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這一段往事便被塵封在了歲月中,她也很少會拾起。


    彼時年幼,薑知妤並未對這位公子留意在心。


    而那一枚玉佩,卻又忽然勾起了她的回憶。


    可許兆元府上究竟為何會有?又或者那人是否便是許兆元?


    倘若他仍在崇安城內,或許還有某一日可以在得見。


    薑知妤的手壓在木匣上,滯留了許久。


    其實,如果那位公子尚未婚配……


    薑知妤搖了搖頭,越發覺得自己在胡思亂想。那時的波瀾不驚,如今卻又悸動不已,現在或許晚了些。


    *


    或許是昨夜舊事想得太晚,薑知妤早起時忽然想念起市井小攤鋪上販賣的燒餅。


    而當半夏吩咐人做好了之後,薑知妤吃了幾口,便若有所思起來。


    “公主,”半夏瞧著她眼底微微泛著淤青,狀態並不算好,殷切詢問:“可是廚子做的不合公主的口味?”


    薑知妤咬了咬下唇,倒吸了一口涼氣,“倒不是不好吃……”


    此番前來,她自然不能無所收獲。


    隨後,半夏便提著一籃食盒,從膳房匆忙離開。


    薑汐寧身著淺黃色暗花百褶裙,在她麵前停下了腳步。


    “參見六公主殿下。”半夏行禮道。


    “免禮,”薑汐寧好奇地展了展眉,“你這是替阿姊送吃食去嗎?”


    半夏不敢隱瞞:“我家公主適才親自動手,做了燒餅想贈予許統領,如今正好蒸熟,奴婢正準備送過去。”


    薑知妤前幾日在宮中也做了點心讓薑汐寧品嚐,本著她的一番好意,所以即便屬實澀口難咽,她仍誇讚了她一番。


    薑汐寧眉間閃過淡淡擔憂之色,她頗為謹慎,想著這燒餅大概手藝不會比前幾日的點心精進過多,便從半夏手裏接過了食籃。


    “你便回去繼續照顧阿姊吧,我送去便好。”薑汐寧吩咐道。


    半夏有些惶恐:“奴婢去送便好,公主怎麽能——”


    “沒事,你下去吧。”


    薑汐寧即便在宮中人微言輕,到底也是薑湛的女兒,宮裏的公主,也是正正經經的主子。


    半夏也不得再作推辭,隻好行禮退下。


    隨櫻看著薑汐寧緩緩打開食盒,冒著熱氣的炊餅熱氣騰騰直上,便有些不解起來:“公主為何要親自去送。”


    薑汐寧小心翼翼地撤到一旁,小聲道:“阿姊這燒餅送去定有問題,你我悄悄地再做一份吧。”


    *


    將近辰時,晨露散盡,走獸也已在山中走動覓食,營帳中的眾位皇子與武將也整頓完畢。


    楚修辰今日換上了一套黑色的狩獵衣,他本就出身軍營,長身玉立,脊背挺直,儀態更是一直秉承楚家家訓的雅正端方。隻是他本就不苟言笑,這套衣物更是映得他眸中寒色皎皎。


    “今年秋獵,你可有想好獵些什麽?”許兆元語氣輕快,垂著眼美滋滋地收拾著隨行物品。


    “不曾,”楚修辰將箭桶裝至馬背兩側,背對著他語氣平淡,“一切講求緣分,隨緣便好。”


    許兆元雙手環胸,朝著楚修辰抬了抬眼,高高束起的頭發隨著身子一同擺動起來,他眯了眯眼,走到楚修辰身旁猜測著。


    “我猜猜……兔子?狐狸?”許兆元嘖嘖兩聲,“不過楚將軍久經沙場,這區區走獸應當不足掛齒。”


    他彎下腰,拾起一旁竹篾裏擱著的弓.弩,漫不經心地擦拭,“好吧,那你既然不在意,等下獵物也分我幾隻唄?”


    這時隨櫻提著食盒從遠處營帳走來,輕聲細語,詢問了一番後走到許兆元跟前。


    許兆元仍舊低著頭,自顧自的高興著。


    “許大人,這是我家——”她擰了擰眉心,“這是五公主親手做的燒餅,說狩獵耗時耗力,想來中途仍會饑餓,所以贈些燒餅果腹。”


    “五公主?”許兆元本在擦拭弓.弩的手陡然顫抖了一下,被嗆得咳嗽了兩聲,“你說什麽?五公主?還是她親手做的?”


    隨著許兆元拔高了嗓音質問,周圍的幾位皇子也被吸引了過來,好奇不已地盯著隨櫻手裏的食盒。


    “公主讓許大人趁熱吃,”隨櫻有些驚恐,立即將食盒塞到僵直了身子的許兆元手裏,“奴婢先行告退。”


    許兆元的手上仿佛舉著個火球一般,熱得燙手。


    她愣了愣,隨即朝著楚修辰小聲嘀咕了一句:“這五公主今天是怎麽回事啊?”


    宮外的各種傳聞,薛府當日薑知妤的親口承認,還有六公主的解釋,以及此番薑知妤前來秋獵……這種種加在一起,再離譜的事情也串聯成了一個答案。


    “你說,五公主是不是對我……”


    許兆元正想說出口,幾位皇子也湊熱鬧一般上前,打開了食盒瞧了瞧,裏頭有幾塊燒餅,形態飽滿,色澤金黃,香味撲鼻而來。


    “想不到五妹居然還會做燒餅?”


