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誤會,適當對愛情產生希望和憧憬,有利於讓你的心情放鬆,這也是測驗的一個環節。”狐狸輕飄飄地解釋道。


    張純良擰著眉,坐直了身體,他看著狐狸麵不改色的模樣,過了好半晌才點了點頭。


    “我不介意。”他說道,“我可以接受愛人的一切小毛病。”


    封閉的休息室裏,隱約間刮起一陣清風,張純良脖子有點癢,就像有人輕輕地親了他一口。


    “完美的答案。”狐狸隨意地在心理測試單上打了個勾,“第二題,你喜歡在什麽樣的環境下生活?三個選項,森林,平原,還是海邊?”


    “我就不能去點熱鬧的的地方嗎?”張純良認真地反問,“這幾個選項讓我覺得我正在退休養老。”


    狐狸的眼睛裏含著意味不明的笑意,他伸出食指在嘴邊輕輕的“噓”了一聲,像是某種特別的提示:“想好了再回答。”


    張純良思索了半天,最後道:“森林吧,森林物資比較豐富……”


    狐狸又潦草地打了個勾。


    張純良看了眼他手裏的那一遝測試紙,目測至少有100道題,頓時眼前一黑,隻感到心情無比沉重。


    他忍不住提醒道:“這些心理測試題好像讓我的心理壓力越來越大了。”


    “抱歉。”狐狸沒什麽誠意地微笑道,“堅持一下,對我們彼此都好。”


    於是,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他對張純良的“興趣愛好”“衣食住行”“理想伴侶”甚至是對於某種花紋的喜愛程度進行了全方位深層次的探索。


    狐狸打完了最後一個勾,將厚厚的一遝測試題整理完整,他順口點評道:“最大的心願是開著房車,和愛人還有寵物狗一起全球旅行,真是一個無趣的人類。”


    “可能吧。”張純良笑了笑,“其實,能擁有平淡的生活,已經是一件無比幸運的事了。”


    狐狸沒有說話,拿著測試題站起了身。


    “你打算去哪?”張純良問道,“話說,你知道我最近失蹤了一段時間的事情嗎?我懷疑我可能被秘密植入了人魚卵……”


    “沒有。”狐狸扭過頭,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張純良,“你身上沒有人魚卵,就算是真的融合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它們不會傷害你。”


    張純良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看著狐狸漠然的表情,忽然覺得有點想笑。


    “你在笑什麽?”狐狸凝視著他,“這樣有點不禮貌,張純良。”


    “對不起。”張純良誠懇地對他說,“我隻是覺得,你有時候算是個挺溫柔的人。”


    “很惡心的評價。”狐狸說道,唇角勾起一個沒有情緒的笑,“我以為你應該很厭惡我,別否認,這不丟人。”


    這是狐狸第一次撕開二人表麵和平的遮羞布。


    他似乎因為張純良一句無心的感歎而感到慍怒,瞬間從矜貴優雅的貴族變成了一個刻薄傲慢的惡徒。


    張純良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他無法否認自己對狐狸微妙的抗拒和戒備——他太“空蕩”了,又過於偽善,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對話都像是一種不動聲色的偽裝,張純良甚至覺得,就連他的瘋狂都是一場別有意圖的表演。


    他更願意相信,狐狸是個情感淡漠得幾近於無的人,他出於某種不明的原因,把自己粉飾成了一個性格極端的人類。


    狐狸太矛盾了——張純良無法形容這種別扭感,他有時候很危險,有時候卻有一種真實的溫柔。就好像一個人被分割成了黑與白的兩麵,張純良無法真正定義他究竟屬於哪一麵。


    他每一麵都不是,或者說,每一麵都是他。


    但是,他對張純良的幫助卻是不容否認的,任何人都可以說狐狸是個惡魔瘋子,但對於張純良來說,這隻是一隻有過咬人前科,需要被戒備的瘋狗。


    “我是不是應該道歉?”張純良想了片刻,誠懇地問道。


    “不需要,小朋友。”狐狸的聲音冷淡下來,“保持你的警惕和厭惡吧,這是對我最大的尊重。”


    他整理了一下醫師袍,寬大的口袋裏露出一根巧克力棒的包裝角。


    雖然氣氛依然有些僵硬,但張純良仍下意識覺得,那是狐狸給自己準備的——在他還是“顧長流”的時候,就幹過這樣的事情。


    可是狐狸並沒有拿出來,他看著張純良愣神的表情,挑了挑眉。


    接著用手指點了點他桌前的飲料。


    張純良端起杯子,剛想說些什麽。


    休息室外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狹小的休息間被這巨大的震動震得左搖右晃,各種裝飾擺件碎了一地。


