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二率先走出了破舊的土泥房。


    賴子此刻正在小泥路口旁坐著抽煙,時不時忐忑地朝黑洞洞的小房子瞅一眼。


    見許二麵色平靜的走了出來,他趕忙掐滅煙頭,站起來,猶豫地走上前去。


    那粗壯高大的漢子,此刻做出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格外滑稽可笑。


    許二平靜地看了他幾秒,在他驚惶不安的目光中,猛地抬腳踹在了他受傷的膝蓋上。


    賴子向後退了兩步,麵色漲得赤紅。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傷口,咬牙瞪眼,青筋暴立,卻不敢喊叫一聲。終於他堅持不住了,喘著粗氣倒在地上,嗓子裏發出痛苦的氣音。


    “爬起來。”許二的聲音輕柔平淡,不注意聽似乎就會讓這句話散在風裏。


    但是賴子聽見了。


    他抖著手支在地上,緩緩地站了起來,隻是雙腿忍不住打著顫,灰色布料中隱約滲出一些深色的痕跡。


    “我收拾好了。”張純良一手提著行李,一手艱難地夾著大狗,往屋外挪蹭著。


    賴子強忍劇痛,上前想接過他的行李箱。


    但是一隻漂亮有力的手先他一步,搭在了張純良拎著箱子的手上。


    賴子囁嚅著,轉頭看向了那隻表情不善的狗。


    然後在它劇烈的掙紮之下,把它夾進了自己的胳膊裏。


    那狗凶猛異常,即使是瀕死狀態,那力道大得,也差點逃出他的桎梏。


    為了防止再次在大哥麵前出錯,他用了點勁兒,把狗死死地勒住。


    然後,他就聽到,這狗忽然長長地哀叫了起來,聽上去可憐極了。


    “賴子哥……”張純良帶著些歉意地看著他,“這狗有點不聽話,它好像怕生……”


    那狗用沒有牙齒的嘴狠狠鉗住了他腰上的一塊肉,這驚人的咬合力讓他疼得眉頭一跳。


    好家夥,那老畜牲從哪搞來這麽生猛的一條大家夥,比狼崽子還凶!這要是長了牙,他的肉和腰子都別想保住了!


    等等,怕生?他真想提醒這個毫不知情的小閻王,這條狗是他們倆一起看到的……


    張純良看到賴子麵色猙獰,估計他被大狗折騰得不輕,於是歎了口氣,又將大狗抱在了自己懷裏。


    大狗終於安靜下來,眼睛濕漉漉地靠在張純良的肩膀上。


    忽然,一道陰森的視線掃過了它的身體,讓瞬間緊繃起來,大狗目光警惕凶狠地望去——許二目光冰冷,正充滿惡意地望著它。


    哦,是父親。大狗習以為常地轉了下耳朵尖,又把下巴擱在了張純良的肩膀上,用鼻尖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


    “小髒狗。”張純良小聲地罵了它一句。


    大狗的尾巴頓時愉快地掃動起來。


    ……


    賴子找的房間和許二的家相鄰,這一點在張純良的意料之內。


    “我家有一個大浴桶,”許二指了指他臉上被狗舔出來的血痕,笑了一下:“要不要洗個澡?”


    不得不說,在有些條件艱苦的鄉村,村民們可能經常幾個星期或者一個月才會洗一次澡。


    更別說小河溝還有嚴格的取水要求,限製了村民洗澡的時間,能夠在晚上洗個舒服的澡,簡直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張純良輕咳一聲,故作矜持地問道:“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許二看著他暗含期待的小眼神,又露出了親切的酒窩:“不麻煩的,我們家的灶上一直有熱水。”


