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過身,往出口的方向走,傅居年跟餘承誌點了點頭,然後跟上。


    餘承誌一臉疑惑。


    感覺兩人之間有什麽事在瞞著他。


    他撓撓頭,轉身進了病房,去陪餘愛民。


    **


    八月底,盛夏的風還是暖暖的。


    關懷醫院的環境清幽寧靜,林蔭道上繁花如星,空氣中彌漫的清新的花香。


    餘漾一直在前麵走著,她走得不快,腳步悠閑,傅居年落後半步,期間一直盯著她,恐怕錯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神情。


    他有些疑惑。


    餘漾的情緒並不穩定,之前無論是遇到蔣晉東那次,還是差點被壞人擄走那次,傅居年都親眼見證了餘漾失控時的樣子。


    他問過小姨,小姨是專攻這類病症的醫生,她說這類患者發病時往往都是控製不了的,他們也不想這樣。


    但是今天,餘漾出奇得冷靜。


    暴虐需要安撫,但他不知道,平靜的人,該要如何安撫。


    傅居年停下腳步,拉住了她的手。


    餘漾被拽得一頓,回頭疑惑地看他,還是沒有說話,但用眼神詢問他幹什麽。


    傅居年眸光被路燈染上了一層柔色,隱隱露出擔憂。


    半晌,他輕聲開口:“如果想哭的話,可以不用忍。”


    餘漾沒有哭,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然後笑了笑:“在你眼裏,我這麽愛哭嗎?”


    傅居年不置可否,餘漾低下頭,看了看路麵上鵝卵石,長長出了一口,說道:“可能是知道得太突然了,我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打心底裏,沒辦法接受,也不承認,爺爺已經病得那麽重了。”


    她呼出一口氣,看向旁邊的花壇:“我應該早點看出來的,都怪我……”


    傅居年聽到她顫抖的尾音,還有如論如何也要逞強的神情,心髒跟著縮了一下,他邁前一步,輕輕攬著她的背,將她抱在懷裏。


    鼻翼是熟悉的氣息,餘漾閉了閉眼睛。


    “不怪你,是你爺爺不想你擔心,所以刻意瞞著你。”


    “我知道。”


    餘漾聽話地靠在他懷裏,連語氣都出奇得乖巧。


    “剩下的日子,我隻想好好陪著他。”


    傅居年一下一下撫著她的頭,語氣溫柔:“好。”


    “他的心願,我也會幫他完成。”


    “好。”


    餘漾不再說話。


    夏風和他的懷抱一樣溫暖,她有些沉溺。


    這一刻,她想,最後這三個月,自己就不要總是欺負傅居年了吧。


    作者有話說:


    出國倒計時~老男人被拋棄倒計時~雖然但是,不會虐的。


    漾漾會很快就回來噠~


    第四十七章 隱瞞


    時間比想象中過得更快。


    九月初, 燕大開學,餘漾進了校門就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出國事宜,好在有餘愛民提前打過招呼, 加上她成績優越,有過出色的比賽成績, 重重加分項累積在一起,通過交換生的名額順理成章。


    餘漾沒有告訴傅居年她要出國的事。


    有時候她會和傅居年一起去看餘愛民, 爺爺見到兩人出現, 也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三個人心照不宣地誰都不提, 還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倒是餘承誌常常感覺三人氣氛奇怪,可又不知道哪裏奇怪。


    爺爺私下裏問餘漾是怎麽想的。


    餘漾就把心裏話都告訴爺爺。


    “反正我也要出國,手續都辦好了, 大學四年時間,人家也不可能等我啊,船到橋頭自然分手, 不用你棒打鴛鴦。”


    餘愛民在短短的一個月裏就瘦了三十斤,現在更瘦, 幾乎隻剩皮包骨, 但也許是關懷醫院空氣清新,風景宜人, 他精神頭尚好, 下午還跟棋友殺了幾盤, 此時夕陽黃昏, 他的臉被照得紅撲撲的, 看著餘漾的眼裏滿是溫暖笑意。


    “你跟爺爺說心裏話, 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如果你是真心的,爺爺就不棒打鴛鴦了,其實這段時間我也能看出來,那小子對你倒是挺上心的,寵著你,縱著你,沒一句含糊話,有他在,爺爺也能放心。”


    餘愛民如今再提起自己快要離開的事,心態已經很平靜很平靜了,隻是餘漾好像還是沒能習慣,心下意識的一疼,她趕快轉移話題,不想影響爺爺的好心情。


    “做人要講良心啊爺爺,是我之前打賭騙了他,現在還瞞著人家準備出國,四年的時間都讓他等我,那他不是純純大冤種嘛。”


    她扒了個橘子給餘愛民吃,滿不在乎道:“反正到時候我出國一溜,他也找不到我,搞不好我回國的時候,他都抱孩子了。”


    餘愛民拿著橘子,沒吃,一言難盡地看著自家孫女,竟然吐起槽來:“乖孫女啊,你這麽做,對小傅來說也沒好到哪去啊!橫豎他都是怨種!”