    張純良被慣性狠狠地甩到了牆上,不過卻並沒有感到疼痛,這牆壁觸摸起來柔軟棉彈,像是質量很好的床墊。


    “怎麽了?”他茫然地抬起頭。


    狐狸打開了門。


    偌大的研究院大廳一片混亂,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名研究員,有人被甩到了牆壁上,脊骨斷裂,發出了淒慘的哀嚎。


    有人不慎被掉落的吊燈砸中,不見人影,隻能看到一灘濃稠的鮮血。


    人魚池的磚石被砸開了一個缺口,腥臭的鯨魚胃酸淌了一地,腐蝕了光滑的地板。


    狐狸語氣微涼,似乎毫不意外:“是威爾的實驗室,他出問題了。”


    張純良掙紮著從牆壁邊站起來,地板上長出一根鬼鬼祟祟的樹枝,輕輕扶了一下他的腰。


    “要去看看嗎?”他問道。


    “當然,這是我應得的酬勞。”狐狸晃了晃那幾張測試題,率先離開了。


    張純良再聽不出他的暗示就是大傻子了,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空蕩蕩的休息室,試圖搜尋某個家夥的影子。


    “有的時候真佩服你。”他自言自語地點評道,“怎麽總是能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出現在我身邊?”


    但是不得不說,這給了他一種強大的安全感。


    張純良剛想出門,卻又想到什麽一樣,回到了房間裏,他端起那杯微涼的可可一飲而盡,濃鬱香甜的液體裏夾雜著一絲清涼醒腦的薄荷味。


    “下次可以少放一點糖。”他擦了擦嘴角,“謝謝款待。”


    他急匆匆地追著狐狸的步伐而去。


    一根細長的樹枝悄悄爬上了桌子,將樹梢頭探進杯子裏,努力吮吸著裏麵殘餘的甜蜜汁液。


    甜嗎?


    艾蘭特深思熟慮地舉起小樹枝,把杯子舔得幹幹淨淨,可是它隻在杯子裏放了五勺蜂王髓啊……


    “安靜!安靜!”警備員焦頭爛額地阻攔著受驚的研究員們,“船長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請回到你們的崗位上,那些怪物不能離開你們的視線——”


    “騙鬼吧!”滿頭鮮血的研究員憤怒地大喊道,“威爾是不是早就死了?!我真是昏了腦子,像個傻子一樣被他騙上這艘鬼船!”


    研究院裏絕大多數的研究者都是大陸上的科研精英,他們不缺名利,隻缺一個可以震撼世界、名留青史的研究作品。


    因此,當威爾把那條被砍掉頭顱的強壯男性人魚幹屍放在他們麵前時,所有人都在瞬間失去了理智。


    無數精密的儀器、高度精準的數據、實驗體那令人戰栗的外形,都在告訴他們——這就是大自然最偉大的造物,人魚。


    為了完成物種融合這一偉大壯舉,他們甘願涉險,踏上了這趟詭譎神秘的環海航行。


    所謂的“狂歡塞壬號”航線,其實就是威爾早就設定好的路線,在此次航行之前,他已經借郵輪遊玩的名頭踩過三次點,並且成功定位到了人魚島的位置。


    所有船下的研究者都清楚,這艘船上的所有乘客都隻是他們挑選的實驗品,從他們駛入公海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有來無回。


    ——沒有什麽囚籠,能比一望無垠的浩瀚海洋更殘酷,在這裏,沒人能聽到那些“小白鼠”們絕望的禱告,上帝也不行。


    但是,這群從來眼高於頂的研究員們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們竟然也會變成這座囚籠裏的囚犯。


    人魚的報複,怪物的不可控,人類的反擊——以及巨型鯨魚拚死阻攔他們離開的行為,都是讓他們日漸崩潰的“稻草”。


    “威爾是不是早就死了——!兩千七百次人類融合實驗都失敗了,我無法相信威爾能成功!”說話的研究員聲音沙啞,渾身散發著灼熱滾燙的溫度。


    他是個很冷靜的研究員,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段時間他每天都煩躁不安,怒氣勃勃。


    “再散布謠言,我會用研究員手冊第79條判處你破壞公共秩序罪,你是知道下場的。”076的研究服被濃酸融化出一個大洞,她從船長觀察室裏走出來,冷冷地威脅著眾人。


    這一招,在以往能嚇得所有人噤若寒蟬,乖乖地給威爾做牛做馬。


    可是現在,它行不通了。


    或許是鯨魚胃酸的泄露讓空氣變得混濁憋悶,也或許是剛才的爆炸砸壞了中央恒溫係統。


    所有研究員都煩躁得可怕,他們的眼球裏爆出一條條血絲,瞳仁縮得小如米粒。


    “解釋——我需要一個解釋!!我們的實驗為什麽總是沒有推進!我要多久才能回家——!”


    “回家!我要回家!這鬼人魚誰愛研究誰就去研究吧,我受不了了!”


    “威爾不是清醒了嗎?讓他滾出來見我們!我需要一個交代!”