    於是張純良美滋滋地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愜意地回到了自己的新房間。


    ——大狗因為身上有傷,他有點擔心它洗了澡後會著涼,所以隻好讓它單獨呆在一個小柴房,給它細致地上了藥。


    仿佛知道自己不能陪著張純良睡覺,大狗眼睛充滿哀求,嗓子裏不斷發出小氣音。


    但是張純良鐵石心腸,最後擼了一把它的大腦袋,然後絕情地離開了。


    “嗚嗚噫——”大狗淒慘地叫了一聲。


    它叫喚了半天,發現張純良並沒有回來的意思,大腦袋沮喪地趴在地上。


    門外忽然又出現一個人影,他在柴房門口站了半天,緩緩推門而入。


    大狗早就擺出了攻擊的姿勢,它悄然躲藏在陰影裏,不暴露一絲聲息,慢慢向柴門的死角走去。


    許二目光掃過柴房,似乎在漫不經心地尋找某個獵物,終於,他敏銳地捕捉到身後的門邊,突然出現的一絲輕微的響動。


    許二舉起自己手裏鋒利的鋸子,輕輕地笑了。


    ……


    【吾友,盼啟。


    我承認了,我有罪,請別再為我這個罪人不停奔波,去煩擾檢察官了。


    我認罪,我愧對於我們真摯的友情,愧對於你無條件的信任。


    張勞的作品是我剽竊的,我太急於求成了,我們明明是同時進入日報社的,可他太優秀,自幼優渥的家境,以及去過外國留學的經曆,都是我這個平庸之輩所不能及的。


    隻要他在這裏一日,我就永遠不能完成自己成為大記者的夢想……所以我鬼迷心竅,我……剽竊了他精彩絕倫的報道據為己有。偷盜了他七百六十二元,用於購買家具、書籍和日用品,我還試圖用這筆錢賄賂主編他們,可是沒有成功。為防止事情敗露,我在主編和管理員的茶杯裏下入了巨量的士的寧。


    我會遭到懲罰的,這是我罪有應得。


    吾友,你說得對,我也許應該信教,一切因果皆有報應,惡果自將會被自己吞入肺腑。


    吾友,永別了,願你繼續做一個樂觀、正直的人,永遠不要被世俗的邪惡與頑固擊倒,你要做一名忠誠的戰士,繼續與一切惡勢力鬥爭到底。】


    張純良若有所思地合上筆記本,隻覺得一陣頭疼。


    又是這樣,作為玩家的他,成為了“局中之人”。


    他還沒忘記通關任務——在那輛駛向小河溝的公交車上,有一個人“有罪”,並在三十日後對有罪之人進行審判。


    現在,他的筆記本幾乎是認定他為罪人的鐵證。


    這種東西,絕對、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發現。


    不然,被遊戲主線任務逼紅了眼的玩家,可不會有耐心聽他的解釋推斷,隻會把他綁起來,接受“審判”。


    至於被眾人“審判”過後的下場,他實在不敢細想……沒有人會對一個“有罪之人”法外開恩的。


    接下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張純良深深歎了一口氣,將蠟燭吹滅,逼迫自己進入夢鄉。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睡不踏實,屋外不斷傳來詭異的響動,像是鋸子正在不間斷摩擦硬物聲音。


    第二日,張純良迎來了一個大驚喜。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張榫卯結構的結實大床,簡直不敢相信——這居然是許二花了一晚上時間做出來的。


    他近乎驚異地上去坐了坐,床板寬大厚重,帶著清新的木香。有種不管怎麽在上麵折騰,床體也會巍然不動的安全感。


    “太牛了!”他喃喃道,那崇拜的目光將許二看得耳垂發紅。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避開了張純良的視線,輕咳一聲,難為情地開口:“有一件事情,沒有和你商量,就私自完成了。”


    張純良麵露疑惑,隨著他的動作看向了寬大院落的一角——那裏有個不足半人高的木質小屋,尖尖的屋頂很有野趣,屋壁被磨得光滑幹淨,製作它的人還細致地打了一層油,看上去美觀又體麵。


    “是這樣的。”許二的表情溫和又誠懇:“做完大床以後,還剩下一些材料,我沒有舍得浪費。”


    一隻蔫噠噠的腦袋似乎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有些委屈地從木頭狗窩裏探出頭來,它的脖子上被拴了一根鐵鏈,看上去十分不威風。


    “……我想,我這裏的環境會好一點,不如,就把這隻狗留在這裏吧,我會照顧好它的。”


    在張純良感激的目光中,許二笑得溫吞無害:“如果你想看望它,歡迎隨時來我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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