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利索地給她關掉電視,語氣忽然變得溫柔:“剛怎麽不跟媽說呢?你這次模擬考試考了全市第一?聽遠洲說保持現在的成績能上北城大學?好女兒,暑假你還是按照原計劃跟遠洲一起複習吧,你真是老鄭家的驕傲!”


    說完還捧著她的臉,用力在額頭親了下。


    鄭輕輕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難為情。


    何姨回家肯定是先告訴何遠洲,何遠洲又打電話過來的吧。


    講不清為什麽,她漸漸變得不願意將家裏難堪的一麵展現在他麵前,不願意讓他窺見自己脆弱的那一麵。


    高三一年過得飛快,學校從一個月回家一次,變成了兩個月一次,過年也隻能在家裏待上三天。


    在連吃飯走路都要用跑著的高三,兩人很長時間沒有見麵,即便偶遇,也隻是倉促地寒暄一聲。


    但每次公布成績時,她總要看一眼理科成績表,他也要看一眼文科成績表。


    高考前一個星期,被擰了發條的節奏漸漸慢下,老師呼籲著最後一周要從輕出發,摒棄所有壓力,隻當這是人生中無關痛癢的一站。


    但鄭輕輕知道,對於她跟何遠洲,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等待成績的二十天裏,是最緊張的一段假期。


    她的成績是何遠洲幫忙查的。


    在何遠洲家裏新買的電腦上,他笑了笑,轉頭對上期待的目光,“輕輕,你做到了。”


    隻記得兩人激動地擁抱,直到何姨走進來時,才分開。


    如願去了北城大學。


    假期裏,鄭媽媽對女兒的疼愛第一次超過學前班總是幹什麽都倒數的兒子,爸爸頂著大太陽加班加點的幹活,讓她不必為學費擔憂。


    這是人生中最悠閑快樂的一個假期。


    臨開學前,兩家家長將他們送到火車站門口,依依不舍。


    初中時,他們出行的交通工具是何遠洲那輛黑色電動車。


    高中時,便是每天兩趟的城鎮往返列車。


    大學時,兩人要坐長達十個小時的火車。


    北城大學人才薈萃,大城市培養出來的學生,不僅僅成績優異,幾乎每個人都會那麽幾樣樂器,有過出國經曆,甚至會有人直接上來討論:你們家裏有幾套房、幾輛車,房價是多少,車是什麽牌子。


    鄭輕輕明白,是小鎮驕傲的他們,在這隻是普通人。


    她作為旁觀者,見證著何遠洲不再有著高中年級第一的光環、不再是老師眼中充滿勵誌性的天之驕子。


    但他卻能坦然接受這種落差,每天上課認真做筆記,下課自學編程,偶爾會陪著鄭輕輕去探店。在她發燒時還會送藥過來,帶她去看校醫。


    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


    大一期中考試完不久,鄭輕輕與大四一個學姐舒熟識,名字叫向歌。


    兩人在操場約著跑步。


    向歌問她:“怎麽最近愁眉苦臉的?”


    “我最近是喜形於色好吧,眉毛開心得要飛到天上去,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苦著臉了?”


    向歌打趣:“眉毛飛到天上?我看是飛到遠洲身上了吧。”


    她冷笑兩聲:“遠洲?是誰,樓下新來的流浪狗嗎,還是教學樓前那隻橘色的流浪貓。”


    向歌笑而不語。


    回到寢室,鄭輕輕又在日曆上圈了圈,她已經接近一周沒見過何遠洲,而離她的生日也隻剩兩天。


    生日前一晚。


    在十二點那刻,何遠洲卡著點給她發了條生日快樂。


    彼時鄭輕輕被其他三個姑娘圍著,吹滅蠟燭,看了眼信息,沒有立刻回複。


    書上便是這麽寫的,必要時候,需要晾一晾對方。


    這是她長這麽大以來,頭一次像模像樣的過生日,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八歲,甚至連鄭媽媽都打電話過來,噓寒問暖幾句,問她生日怎麽過得。


    鄭輕輕如實回答,使了個心眼,著重強調了室友們送她禮物、之前某某室友請了人去哪個大飯店吃飯、爸媽送給子女的成人禮。


    隨著年紀漸漸變老,家裏條件有所改善,鄭媽媽漸漸意識真到養老時,不學無術的兒子不一定指望得上,成績優異的女兒倒是可以有出錢出力。


    鄭輕輕也察覺出這點,從考上大學後鄭媽媽主動給錢讓她出去旅遊,心裏便了然。


    她毫不猶豫地利用這一點,來使自己的生活好過一點兒。


    果然,鄭媽媽在那邊沉默片刻,先說距離太遠不能送成人禮,又說讓她不要失了麵子記得請人家吃飯,問錢夠不夠的時候鄭輕輕響亮地回:“不夠!”


