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矯健,饒是八十多的高齡,也無需拄拐, 看起來頗為健碩。


    隻不過小輩們知道他真實的性格, 難得穿得如此隆重也是為了季聲凝, 一個個嘻嘻哈哈的喊著爺爺,每個正形。


    “一個個毛毛躁躁的,讓人家小凝看了成何體統啊。”了老爺子斂著眸色,故意擺出了一副大家長的架勢來。


    杜婉瑜卻是絲毫不為之所動,湊上前去挽住了他的胳膊,笑嘻嘻的說道:“爺爺,嫂子跟我們是一路人,你放心,她絕對不會認為你為老不尊的,咱們家有我哥一個老頑固就夠了,你笑笑,笑起來好看。”


    隻見了國忠狐疑的看了眼杜婉瑜,問了句,“真的?”


    “真的,笑笑,不信你問嫂子,嫂子,快看爺爺是不是笑笑好看。”


    季聲凝還未點頭,當真看到了老爺子笑了起來,褶皺堆積在眼角和臉腮處,並不好看,但卻分外可愛。


    季聲凝從未見過如此有趣的老人。


    她接觸過的所有男性長輩,都恨不能板著臉,生怕旁人會因為他表情的絲毫鬆動而少了一絲一毫的尊重。


    “非常好看,爺爺笑起來,像卡爾爺爺。”


    “卡爾爺爺?”了國忠不明所以的加深了一下這個詞。


    “對,一部動畫電影,《飛屋環遊記》,他非常可愛,您也非常可愛。”


    了國忠笑著向餐桌走去,“季小丫頭很會說話,怪不得了呈言那小子對你念念不忘那。”


    季聲凝抬了抬眉毛,心裏腹誹著,想來這些年家裏一定沒少催了呈言,因而他是不是抬了個什麽初戀女友或者暗戀對象出來,好不容易領了個異性回家,大家自然就把她跟虛構的那個人關聯在了一起。


    還給自己營造了一波長情人設。


    精,果然還是資本家精。


    了呈言聽到外麵熱鬧,也走了出來,人還沒做到主桌上,就被了老爺子劈頭蓋臉的凶了一頓。


    “小凝第一次來咱們家,你倒好,鑽書房裏麵不出來了,你說說,這要不是人家小凝脾氣好不跟你計較,換個姑娘早扭頭走人了。”


    “錢賺多少是多,你那公司進賬我聽著數都嚇人,可以了。”


    了呈言沒有多言,徑直坐到了季聲凝的身旁,倒是湊在她的耳邊問了句,“朝季下季度的策劃書做了出來,我給你發到哪裏?”


    季聲凝這才想起來,自己當初答應了呈言中秋節來了家,是因為季巍瀾和季爍兩個人輪番轟炸,讓她動了想要拯救朝季的心,這才用一次女伴的機會換了這張策劃書。


    可現在兩個人都談論過結婚的問題,她就以為了呈言不會再操心這種小事情。


    卻沒想到他當真做了出來。


    她突然就想跟小魚說,喜歡你表哥的原因,大概還有一項,言出必行。


    最是難得的特質。


    了家家宴講究不多。


    不像以前季家和盛家,注重所謂的餐桌禮儀,食不言寢不語,一頓飯總能吃的人不舒服。


    這裏則隨意了許多。


    管家配菜,按人例直接分配到餐盤裏,大型的主菜也會有專人均分。


    一群人隻負責聊天吃喝,氣氛隨意。


    雖然了老爺子看起來質樸節儉,這餐食卻不簡單。


    季聲凝吃過的好東西絕不算少,最是新鮮頂級的食材季家也經常供應,可舌尖淺嚐就能感受到,了老爺子這裏幾乎所有的原始食材,都是最頂級的。


    最肥沃的陽澄湖蟹膏,最頂級的南川金佛山的四方筍芽,還有國宴必備的開水白菜和佛跳牆。


    味道地道,單單是一碗湯,足以嚐出高湯溫頓了至少24小時的鮮濃。


    了呈言感受到了季聲凝每吃一道菜的停頓,輕笑著說道:“我爺爺啊,一輩子沒什麽大的物欲,就是這張嘴饞,貪口,必須吃好東西,偏間那套最好的小宅院子,就是給這大廚的,爺爺好他這口,幹脆給他送了套房,你說任不任性。”