    說著,把橘子掰了一半,塞到餘漾嘴裏,然後把另一半默默地放到病床旁邊的水果盤裏。


    餘漾吃著橘子,瞥了一眼果盤。


    爺爺已經吃不下什麽東西了。


    她不動聲色地移回視線,理直氣壯道:“長痛不如短痛嘛,那肯定是短痛對他來說更好。”


    “行行行,怎麽都依你,反正爺爺現在是發現了,你總吃不了虧。”


    經過了這一事兒,餘愛民好像更能放心她了,她比他想象中有主見,雖說經常憋著一肚子壞水吧,但好歹不是會被人利用拿捏的主。


    而且因為自己的病,父女兩個的關係也有緩和,每天能正經地說兩句話了,不再像以前一樣見麵就是爭吵,對餘愛民來說,這就算因禍得福。


    還有什麽放不下的呢?


    他耷拉著眼皮,大概是藥效起了作用,表情有些困倦了,正好餘承誌從公司過來跟她接班,餘漾拿起衣架上的大衣,跟爺爺擺手:“那我回學校了!”


    “回吧!”


    餘承誌也說:“這有我呢,你放心回去吧。”


    餘漾點點頭,係上大衣衣帶就匆匆出去了,走廊上回蕩著她清晰的腳步聲,她一步不停,走得很急,直到推開安全樓梯的門,她忽然頓住腳步,一下子靠在牆邊,塌著肩膀,靠了很久、很久……


    從醫院裏出來已經快七點,外麵的天全黑了。


    晚秋的風有些冷,她瑟縮著肩膀,捂了捂發紅的鼻頭,燕城由秋入冬隻需要一場風,風將發暈的腦袋吹得清醒許多。


    這兩日傅居年沒有陪她一起來醫院,而是天天往阜外醫院跑。


    三個月前在gk碰到的時硯時小叔,從小就得了一種罕見的心髒病,這幾天他病情突然惡化,還進icu搶救了一次,雖然現在情況暫時穩住了,但如果一直等不到匹配的心髒,可能也撐不了幾天。


    時、宗、傅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好朋友年紀輕輕身患重病,對他們兩個來說,心情必然不會好受。


    兩邊都麵臨生死大事,見麵了氣氛也很壓抑。


    既然這樣,不如各幹各的,免得把自己的情緒傳染給對方,雙倍不快樂。


    她正打算叫個車回學校,身前忽然停了一輛阿斯頓馬丁,車窗一降,她看到顧朝西坐在駕駛座上跟她打招呼:“回學校嗎?帶你一起!”


    馬路空闊,呼呼灌著風,餘漾聽不太清他說話,趴到窗邊:“你說什麽?”


    顧朝西笑笑:“我說,送你回學校。”


    餘漾一臉驚訝:“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說完,顧朝西搔了搔臉,餘漾看他的表情,也知道多半又是黎歡多嘴。


    三個月前儲嬌月那件事後,餘漾就跟顧朝西說清楚了她跟傅居年的關係,並且明確拒絕了他,但是顧朝西不知怎麽的,在黎歡那裏知道她打的那個賭,之後一改他靦腆學長的人設,開始對她展開無孔不入的追求行動。


    例如今天這樣,提前踩好點,“順路”送她回學校。


    她也拒絕過幾次,但也許是黎歡在後麵給他頻頻出招,顧朝西打著“朋友”的幌子,總是能四兩撥千斤輕而易舉就把她套上來。


    不過也確實,在開學初,顧朝西幫了她很多忙。


    餘漾為了不搭他的交情,請他吃飯給他送小禮物也多了起來,一來二去,反而比之前關係更好。


    她也很納悶,男女關係怎麽就這麽難搞。


    “不用了,我已經叫車了。”餘漾跟他揮了揮手機。


    顧朝西一手搭在方向盤上,眼帶笑意看她,不啟動車子,也不把車窗降下,這邊的馬路不是停車的地方,且是單行道,很快就有後車按喇叭。


    聽見聲音,他歪了下頭,朝她無奈勾了勾唇角。


    餘漾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手裏拎著包和資料,東西太多,她把資料扔到後車座上,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顧朝西:“你怎麽這麽正好?”


    顧朝西看著前麵,重複一遍:“是啊,怎麽這麽正好……”


    看了一眼後視鏡:“留學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


    他刻意轉移話題,餘漾不戳破,順著他的話說:“嗯,蓋上學校的公章之後隨時能走。”


    “聽說你不是跟這次的交換生一起離開?”顧朝西問。


    餘漾點頭:“因為我爺爺的事嘛……學校那邊也說過了,也同意我暫緩交換。”


    前麵紅燈,顧朝西停車,不經意道:“我也要去米國。”


    餘漾忽地扭頭,好奇地看著他:“去那裏幹什麽?”


    顧朝西麵朝她,桃花眼裏蕩漾著清澈的笑意:“學習,跟你一樣。”


    車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安靜的車廂隔絕了路況的嘈雜,耳邊隻餘輕微的引擎聲。


    餘漾被他一雙眼看得頭皮發麻,懸著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之前都沒聽說他也要出國,說明這本身不在他計劃之內,現在突然告訴她說他也去米國,這裏麵的原因……


    不能細究,認真想的話,她真的會頭大。


    綠燈了,顧朝西也正好點到即止,他啟動車子,把著方向盤繼續開車,下個路口,他忽然漫不經心地問:“你跟……傅居年,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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