    鄭媽媽給她轉了一千塊錢。


    幾乎是巨款。


    拿到這筆錢,鄭輕輕甜甜的說了句謝謝媽媽。


    一行人出發去校外吃飯。


    然後又去了附近的kiv,嗨唱到下午,壓馬路回寢室。


    隨意翻看手機,發現有何遠洲好幾個未接來電。發了幾條信息,問她人在哪裏。


    不用回撥,因為已經到寢室樓下,看見何遠洲身影了。


    寢室裏其餘幾個姑娘之前見過何遠洲,隻是沒想到是要來特意祝她生日快樂的“好朋友”,手裏提著禮盒,肯定是生日禮物了吧。


    一行人越走越近,她給何遠洲使眼色,想讓他朝一旁挪挪,不要站在公寓正門。


    何遠洲卻誤解了她的意思,迎上前來,寢室姑娘們用八卦的眼神望著兩人,有人撞了她的胳膊肘,問:“輕輕,這不重新介紹一下?”


    “有什麽好重新介紹的啊,何遠洲呀,”鄭輕輕有點語無倫次,室友們顯然不信是普通朋友,推搡著她起哄,“就是老家一起長大的哥哥……你們太煩人了!”


    哥哥。


    何遠洲的的確確比她早出生五個月,幼時她還會聽何姨的話,甜甜的喊一聲遠洲哥哥。從三年級開始,對他的稱呼便是直呼姓名,用媽媽的話來說是沒大沒小。


    久遠而又怪異的稱呼。何遠洲神情頓了頓,很快便掩飾過去,恢複自然,附和她的話。


    有點尷尬。


    在鄭輕輕催促下,其餘三人先上樓,她示意何遠洲邊走邊說,氣氛陡然變得尷尬。


    半個月沒怎麽見麵,他比以前看起來瘦了點,想如往常般質問他最近去哪兒了的話,徘徊在嘴邊,怎麽也說不出來。


    是何遠洲主動開口的。


    他說:“18歲生日快樂。”


    她立刻客氣地說了聲謝謝,視線好幾次掠過他提著的禮盒,“不是在手機上說過了嘛,怎麽要再跑一趟。”


    答案在意料之中。


    繞了一圈到寢室後門時,將禮盒交給她,“送你的生日禮物。”


    “謝謝。”鄭輕輕生出幾分靦腆,撓了撓頭發,“可惜沒有生日蛋糕了。你在這等一下,我去麵包店買塊小4寸請你吃吧。”


    他一把拉住她。搖搖頭:“不用。邵希臣還在等我,我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很疲憊,又好像帶著點兒失落,她用力揮手,叮囑道:“回去早點休息!,


    回到寢室,她直接進了衛生間,反鎖上門,才開始拆禮物。


    禮盒裏麵還有兩個盒子,鞋盒外麵是某知名高跟鞋的品牌logo,首飾方盒是某家金店的名字。


    她拆開,是金手鏈與銀光閃閃的高跟鞋。


    高考完的暑假,她跟暢暢在一塊兒看一本時尚雜誌,上麵有這雙高跟鞋,瞅了一眼便挪不開,往下看到小字標的價格,又立刻翻頁。暢暢還在一旁愉偷笑。


    他附了一張卡片,沒有精美的包裝,用的是a4紙:高跟鞋有暢暢的讚助,她讓我跟你說生日快樂。


    金手鏈的含義無需解釋。


    在小鎮上,由於之前條件不好,從嬰兒長到十八歲,是件概率很低的事情。


    故無論家裏條件如何,一般都會在十八歲這年給孩子準備金手鏈或者手鐲,代表把孩子牢牢圈住,不會發生意外。


    鄭輕輕不知道爸媽有沒有給她準備,或者是要回家給她補上,本來對這些習俗也是嗤之以鼻。


    但是何遠洲給她準備了。


    她不爭氣地用袖子擦掉眼淚,現在立刻打電話過去會暴露哭腔。還是發條短信吧。


    問何遠洲:【你哪來的這麽多錢?我怎麽好意思讓暢暢出錢買禮物呢?】


    他回複:【家教。暢暢從壓歲錢裏攢的。】


    怪不得最近不見人影。


    百感交集,她試圖壓下心底那股沖動,還是略帶嬌氣地發了條:【我還以為你忘了我的生日呢。】


    何遠洲很快回:【不敢忘。】


    他用了不敢兩個字,鄭輕輕哼了聲,收起手機。小心翼翼地捧著鞋子,抽幾張紙墊在地上,走了兩步。


    大小非常合適。


    她立馬換上另一雙。在燈光照耀下,美到爆炸,她忍不住用手機照了好幾張照片。


    本來想發給何遠洲瞧,想了想還是作罷,轉而發給了暢暢。


    又盯著何遠洲那條信息:【不敢忘。】


    她想起高中某次過生日。


    高二分科後,生日那天是周三。


    她沒告訴任何人,也不想讓人知道。


    上周有人過生日,家長送來兩個十二寸的大蛋糕,所有人圍著她唱生日歌,甜甜的跟大家分蛋糕。


    如果提起今天生日,肯定會有同學問東問西。


    索性午飯多買了個雞蛋,當作過生日了。


    她心裏有事,吃飯過程中沒抬頭,直到桌子上出現了另一張餐盤,抬頭,竟然是何遠洲。


    “你來幹什麽?”鄭輕輕立刻朝周圍看。


    一中是禁止男女生在同張餐桌上用餐的,男生在一樓,女生在二樓,平常會有生活老師定期巡查。如果被抓到免不了一頓批評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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