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清遊刃有餘的指著一旁的漆黑樓道:“是從這下去,還是再走回去坐電梯?”


    答案顯然是前者。


    可是他表現的過於輕鬆,讓宋璐很難相信他。


    “徐嘉清,你最好是當時真的沒看樓層。”


    徐嘉清眯起眼睛笑道:“那你怎麽不問我當時在看什麽呢?”


    宋璐看他這個表情就覺得沒安好心, 假裝沒有聽見的打開手機的照明燈,往旁邊的樓道走去,而沒走幾步, 徐嘉清忽然叫住她:“等一下,我沒帶手機, 替我照一下。”


    宋璐不信。


    抬步往下走去。


    而徐嘉清站在台階上, 遲遲沒有動身的意思,宋璐這才將信將疑停下腳步道:“真的?”


    “恩。”徐嘉清眼睛都不眨一下:“還有夜盲症。”


    “真的?”宋璐再次質疑道。


    “真的。”


    “小狗騙我。”宋璐被他騙得多了, 下意識問他要他保證。


    徐嘉清沒有說話, 隻是逆著光, 側頭打量著她, 澄澈的雙眸仿佛在說, 上一秒還說把對方往好了想, 下一秒就信任全無。


    宋璐理虧的揉了揉鼻尖,單腳連跨幾層台階,向他伸出手道:“那你牽著我的手吧。”


    徐嘉清看著她大大咧咧遞到自己麵前的手,不動聲色打量著她:“不用,照個亮就行了。”


    宋璐沒有多想,收回手,舉起手機的照明燈道:“那你下來吧。”


    徐嘉清雙手插兜跟在她的身後,寬薄的眼瞼略微垂下,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陰影,“宋璐,你遇到過走不出去的樓梯嗎?”


    宋璐一聽“走不出去”幾個字,就知道他沒安什麽好心。


    強忍著想罵人的衝動道:“你這樣我真的很難把你往好處想。”


    徐嘉清聞聲輕笑。


    猝不及防停下腳步。“不過有件事,我從剛才就想說。”


    宋璐以為他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猛的停下了腳步,照著漆黑的四周道:“怎麽了?”


    他單手插兜的扣下衛衣上的帽子,傾身靠近她的後頸,輕輕撚了一下她的耳廓:“好紅。”


    宋璐猛的轉過了身,連帶著臉也開始紅了。


    而他目光虔誠,不帶絲毫促狹,似乎真的不明白她的耳朵為什麽會那麽紅。


    “因為末梢血液循環好。”宋璐捂著被他摸過的耳朵,強作鎮定回答道:“這樣到了極寒的地方才不會被凍掉耳朵。”


    “是嗎?”徐嘉清一臉好奇的握著她舉著手機的手道:“那你的手為什麽這麽涼?”


    溫熱的指端若有似無的廝磨著她的手背。


    這個時候要是再聽不出他話裏的揶揄,她就真的是“傻蛋”了。


    宋璐閉著眼睛深吸了口氣。


    “徐嘉清。”


    “恩?”他仿佛沒有聽出她語氣裏的隱忍。


    “你給我鬆手!”宋璐惱羞成怒的掙脫開他的手指,揮著手機向他砸去,而他早就先見之明的側身躲了過去,雙手插兜的越過她繼續往下走去。


    遊刃有餘的問道:“小宋同學,沒有人說過你是屬貓的嗎?”


    宋璐氣得不行。


    可是拿他無可奈何,用力關掉了手機裏的照明燈。


    樓道裏登時陷入一片漆黑。


    徐嘉清有條不紊的腳步聲也戛然而止。


    宋璐稍微好受了一點兒,但是好受不過幾秒,徐嘉清手裏就亮起了光。


    他肆無忌憚的舉著手機催促道:“小宋同學,你再耽誤下去,餐廳就要關門了。”


    宋璐差點兒沒一嗓子嚎出來。


    這個人嘴裏怎麽能一句實話都沒有呢?


    “徐嘉清,你這樣逗我有意思嗎?”宋璐從來沒見過像他這樣的人,好惡隻憑心情,沒有目的。


    他腳步一頓,慢條斯理摘下臉上的口罩,側頭凝視著她,那張被帽簷蓋住大半的臉,


    在陰冷的燈光下,俊美如神邸,而在周遭在黑暗的吞噬下,讓他的笑意成了偽善,顯得冰冷又欠缺誠意:“我這是讓你吃一墊長一智,免得出去讓別人騙。”


    **


    宋璐找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打了兩套空氣拳,才心平氣和的進到餐廳。


    徐嘉清原本一臉認真在看菜單,但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唇角便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發泄完了?”


