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我其實並不是睡了一晚上,而是整整睡了三天?”張純良難以置信地看著三少爺。


    三少爺淡定地撓撓頭,似乎不明白為什麽他反應這麽大。


    張純良的關注度忽然偏了一瞬,他冷靜地反問:“所以其實我在地上躺了整整三天,你都沒有給我換個地方?”


    他原以為三少爺會感到愧疚,結果卻看到他瞬間挺起小胸脯,自豪地勾起嘴角:“沒錯!本少爺可是整整幫你守了三天夜,沒有讓任何下人打擾到你睡覺!”


    看著理直氣壯的三少爺,張純良閉了閉眼睛,在心裏努力說服自己:為什麽要和一個腦回路不正常的家夥討論這些問題,難道他還指望這個三少爺幫他蓋床被子嗎?


    他沒殺了自己已經是菩薩顯靈了,要知道,剛才係統顯示,這三天之內,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家夥可是接連搞死了八個下人啊!


    怪不得半頭人見了他就和餓瘋了一樣,合著他原本早就該吃掉張純良,結果因為三少爺守著門,他硬生生餓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抓住自己,還把肚皮給吃炸了。


    張純良已經搞清楚了,在井裏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在遊戲之家係統提示他生命值僅剩20的時候,後麵又緊接著提示道,他身上的被動道具“逆天改名符”因持有道具人死亡,已經失去了作用。


    那麽這一切看上去就更加荒謬了。張純良非常明白,當時自己的確被半頭人給吞食了,可是為什麽他自己的身體絲毫無傷?


    最大的問題就出在半頭人最後化作的那隻蟲子身上。


    他忍不住詢問道:“少爺,你昨天給我吃的那隻蟲子是什麽東西?”


    三少爺眯起眼開始回想:“啊,你是說麵條嗎?小時候餓到睡不著。在牆角發現了它們,吃完很飽,還能睡個好覺。”


    你確定自己是睡著了,不是被毒暈了嗎??到底是瘋子,居然連那種東西都敢吃嗎?


    張純良一言難盡地在心裏吐槽,然而另一個想法又偷偷冒出來——到底是餓成什麽樣子,才饑不擇食,連這樣的蟲子都敢吃下去?


    “為什麽……”他忍不住問出了那個問題:“為什麽,你不肯吃下人們的食物。”


    三少爺停下了撓頭的動作,漆黑如墨的眼珠直直地看著他:“吃了他們的東西,不就和他們一樣了嗎?”


    張純良心裏咯噔一聲,這少爺的話完全不加掩飾,近乎直白地在告訴他一件事,吃了下人們的食物,就會被他們同化。


    那不就是會變成人頭反折的怪物嗎?如果真的變成那樣,他還算人類嗎?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這個副本明顯就是奔著讓玩家團滅來的。


    在副本生活十天,怎麽會有人能不吃任何食物呢?可一旦吃了,就會轉化為城中的城民,再也沒有離開副本的機會,這是必死之局!


    不對,一定還有破局的辦法。張純良努力壓下心裏的驚駭,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


    他之前聽係統播報過,這個副本的死亡率很高,但並不是真的無人生還。


    更何況,他已經食用了這個副本的食物,現在卻並沒有要被轉化的征兆。


    另一個問題又來了,他並不知道,轉化是在一瞬間完成,還是會在一段時間裏循序漸進地發生改變。


    他抬起頭,仿佛求證一樣看向了三少爺,可三少爺還是那副認真的樣子,並不像是在捉弄他。


    這個家夥也不需要為了欺騙一個下人,真的去吃詭異的長蟲,這代表他的話十有八九是真實的。


    張純良隻覺得腦內一片混亂,他直覺有些東西被他遺忘了,到底什麽才是真的?


    會不會副本給的十天存活期限,就是他被轉化為城民需要的時間?!