    了呈言這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恰到好處的傳到了了國忠的耳朵裏,立刻假作生氣的模樣,“你怎麽說爺爺那,說的跟你不愛吃似的,小時候,哪回做酥肉湯就屬你跑得最快。”


    了躍白一拍手,笑著對季聲凝說:“還真是,嫂子,你別看我哥現在這樣,小時候最愛喝大師傅做的酥肉湯,後來長大了,私下偷偷沒少挖爺爺牆角,爺爺這要是不好吃好住好院子送著,這大師傅怕是就去柏翠郡咯。”


    瞬間,全桌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倒是杜婉瑜的爸爸,杜凱問了句,“呈言柏翠郡那邊還在住嗎?聽說有一段時間沒過去了,是打算裝修成婚房?”


    了呈言眼眸未抬,專心的喝了口白瓷盅裏的湯,又給季聲凝把盅蓋打開,囑咐她三分鍾內喝掉是最佳風味。這才應了句,“最近住在方園。”


    “怎麽住到那邊了,市區最堵,房子是好房子,就是出行費盡的很。”這次說話的是了芹,了呈言的小姑姑,也是杜婉瑜的媽媽。


    了呈言耐心了些,抬了眸起來,看向對方,“聲聲因為工作的原因住在那邊,我就跟著住過去了。”


    “我說那,那房子自打送給你你就沒去過,你倆這都住一起了,商量訂婚的事情了嗎?”


    “還沒,不急。”


    “不急什麽不急,”了國忠一下子急了,聲音拔高了些,“你都多大了,還不急,而且你問過人家小凝了嗎?不要自作主張,既然今天人都來了,那我就拍板定下了,對你,你去看過小凝的父母了嗎?”


    這話說完,了國忠頓了一下,眼眸看向季聲凝,思慮了幾秒,“去不去的吧,小凝自己可以做決定,你隻要同意了,我立刻讓他爸媽回來,著手籌備你們兩個的婚事。”


    “爺爺,”季聲凝連忙打住了他接下來的籌劃,“是我不著急,我還年輕,而且呈言也忙,我們都想再等等。”


    “我就說,肯定是你小子太忙的原因,錢多少是多,賺多少才能賺夠,好不容易碰到個喜歡的,知心的人,不容易,你要珍惜。”說完,又看向季聲凝,“小凝啊,年輕不要緊,年輕好啊,早結婚,早要孩子,放心,看孩子這種事情不用操心,先生個小丫頭。”


    季聲凝瞬時想到來之前了呈言給她提前預設過得,了老爺子最是喜歡催生。


    果然這人設也立住了。


    不過她沒辯駁,點頭乖巧的應著說好,回去商量。


    惹得了國忠喜滋滋的,直誇季聲凝是個好孩子。


    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的,飯後除了杜凱有工作先行離開,餘下的人圍坐在一旁閑聊了天。


    中途了老爺子還把季聲凝叫走,遞了個大大的紅包過來。


    摸起來,不像是錢。


    季聲凝剛想要推脫送還回去,就被了國忠摁住,看著她的時候,滿目慈祥,伸手拍了拍季聲凝的手背。


    “我跟你外公是好朋友,可以說是看著你媽媽長大的,其實你剛出生的時候,還跟呈言有過娃娃親,不過都是我們老一輩開玩笑的事情,也沒跟你們兩個任何一個人說過,沒想到最後還是你們走到了一起,是緣分。”


    “我知道你爸爸這個人,所以這婚事,你如果尊重他想讓他管,那咱們家一定也尊重他,如果你想自己做決定,咱們家也一定給你最好的,小凝放心,呈言是個實心眼的孩子,他把你帶回來,就證明他認真的很。”


    季聲凝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又不知道如何去做,一顆心被熨的溫熱,特別是了國忠那句,你可以自己做決定。


    這種正統的家庭,最是注重所謂的門第和禮儀,可他想來當真是了解季巍瀾,知道這婚事如果由他拍板決定,指不定會做出什麽賣女兒的事情。


    到時候,一定是不會管季聲凝夾在中間是否難做的窘況,一心隻為自己謀劃。


    “這裏麵啊,有一塊玉佩,是我年輕時候支援西部的時候,在新疆挖到過的一塊玉石切割而成的,當初做了三塊,你母親那邊那塊怕是被你外公收走了,還有一塊在呈言母親那裏,這塊,我送給你。”