    另一位皇子也連連感慨:“她在宮中連琴棋書畫都甚是生疏,想不到還練就了一門廚藝?”


    許兆元麵色鐵青,五官微微變得扭曲起來,被幾位皇子圍觀著,實在有些不知如何緩解此刻的尷尬。


    “那個……諸位皇子若是餓了,便拿去吃吧……”許兆元將食盒抬高了些,此刻他隻想把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去。


    不過這既麗嘉然是五公主的一番心意,作為皇兄也不好意思將它吃下去,隻是在一旁打趣著。


    “哎,這碟子旁邊怎麽還有東西?”


    “好像是,一枚耳環?”


    許兆元連忙將碟子挪了挪,果然看見了一支嵌青色玉瓷耳環,掉落在食盒中。


    “我猜五妹這做法叫做,睹物思人。”


    “此言差矣,”另一位皇子接著補充,“這應當叫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隻是眾位皇子心裏頭都頗為感慨,被父皇視為掌上明珠的五妹,先前恨不得滿宮都知道她心悅於楚修辰,怎麽最近倒是忽然變了?隻能感慨連連,女人的心,海底針一般,難捉,難摸。


    許兆元更加慌亂了,看著眾位皇子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瞧著自己,隻能尷尬地陪著笑,也不知該如何處置這碟燒餅。


    太子薑星野則並不知曉這邊的情況,在不遠處催促著各位時辰已到。


    待皇子陸續上馬撤離後,許兆元才緩過神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看向一旁緘默良久的楚修辰,顫巍巍地從碟子裏拿出一塊燒餅,遞到他的麵前,“他們都不吃,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你吃一塊吧?”


    楚修辰並沒有隻字片語,隻是輕輕掃視了他一眼,便立即躍馬而上,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便揚長而去。


    最後隻剩下許兆元一人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抓起一塊燒餅啃了一口。


    倒還當真不是什麽敷衍草率,燒餅入口留香,很是可口。


    他將掉落的耳環收起,撫了撫起伏不定的胸口,極力克製住這慌亂。


    *


    秋色漸濃,帳外旌節也隨著風在半空飄揚著,略顯蕭瑟之意。


    薑知妤看著帳外的天色,覺得時間漫長,便扭頭進了屋。


    “妹妹,咱們一同去騎騎馬吧,我昨日看見營裏正好有兩隻體格較小的小馬。”薑知妤提議道。


    薑汐寧自然是連忙搖頭否認,她平日甚少走動,跑跑跳跳對她而言都是困難,自然不能與自幼便在宮中隨意自在的薑知妤那般幸運,有人寵著,護著。


    “我不會騎馬,也不太感興趣。”薑汐寧站起身,“我聽宮女說,阿姊先前從來不去秋獵的原因,是兒時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怎麽如今反倒突然不怕了?”


    薑知妤見薑汐寧大概也不像她這般的坐不住,更何況沒有學過任何馬術的人大概也不太能立即駕馭,隻能自己獨自去。


    其實薑知妤好多年未曾騎過馬了,既然前來,那嚐試一番也未嚐不可。


    營帳後的馬棚裏,尚有幾匹馬被韁繩綁在石柱旁,低頭吃著幹草。


    薑知妤將手輕輕搭在一旁木樁上,思忖良久。


    隻有她知道自己為何後來再也不能騎馬,是因為薛鬱離。


    可眼下所有人都被她打發走了,眼下馬棚裏隻有她。


    也沒有母後的監視。


    正當薑知妤鼓足勇氣之時,身後卻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薑知妤轉身,不知楚修辰何時悄然而至。


    “眼下楚將軍不應該在狩獵嗎?”薑知妤顫了下眼睫,“怎麽牽著馬回來了?”


    她微微直起了脊背,從容不迫地看著他。


    “我有一事想問公主,”楚修辰抬步走上前,“今晨派婢女給許兆元送去的吃食,可當真是公主的意思?”


    薑知妤還想著佚?,能讓今日狩獵這第一緊要事都拋在一旁的事情,會是何等重要。


    卻沒想到,楚修辰開門見山便問起了這般雞毛蒜皮的小事。


    很重要嗎?


    薑知妤怔然,隨後倚靠在身後木樁上坦誠道:“是呀,還是我親手做的燒餅,有什麽問題嗎?”


    楚修辰眼睫低垂,朝著薑知妤一步步走近。


    家風典範不斷地教導他,告誡他,為人處世當學會心如止水,不驕不躁。他也的確一直都是如此,從未失了儀態,有任何逾規之處。


    可他今日大概知道自己是無法再規避了。


    “公主金枝玉葉,日後自當有大好姻緣……”


    “臣是想說,許兆元,絕非良配。”


    作者有話說:


    楚楚:我就是想說……你看看我還有機會嗎?tvt


    路人甲:前麵是誰在說一切隨緣的?你的無情道不修了?


    評論的小天使有紅包掉落哦!!!感謝支持!


    還有一章,今天萬字更哦,先讓我去睡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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