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晃動不像正常的晃動,倒像是有人重重撞上車門的動靜。


    從停下到車子晃動,不過十幾秒的時間,盛準剛要說什麽,就聽“砰”的一聲關門聲,傅居年已經下車。


    他大步朝著那輛麵包車去,盛準也急忙解開完全帶下車。


    等他跑到麵包車後麵的時候,就看到傅居年拎著一個男人的領子,淡漠的臉上藏著隱晦的狠意,不留後手地往樹上撞,而麵包車車門前,餘小姐正握著一把砍刀,瞪圓了眼睛看著地上的人,漲紅的臉上不知是恐懼還是驚怒,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形容狼狽,衣服被扯壞一角,露出一半的肩頭,頭發也散開來,絲毫不見半分鍾之前的光鮮亮麗。


    旁邊有個倒在地上的男人,見同伴被傅居年製服住,頭連往樹上撞了三下,眼白都翻出來了,嚇得連滾帶爬地往後躲,起來就想跑,盛準快他一步,阻住他去路,拽著他領子,一拳將他打翻在地。


    這種情形不用問清楚原因,打是不會打錯的。


    傅居年動作很快,悶那人第一拳都沒出聲,盛準過來後更是有經驗,除了最開始那一拳頭,後麵甚至都沒見血,但人已軟塌塌地癱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到底是馬路邊,並不是一個行人都沒有,很快就有人注意到這邊,在遠處尖叫著喊報警。


    路人的喊聲沒把警察喚來,倒是先把去買點心的顧朝西喚回來了,新買的爆師傅掉在地上,他第一眼看到餘漾,急忙走過來。


    然而還沒到近前,就被一道身影擋住了。


    傅居年脫下外套,將她整個包裹住,路邊的人越聚越多,有的人還拿起手機拍。


    “盛準。”


    傅居年低低叫了一聲,盛準領會,把人扔地上,拿出手機打電話。


    顧朝西想繞過傅居年走過去,看看餘漾到底怎麽了,但傅居年把人罩得緊實,他隻能看到餘漾一側的臉頰,還大部分都被散落的頭發遮住了。


    他們好像在說話,但都是低聲細語,顧朝西聽不清楚,擔憂地叫了幾聲餘漾的名字,餘漾依然是木木的,沒有動。


    聚集的路人大聲聒噪,猜疑中毫無顧忌地指指點點,路過的車子也停下來看熱鬧,短短幾分鍾,偏僻的側道想起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喧囂席卷著耳膜。


    傅居年輕輕抱著餘漾的一邊,另一隻手握在刀麵上,在她耳邊用極盡溫柔的聲音安撫:“把刀放開,給我。”


    他拍了拍她的背,唇瓣覆在她耳側,是親吻也是撫慰,一遍遍重複:“沒事了……沒事了……”


    餘漾像是沒有聽到,緊緊攥著刀柄不放,骨節裏泛出青白,在僵持中微微抖動。


    視線不及的盲區裏,握住刀身的手掌已經沁出了血。


    雙方都在用力。


    終於,不相上下的對峙有了結果,傅居年一把從她手中奪過砍刀,往遠處一扔,砍刀脆聲落地,嚇得不常看到管製刀具的圍觀路人頻頻驚呼,下意識往後躲。


    傅居年繞過餘漾身後的手捧捧她的頭,將她按在懷裏,緊繃的身體終於鬆了一口氣:“沒事了……”


    顧朝西看到扔出的砍刀才知道傅居年在幹什麽,危險排除,正當他想過來幫忙一起安撫餘漾的時候,就看到傅居年抱著餘漾,失而複得一般的,珍惜地吻了吻她額頭。


    他的腳步猝然停下,有些茫然地看著前麵。


    無聲地,女孩突然掙開男人的懷抱,一巴掌打上他的側臉,眼眶裏猙獰的淚意映出她不分好惡的凶狠。


    一聲脆響,讓整條街都靜了一靜。


    但出乎意料的,男人並沒有發怒,他隻是重新把女孩抱在懷裏,任她掙紮也不鬆手,溫柔地順著她的頭發,一下一下,直到她逐漸安靜下來。


    那一刻,不需要過多言語,顧朝西什麽都明白了。


    警察很快就到了,盛準看了看麵包車前相擁的兩人,上前去跟警察解釋,說了幾句話後,他把身份證交給警察,有救護車把躺在地上的兩個人抬走了,有急救人員走到餘漾這邊,想把她也帶走,傅居年側身一擋。