    “小凝啊,你這個孫媳婦兒我可是認定了的,不能跑嘍。”


    作者有話說:


    第三十四章


    季聲凝去了家過中秋的消息, 傳的比想象中還要快。


    前腳季聲凝剛跟了老爺子揮手再見,巷口胡同還沒出,就接到了季巍瀾的電話。


    原定跟尤家的見麵定在晚上, 季聲凝以為自己怎麽也是先接到問罪的電話,再接到問詢的, 沒想到季巍瀾比想象中的沉不住氣。


    手機響了三聲,季聲凝接起電話。


    那頭先是沉了三秒的寂靜, 繼而季巍瀾問了句,“了呈言在你旁邊?”


    季聲凝餘光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恩了一聲。


    “你真的跟了他?”季巍瀾問得猶豫, 話語裏揣著忐忑的情緒。


    季聲凝眼眸冷的很,聲音也冷,“你想說什麽?有點後悔收了尤家的禮, 現在騎虎難下了?”


    “聲聲, 爸爸也是無奈, 你如果早跟我說了你跟了家這個關係, 我也不能這麽倉促不是。”


    “那……晚上帶著呈言回來吃個飯吧。”


    季巍瀾這改口之快, 讓季聲凝覺得,下一秒他就會給了呈言打電話,親昵的喊著女婿,然後恨不能告知天下,朝季有了家背書了。


    “季巍瀾,”季聲凝第一次,直呼了她父親的名字,“我跟了呈言的事情, 是我們的事情, 與你無關, 也與朝季無關,你別太過了,小心最後連你帶朝季,都蕩然無存。”


    “季聲凝,你還真以為你翅膀硬了,別說你嫁給了呈言,你就是嫁給天王老子,我也是你爸!”季巍瀾氣急敗壞的怒吼道。


    季聲凝麵無表情的聽著那頭的話語,最後冷笑著說道:“了呈言還在我旁邊,你如果沒什麽事情,考慮一下怎麽跟尤家解釋吧。”


    說罷,迅速掛斷了電話。


    可是胸口有些憋悶,站在原地,緩了幾秒的神。


    了呈言不著痕跡的攬過了她的肩膀,把她微微向自己帶了帶。


    季聲凝沒有拒絕,背靠在他的胸膛前,感受到溫熱硬挺的觸感,在心內輕輕歎了口氣。


    她覺得像是稀裏糊塗的被推著走到了今天的境地。


    進退兩難。


    她總以為自己的清醒的,對人生對未來都有清晰而明確的規劃,她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也知道今天擁有的一切如何而來,又會怎麽輕易的消失。


    是以不論是何種情形,她都坦然應對。


    可其實從一開始朝季出現問題,她就被放置在了一個女性卑劣的地位上。


    今天她跟了呈言這段莫名其妙被許下的婚約,結與不結,都是死胡同。


    “怎麽了,剛剛麵對你父親,不還是很伶牙俐齒的,怎麽現在氣壓這麽低。”


    “了呈言。”季聲凝叫住了他的名字,兩個人暫停而立,在靜謐的胡同內。


    “你是喜歡我的嗎?”季聲凝抬眸望著他,眼睛裏卻是冷靜清晰的情緒,她突然很想確認一下,他對她的好,是跟情愛有關,還是僅僅是情/欲。


    了呈言今天穿了件軟糯的灰白色羊毛上衣,藏青色長褲,沒有穿外套,袖口被挽起,銀白色的表盤低調沉穩,把人襯的,帶了一層溫柔的濾鏡。


    負手而立的看著眼前一席白裙的姑娘。


    眼眸裏浸潤了一絲笑意,他終於聽到季聲凝問他這個問題了。


    這個姑娘感情冷淡的很,仿佛交往嫁人,她都像是獨立在自己軀殼外麵的第三人,旁觀著這些對旁人來說非常重要的人生轉折點。


    喜歡與否不重要,甚至認不認識都不重要,若非他橫亙在其中,這姑娘怕是當真能嫁給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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