    “你還要在那裏發呆多久?”三少爺露出了不滿的表情。


    張純良深吸一口氣,將錯綜複雜的思緒放在一邊,準備先完成眼前的任務。


    他明明是要伺候這個家夥洗漱的,結果現在連水也沒有找到,還牽出了一堆可怕的猜測。


    “這口井是枯的,打水需要去院子後麵的池塘。”三少爺已經開始抓狂,用力撓著自己的頭發。


    他一直不停撓頭發的樣子,讓張純良屏住了呼吸,他有個不太妙的想法。


    他冷靜地開口:“少爺……你有多久沒有洗漱了?”


    “唔。”這個家夥欲蓋彌彰地放下了手,眼神飄忽地看向遠處。


    終於,張純良也抓狂了,他提起水桶,崩潰地跑向了後院,去尋找那個有水的池塘。


    這片池塘不大,像是主人為了增添賞景情趣建的觀賞湖,裏麵長滿了茂盛的荷葉,在層疊的綠葉間隱約還有紅色的荷花。


    這裏倒算得上這個恐怖世界為數不多的美景了,張純良在池塘邊提起一桶水,向屋裏走去。


    這一桶水還沒先用來洗臉,就被三少爺舀起一碗,咕咚咕咚飲了下去。


    他看起來渴了很久,接連舀了三四次才消停下來。


    張純良愣愣的看著他的樣子,不知為什麽心裏有些異樣的沉悶。


    剛才這個家夥說什麽,幫他守了整整三天夜,該不會是那種連門都不出的那種守吧?以至於好幾天都沒有洗漱,甚至沒有喝一口水。


    不過蟲子肯定沒少吃。


    想到這裏,張純良心裏那點小同情頓時消失殆盡了。


    他熟練地將三少爺的頭發解下來,也不知道之前的陪夜小廝是怎麽伺候他的,他的頭發紮得亂糟糟,發質毛糙幹枯,仿佛很久沒有打理過。


    初次見他,隻被他神經質的外在嚇得夠嗆,看他發絲淩亂毛躁,衣衫不整,也隻覺得這個家夥瘋病嚴重,可現在看來,卻像是根本無人照顧。


    他明明有那麽多下人,卻拒絕任何人的靠近,甚至用堪稱變態的行徑對待他們。


    那為什麽那群下人還甘之如飴地伺候他,想要靠近他呢?


    這個想法在張純良腦子裏冒了個尖,轉念被他拋到了一邊。


    他細致地梳理著三少爺頭發裏的死結,嫻熟輕巧,像是做過很多回。


    他的確做過很多次,不過是在他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之前。


    稍稍長大的沈星移在孤兒院展開了自己的報複,他故意挑釁那群霸淩他的小孩,然後在他們的圍毆中名正言順的一挑五,最後慘勝而歸,兩隻胳膊都傷的抬不起來。


    張純良就自告奮勇,每天早晨幫他打理頭發,那頭發順滑如絲綢,冰冰涼涼讓他愛不釋手,可比現在三少爺的一頭雜草漂亮得多。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原本十分抗拒他梳頭的小孩,在第一次被他順毛之後竟滿臉通紅。


    後來便半推半就地讓他每天幫忙梳頭,雖然臉上還一臉不情願。


    不知道是不是傷勢過於嚴重,明明沒有骨折,他的一雙胳膊卻過了兩個月才痊愈。


    這也成為了他再次被欺負的鐵證,孤兒院的阿姨又嚴厲地懲罰了那群小孩。


    沈星移不知從哪學來的毛病,自那之後再也沒有剪過頭,他的頭發越長越長,打理起來越來越麻煩,好幾次都不耐煩的生拉硬拽,讓張純良看得頭皮一疼。


    於是他聖父心再次發作,主動包攬了幫沈星移打理一頭漂亮長發的任務。


    有時候看他眉頭緊鎖,還會幫他按摩頭皮放鬆一下,久而久之,自己的按摩技術也突飛猛進。


    張純良終於理順了三少爺一頭亂毛,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他擔心發生什麽事故,趕忙走到他麵前,想要詢問情況。


    卻見三少爺雙手死死揪著衣袖,滿臉泛著紅暈,微眯著眼,不知在想什麽。


    “少爺……你還好嗎?”


    三少爺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張純良沒有聽清。


    他壓低身子湊到三少爺眼前,終於聽見他聲音極小地說了一句:“好舒服呀……”


    張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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