    看了盛準一眼,盛準急忙上前:“不用了,我們自己去醫院看就行。”


    不出半分鍾,警察疏散人群,盛準不知跟他們說了什麽,得到應允後,盛準把對麵的車開過來,傅居年抱著餘漾進了車子裏,車門關上,當著顧朝西的麵,疾馳而去。


    顧朝西扭頭,看了看地上沾了泥土的糕點,眼裏閃動微光,好像是失落。


    作者有話說:


    可惡,學長比熊跟傅總德牧都想要~


    第四十三章 出格


    “你親我一口, 我讓他們把手機拿起來,不拍你了,怎麽樣?”


    “別這麽瞪著我, 我又不會真的對你怎麽樣。”那人嗤笑一聲,伸出手, 撩起她臉頰的頭發,“就是留下點紀念, 想你的時候還能看一眼……”


    “這裏不會有人經過的, 不過你要是叫出聲來, 我也不介意。”


    他們不知有什麽默契, 扒衣服總是從肩膀開始。


    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能從這種事上得到快感。


    ……


    耳邊響起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山穀傳來,伴隨著不知是溪水潺潺的流動聲還是喧鬧的嬉笑聲,冰涼的指尖蹭過的地方像燃著了火, 火燎過肌膚,火辣辣的疼。


    餘漾疼得呼吸難捱,在快要窒息的時候猛地掙開了眼。


    車內香薰的味道浸入心肺, 耳膜內雜亂的聲音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跑車引擎的低沉轟鳴聲, 她恍惚地看了看前麵的車椅, 才想起自己現在是在傅居年的車裏。


    肩膀上披著的西裝外套上是她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香氣裏混雜著為她精心挑選過的煙草香, 大概是吸了很多, 那香氣很濃烈, 壓過了他的香水味, 透著一股莫名的煩躁, 一齊抵進她心裏。


    皺了皺眉, 她驟然開口:“停車。”


    前麵開車的盛準沒有減速,隻是因為車內突兀的命令聲抬眼看了看後視鏡。


    後座上傅居年始終看著餘漾,動也沒動。


    盛準便將隔音板升了起來。


    餘漾聽到隔音板緩緩升起的聲音,眉頭蹙得更緊,再次開口:“停車!”


    這次比方才語氣加重許多,她扭頭去看傅居年,眼神堅決:“我要下車!”


    才剛遭逢事故,她眼裏沒有一分一毫的害怕,反而更多的是出人意料的冷靜,如果沒有握著她微微顫抖的手,大概會真這麽覺得。


    傅居年沒有回應她,隻是收了收掌心的力道,在她憤然反抗時強硬地摁住了她的手,然後俯身過來,繞過她的頭撫了撫發絲,輕聲道:“先送你回家,乖乖的,不要鬧。”


    他湊過來是氣息拂過唇畔,身體本能地豎起防備危險的麟甲,但有些東西能穿透那些,直至心脈,亂了心神。


    餘漾隻是將頭偏到一側,離他遠一些,卻並沒在反駁。


    然而路邊陌生的景色從眼前掠過,他帶她回的地方,並不是她的家。


    車停在遠郊的一棟別墅,四周被茂密的綠植覆蓋,幽靜安逸,車門打開,餘漾緊著西裝從車裏出來,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昏暗的天看不到光亮,隻有雨打樹葉的嘀嗒聲。


    傅居年撐著傘罩在她頭頂,手隔著西裝攥住她的胳膊,好像是在扶她,又好像是在害怕她逃跑,餘漾立刻回過頭去看他,睜大的眼毫不掩飾地質問:“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盛準將車開走了,別墅的燈光將雨絲照成一條條金絲銀線,潮濕的霧氣粘在人的身上,感覺分外不舒服。


    兩人站在同一柄傘下,靜謐的雨聲好像一聲聲回答,餘漾等了半晌,等到手臂上的力道增加了幾分,眉頭蹙了下,那力道又驟然消失。


    他淡淡道:“你這麽回去,你爺爺會擔心。”


