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爾不答話。


    沈聽肆走去沙發旁, 拿了午間休息時的薄毯披到她肩上。


    此後過了半小時,陸爾離開他的辦公室。


    走廊上遇見張哲聖,這人是個明知詳情仍舊想粉飾太平的個性, 因此常常對著陸爾不太好看的臉色, 依舊會故作不知的詢問一二,以此讓對方放鬆情緒,殊不知隻會使人更加煩躁。


    他看向陸爾時陡然愣了一瞬,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尖, 隨後笑說:“陸小姐這會走嗎?我幫您叫車?”


    這莫名其妙的情緒轉變讓陸爾莫名, 眼下隻想自己呆著清淨會,說了句不必, 便頭也不回的朝電梯走。


    張哲聖想跟上去。


    陸爾利落甩來一句:“不要跟著我。”


    晚上九點, 吳蕊進門, 打開電燈,看見在沙發上躺屍的陸爾嚇了一跳。


    “我還以為你不在呢,怎麽不開燈?”她將包和鑰匙放在玄關的置物架上, 懷裏抱著一束粉色玫瑰走近。


    “離我遠點, 這味道刺鼻。”


    “說的是人話?”


    吳蕊笑嘻嘻的, 愣是擠到她邊上,還故意將花束往她鼻間湊。


    陸爾被鬧騰的坐起來,睨了她一眼,“一臉的春色,你怎麽會舍得回來?”


    “還不是為了回來陪你,以為我真的很閑啊?”吳蕊哼一聲,又開開心心的去擺弄那束花了,“我得找個花瓶出來放著。”


    “供著吧你。”


    沒多久,吳蕊拾掇完花返回,撈過一旁的抱枕抱在懷裏,徑自坐在沙發旁的地毯上問她:“要不要陪你喝一杯?”


    “什麽由頭?”


    “出師不利夠不夠?”


    吳蕊是知道她今天去找沈聽肆的,現在跟吃了火藥一樣的狀態自然也明白過來沒商討出什麽好的結果。


    她抬手又指了指陸爾破了的嘴角,“這是被狗咬的還是急的上火了?”


    陸爾皺眉將她的手拍掉,“掐豆豆掐的。”


    但事實上這個下午還是有過碰撞的,張哲聖輕微的駐足可見一二,隻是那時候她無心去分析,到家才發現脖子上的一個紅印,而此刻正被一張小小的創可貼遮掩著。


    她閉了閉眼,幾乎用盡所有的力氣吐出一句,“明天我就走。”


    吳蕊驚訝的看她,“這麽快,事情不是還沒解決嗎?”


    “嗯,”陸爾閉著眼,“搬去四季華府。”


    是的,搬去四季華府。


    沈聽肆用他獨到的手段,狠厲的作風,終於擊垮了她。


    在沉寂很久之後,陸爾選擇了妥協。


    陸爾來南城就帶了一隻行李箱,第二天也就拖著這麽一隻箱子走出吳蕊公寓。


    等電梯時,吳蕊陪在一側,表情倦怠,時而欲言又止。


    出了單元門,陸爾忍不住,“你想說什麽?”


    “不知道說什麽。”吳蕊搖搖頭,她不希望陸爾就這麽輕言放棄,連掙紮都不帶的就聽從了沈聽肆,但這話說的容易,做起來就又是另一回事。


    畢竟陸爾並不是為了自己,她的所有抉擇都是在隻剩單條道時做的決定,簡而言之已經退無可退。


    吳蕊希望她自私一些,但相識多年太了解這人,再自私也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柳慕遠就這麽毀了。


    “也好,我們又可以像過去一樣隨時約著逛街,不一定就是壞事。”


    陸爾笑了下,“或許吧。”


    閑站著又聊了幾句,接她的車到了。


    司機喚了聲陸小姐以確認身份,隨後下車幫她將行李放入後備箱。


    他自我介紹說姓趙,已經在沈聽肆身邊工作很多年,隻是之前都是單位派車,沈聽肆出差了,張哲聖不在,因此這次他過來。


    有心想再攀談幾句拉近關係,但陸爾反應平平,甚至一度不給回應,也就識相的沒再多說。


    一路開到四季華府,他殷勤的下車要幫忙拎行李送上樓。


    陸爾接過,“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你去忙吧。”


    “我也沒別的事,我送您上去。”


    “不用了。”陸爾衝他很輕的搖了下頭。


    不顧對方為難的神色,徑自轉身走進去。


    沈聽肆去出差這事她知道,前一天下午他提過一嘴,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這麽匆忙。