    宋璐剛剛壓下去那股火。


    頓時又升了起來。


    絕對不能這麽算了。


    於是一把搶過他手裏的菜單,指著上麵標價八萬八千八的蟹黃麵道:“兩碗,一份打包。”


    服務生麵露遲疑的看向徐嘉清。


    徐嘉清單手托著臉,饒有興趣的看著宋璐,輕輕點了點頭。


    “好的。”服務生畢恭畢敬記下道。


    宋璐繼續翻閱菜單,把自己平時想吃但舍不得點的全部點了個遍,而後才遞給徐嘉清道:“你再看看你吃什麽吧。”


    言下之意,她點得東西是一口都不準備分給他。


    徐嘉清笑著點了幾道清淡的家常菜,將菜單還給了服務生,等到服務生走了以後,他才低聲靠近宋璐道:“女明星可以吃那麽多嗎?”


    “我可以打包。”宋璐義正言辭道。


    “海鮮打包會好吃嗎?”他的手不動聲色搭在她身後的椅背。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宋璐沒好氣的拿出手機,背過身不想跟他說話,可是徐嘉清總有辦法讓她接話,氣得她幾度險些暴走。


    因為沒有預定,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開始陸陸續續上菜。


    宋璐三下五除二吃了幾口,然後立刻讓服務員打包,並感謝徐嘉清“盛情款待”,徐嘉清也沒有埋怨她敷衍,看破不說破的拿出銀行卡遞了過去。


    然而服務生卻沒有接:“宋小姐,我們老板說這是他請您和您先生的,希望下次有機會參加你們的婚禮。”


    “哦豁。”宋璐尚未表態,徐嘉清已經率先替她發出了一聲遺憾。


    他那聲‘哦豁’,就像湊在宋璐耳邊說“嘿,你沒宰著”似的,氣得她血壓再度飆升:“不,必須給錢。”


    “不,我們老板說了就是他請你的。”服務生同樣堅持道。


    “你讓他單獨請我,這次就不用了。”


    “您一個有夫之婦,我們老板怎麽好單獨請呢?”服務生小心翼翼打量著徐嘉清的臉色:“祝您訂婚快樂。”


    說完,就立刻溜了,


    宋璐心如死灰坐在凳子上,直直瞪著徐嘉清。


    徐嘉清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我也沒點幾個菜。”


    可這賣得是她的人情,免得卻是徐嘉清的單。


    如果徐嘉清這個人不錯的話,那也沒什麽關係,但是他真的差點兒沒給她氣死。


    徐嘉清這個人也不算全然沒有良心,生怕她氣出一個好歹,用手替她扇了扇風:“小宋,你說你年紀輕輕的,怎麽想不明白呢?他人氣我我不氣,氣出病來沒人替。


    好家夥,他還來勸她莫生氣。


    宋璐筋疲力盡揮開他的手,有氣無力站起身:“算了,今天也這樣吧,再見。”


    “這就回去了?”徐嘉清頗為意外,但是很快也接受了,連一句虛情假意的客套都沒有:“那路上小心。”


    宋璐欲言又止。


    這個人真是沒有心的。


    她走到門口,忽然回過,向徐嘉清望去,他仍然還在看著她,四目相對,他一如既往的勾起唇角,向她揮了揮手。


    宋璐氣不過似的,提著打包的食物,氣衝衝的折返回來,“徐嘉清。”


    “恩?”他遊刃有餘托著臉笑道,好像無論她做什麽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掀不起他半點兒波瀾。


    “你不真誠。”宋璐突然很認真的指責他,隱隱夾雜著幾分難以言喻的委屈。


    如果是其他人這樣說,徐嘉清一定會一笑置之,因為問他這樣的人要真誠本身就是一個笑話,商場詭譎多變,靠得就是爾虞我詐,誰比誰更會算。


    他如果像她這樣毫無城府,全憑一腔赤誠,那早就被吞得骨頭都不剩了。


    可她就是這樣對他的。


    他說什麽她都信,並盡自己所能的為他提供幫助,甚至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專門來見他一麵。


    而他讓她的善良和單純變成了一種“愚蠢”。


    在她看來,他在踐踏她的真誠。


    徐嘉清靜靜的望著她,似乎並沒有什麽反應。


    宋璐感覺到自己在對牛彈琴,猛的轉過身,準備離開。徐嘉清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在自己旁邊的座位坐下:“那怎麽樣才算真誠?”


    “至少在騙了別人以後,不要那麽心安理得。”宋璐眼底不自覺呈現出薄薄的水霧,顯然是委屈到了極致:“徐嘉清,我沒那麽愚蠢,我隻是相信你。”


    “所以我讓你不要相信那麽別人。”徐嘉清也沒想到自己會把她欺負哭了,握著她的力道又鬆了幾分:“這個世界上誰都有可能會背叛你的,你能做得就是不給他機會背叛你。”


    “那你一開始這樣說不就好了嗎?”宋璐自以為占理,聲音一下就提了起來。


    徐嘉清欲言又止的看著她,顯然有很多話想說,但是他最終什麽都沒說,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行了,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了。”


    “不用,我自己可以打車……”


    “小宋同學,”他溫聲打斷道:“這是我的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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