    “噗嗤——”


    血肉被刺穿的聲音沉悶極了,但它比一切警告都管用,所有的研究員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目光驚愕恐懼。


    隻見076飽滿的胸脯上突然生長出密密麻麻的樹根,每一根都有小拇指粗細,這些小樹根齊齊地向上蔓延生長,刺穿了叫得最大聲的研究員的心髒,然後把他高高地舉到了半空中。


    “這就是我給你們的交代。”076的嗓音陰冷低沉,“還有誰有意見嗎?”


    掛在空中的研究員是個矮胖的中年男人,他時常因為船上都是高油高熱的食物而抱怨,他上船之後至少肥胖了四十斤。


    可是,他現在再也不用抱怨了,076的樹根將他的脂肪和血肉一點點吸幹,把他變成了一具幹癟的屍皮,眼眶裏兩顆飽滿的眼球因為沒有支撐,咕嚕嚕地滾到了地上,像是奶茶杯裏喝剩下的珍珠。


    在場的研究員都是頂尖聰明的精英,他們識相地閉上了嘴,對死亡的恐懼壓抑住了滿腔的暴躁。


    眾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沉默轉身,向著自己的工位走去。


    有些人托舉著斷掉的手臂,有些人被剮蹭下一大片頭皮,有些人的防護服裏蓄滿了血液,可是他們都不再抱怨了。


    不知道走出去多遠,空曠寂靜的大廳裏,才隱隱約約傳來小聲而絕望的哽咽。


    他們這才意識到一點——在威爾那個混蛋的眼裏,他們並不是平等的合作者,他們和船上那群等死的羔羊沒有任何區別。


    076沐浴在眾人絕望恐懼的目光下,愉悅地彎起了嘴角。


    她並不清楚,為什麽自己的身體上會生長出這些奇怪的樹根,可能是和船長待在一起太久,所以沾染到了他的些許神光。


    現在她感到渾身都是力量,長久以來在極端壓抑的工作環境裏的抑鬱和暴躁一掃而空——她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摸到了造神計劃的邊角,她現在強大的模樣,多麽像是一位無上的神啊……


    076推開了船長觀察室緊閉的合金大門,滿含敬畏與感激地走了進去。


    “威爾船長——不,我偉大的神啊,您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她顫抖的嗓音在堪稱偉岸輝煌的巨大房間裏回蕩著。


    這是研究院最為寬闊的場地,本來是為了訓練智慧怪物而設置的修煉場,可是,因為某些原因,它現在變成了船長的手術室和休息室。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道沉重的摩擦聲在房間裏響了起來,威爾溫和磁性的嗓音從極高處傳來:“我好多了……孩子。”


    076震撼地抬起頭,看向眼前近十米高的——肉魚。


    威爾船長的下半身,是一條腫脹龐大的藍色魚尾。


    因為他的體型過於碩大,魚尾上的鱗片掉落得隻剩下幾片,但僅僅是那可憐的幾片魚鱗,卻依然在燈光下璀璨精美得令人迷醉。


    船長的上身臃腫無比,紋滿了花紋繁複的青色刺青,飽脹的皮膚被勒出無數條慘白色的肉,隻是那肉裏沒有流出一點血液。


    ——因為,這具身體已經死去很多年了。


    它來自於一具神秘的無頭男人魚。


    威爾船長將自己的頭顱砍了下來,並和人魚的屍體連接在了一起,七天過去了,他已經可以勉強控製魚屍活動。


    “真好……”威爾船長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他深深地凝視著076渺小的身體,輕聲說道,“孩子,我的魚尾有點癢……你能幫我看看……是有寄生蟲嗎?”


    076自然求之不得,她激動地顫抖著,快步走上前去,曾經接受過的怪物接觸訓練早就拋之腦後。


    她直接伸出手,掀開了那宛如輕紗般瑰麗柔軟的魚尾——


    魚尾裏,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蛆蟲,它們被076從黑暗中驚醒,紛紛蠕動著昂起頭來。


    076的笑容僵在臉上,她忽然有了一種恐慌的預感。


    下一秒,蛆蟲們將她重重纏繞,生生分裂成無數細小的屍塊,拖入了魚尾上的孔洞中。


    “啊……好吃……”威爾船長過了很久,才感覺到魚尾處傳來的人肉味,他心滿意足地嘟囔道,“智慧汙染物,好好吃,比那些失敗品……好吃多了……”


    他艱難地翻了個身,露出了身後堆積如山的枯骨和破碎衣物。


    這些全都是實驗融合出來的汙染怪物們,研究員們一直以為,這些汙染後的怪物是威爾船長用來擴充勢力的幫手,殊不知——他隻是在給自己準備食物。


    無論是船上、船下、汙染過的、沒汙染過的……所有能活動的鮮美肉體,都是他為自己重塑偉大的人魚之身準備的營養餐罷了。


    “下一個……吃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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