    四季華府的室內模樣沒有一點變化,8樓的內部,小到一隻漱口杯的牙刷都是過去陸爾眼熟的款式。


    就像她隻是出門散個步,而不是一去不複返的客人。


    陸爾隨手將行李箱一放,走去廚房。


    涼水壺中有大半瓶白開,冰箱滿當,垃圾桶套著幹淨垃圾袋。


    一點不像是沒人住的。


    不知道是沈聽肆平時住在這邊,還是說昨天臨時請了阿姨過來收拾。


    陸爾喝了杯水,轉去臥室。


    衣櫃裏也備齊了符合她尺寸的衣物,下方擺著幾隻鞋盒,抽屜裏是同款式不同顏色的全套內衣。


    至此陸爾可以確定沒有什麽是需要她額外添置的了。


    她全天沒出門,晚飯也隨便找了點的東西將就。


    晚上正窩沙發看電影,接到了沈聽肆的電話。


    他告訴說事務比預料的繁雜,可能要一周後回。


    在陸爾看來哪怕他不回來都行。


    “現在在做什麽?”


    陸爾將聲音開大了點,拿開手機給他聽。


    “什麽電影?”他似乎還在外麵,隱約有說話的背景音,可能是在飯局上。


    陸爾說:“隨便找的,沒事就掛了。”


    “你可以另外再找點有興趣的電影出來,等我回來一起看。”


    陸爾無可無不可的應了聲


    正要掛斷時,他又說了句:“我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語氣略接近於感慨。


    陸爾頓住,看他還能放出什麽屁來。


    然而最後卻又什麽都沒說,隻是意味不明的笑了聲,告訴她早點睡。


    沈聽肆回身重入飯局,這一桌裏他是年紀最輕的一個,但卻捧著坐在主位。


    可能當下看去表情少有的輕鬆和緩,讓人錯覺也是可以肆意玩笑的,有些酒精上腦的一時間也有膽子玩笑說他是在給家裏人報備,跟小朋友一樣被管的這麽嚴實。


    這是沈聽肆第一次收到這樣略有戲劇的評價,他仔細想了想發現一點不反感,相反覺得親近和一絲不想承認的滿足。


    然而這數息的沉默,卻讓那位一開始玩笑的醍醐灌頂整個清醒過來,以為自己的話惹他不悅,正要自找台階。


    沈聽肆欣然扯了下嘴角,“是啊,她不放心,看的嚴。”


    至此氣氛又熱絡起來。


    隔了一天陸爾接到顧秀林的電話,說柳慕遠已經回家,除了精神狀況不太好,其他看著都還可以。


    又問陸爾有沒有空閑時間,想著一起吃個飯。


    陸爾拒絕了,她說:“您好好照顧柳慕遠,有什麽別的困難再找我。”


    顧秀林低聲說:“現在就希望慕遠平平安安的,也沒別的念想。”


    “都會好的。”


    “是,都會好的。”顧秀林在那頭笑起來,“找個時間我在家裏做幾個菜,你賞臉過來吃頓飯,都是熟悉的,也不拘謹。”


    “阿姨,以後可能很難跟你們碰麵了。”


    那邊靜了一瞬,顧秀林似作為難地說:“陸爾……”


    “您其實知道的吧?”陸爾輕聲打斷她,“柳慕遠為什麽突然又能完好出來了。”


    “……”


    “飯不可能吃了,欠柳慕遠的也當還清了,你看可以嗎?”


    聽筒內一聲極輕的類似啜泣的聲音。


    陸爾不清楚這聲啜泣包含著什麽,釋然後悔又或者是愧疚,不過都不重要了。


    那次汪旭在打探消息時接觸過顧秀林,部分信息便是她透露給他的,直麵陸爾可能無法讓她說出口,便借由別人的嘴巴來讓她知道。


    委婉的暗示陸爾的犧牲,可以給她兒子謀一個不算太糟糕的未來。


    憑柳家的能力要知道她和沈聽肆的過結並不困難,陸爾或許還應該感恩對方沒讓局麵變得更寒心殘酷。


    她不怪顧秀林,她隻是做了所有母親都會做的事情。


    換位思考也一樣。


    沒什麽。


    回到南城後陸爾的睡眠奇跡的還算可以,晚上十點睡覺,早上七點起床,規律的簡直讓人意外。


    周一晚上近零點的時候。


    玄關傳來細微的聲響。


    沈聽肆放了行李箱,隻身換鞋走進去,徑自打開陸爾所在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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