情形,從二十樓跌落到底樓,到時候結果隻能是一命嗚呼。


    “可是現在已經長時間了,”


    暗黑中,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都變得極為艱難。


    邵希臣拿出手機照亮光,即便沒有信號,時間還是正常顯示。


    他聲音一如既往地沉穩:“明梔,剛過五分鍾。”


    “哦。”她應了聲,望了眼時間,的確是剛過五分鍾。


    她也不想讓顯得太過聒噪,強迫自己沉默著。


    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並不急促,可邵希臣知道,攥著胳膊的手卻是越收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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