    餘漾抿了抿唇,低頭不語,傅居年帶她進了別墅。


    走進門,傅居年將傘收起來,放在門口的置傘架裏,餘漾就立在那裏不動,他回過身,去鞋櫃裏拿了一雙拖鞋,蹲下身,手握住她的腳踝。


    他的手指很涼,餘漾忍不住瑟縮一下。


    但很快她就卸了防備,傅居年安靜地抬起她的腳,將濕了的鞋脫下,不顧鞋上的汙髒。


    換完拖鞋,傅居年帶她去了盥洗室,這次有新的衣服,一整套,樣樣齊全,餘漾始終抓緊身上的西裝,一刻都沒鬆開手,看到他準備好的衣物,眼眶縮了一下,立刻抬眸去看他。


    “你到底什麽意思?”


    傅居年不說話,低著眸,視線落在她抓緊領口的手上,手也抬了起來。


    餘漾一閃身,避開他的動作,回頭還是瞪著他,這次聲音高了幾倍,幾乎是喊出來的:“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傅居年抬起的手凝滯在半空中,終於抬眼看他,他的雙眼在金光的燈光照耀下多了幾分隱秘之色,幽沉晦暗,看不透徹。


    情緒在安靜中激發,將壓抑了一路的憋屈分分衝他發泄出來。


    “你怎麽會出現在那裏?”


    “你不是說當全沒發生過,以後再也沒關係了嗎?”


    “你不是說你玩膩了,不想再繼續了嗎?”


    “你不是不回我消息不回我電話,見我也當陌生人嗎?”


    “我問你,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她不停向他質問,將心中的不滿和害怕混在一起,一同朝他砸來,但在聲音最激昂處戛然而止,而後的話語都被他堵在唇邊,奪入腹中。


    他欺身而上,扶著她的手臂將她逼到牆壁邊上,不給她一分一毫的空隙,強硬地壓住她的身體,用行動回應她的所有問題。


    後背貼上冰冷的牆磚,隔著沾滿雨意的西裝透進脊背,餘漾一個激靈,但很快就被送進無法逃離的熱潮裏,下意識推拒的手在他胸口上滿滿卸下力氣,此刻滿心的委屈與不甘,還有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都被他的妄念填滿。


    傅居年親吻她時在想,這一個月她過得多麽痛快,恐怕沒一分鍾真正地想過他,怎麽就能夠在他麵前這麽理直氣壯地述說著她的委屈?


    他說了不見,卻一分一秒都在想念她;而她將他拋之腦後,理所應當地享受著別人營造的曖昧氛圍。


    他知道她的所有漫不經心,可在朝思暮想的人真真切切出現在自己麵前時,心裏壘起的冷靜與克製紛紛土崩瓦解。


    他對她沒有一點兒怨。


    隻想將他護在羽翼下,不讓她受到一點兒傷害,他想安撫她內心的所有不安,也想自私地圈占她的所有意識,讓她眼裏心裏隻有自己,忘掉那些可怕的回憶。


    所以他將她帶回了自己的家,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想的。


    他不在她身邊時,他每時每刻都不能放心,今後更不能放心,那麽,再違背內心刻意與她保持距離都是沒有意義的。


    親吻不知從何時停止。


    幽蔽昏黃的盥洗室裏回蕩著壓抑的喘.息,彼此間平複著激烈的心跳,有片刻的寧靜。


    餘漾感受著傅居年體溫,低頭不言不語。


    傅居年撩起她頭發,餘漾移動目光,看著他的手,似乎為她順到了耳後,然後他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的尾音收了一下,像是後怕,是真的自責。


    餘漾語氣堅定:“你跟蹤我。”


    安靜片刻,她聽到頭頂傳來肯定的答複:“是。”


    餘漾抬眸,琥珀色眼眸在燈光下染上幾分水色,有不解,也有諷刺:“你這樣好像變態。”


    傅居年沒離開她的身體,不否認也不承認,人內心深處本來就有很多不與外人道的隱秘,或者陰暗肮髒,或者自私背德,說深了沒必要,他隻坦誠她想要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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